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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招胜有招

 昵称535749 2016-03-22

2016-03-21 13:00 | 豆瓣:

据说邀人吃饭有规矩:“提前一天谓之‘请’,提前半天谓之‘约’!到饭点了才打电话,要不然就是正好多个位置,要不然就是关系特别好!”久仰盛名的“铁锅木柴烧”农家饭,特色是柴火、铁灶、当面炒!这次我能去吃,既是被请,也是被约,也算得上“关系好”。而作为一名吃货,别说到饭点儿了,只要是美食,就是吃上了才叫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前往。

大堂里的两排圆桌乍一看并无出奇之处,仔细一看却大有玄机。桌面上一大一小两个圆圆的杉木锅盖,揭开来是深凹下去的铁锅。大铁锅在灶头,用来烧菜,小铁锅在灶尾,用来焖饭。两口锅的边沿都是细密的排气孔。桌面以下是砌成四四方方的柴火灶,灶口有门,关紧后严丝合缝。底层是码木柴的。劈好的柴禾不动声色地静静打坐,似乎并不因自己是这顿饭的第一主角而居功自傲。每张灶台的烟道都在地面以下打通,汇总后抽到户外的水处理系统,油烟全部从下水道排出,锅沿的气孔往下排气,桌前的人不会被熏到半分。

现在农村新建的厨房也实现了现代化,但除了电饭煲、打火灶之外,大部分家庭都保留了柴火灶,三不五时地也烧顿铁锅饭吃吃。那些柴火灶上都建着巨大的抽油烟道,直通房顶之外,而且还伴有不小的轰鸣声。这种地下排烟系统,倒是把人从烟熏火燎中解放了出来,还不排入大气,是一大环保发明。

“柴火烧”的主菜有羊肉、排骨、土鸡等,可以选几样混搭。配菜里有荤有素,待主菜炒好后往里面下。这又有点像四川火锅了,只是锅底丰富得多、实在得多。

去吃铁锅烧的菜,必须也要吃铁锅烧的饭,这是标配。杨朔的《泰山极顶》中有这样一段话:“泰山极顶看日出,历来被描绘成十分壮观的奇景。有人说,登泰山而看不到日出,就像一出大戏没有戏眼,味儿终究有些寡淡。”同样,坐在柴火灶前而没有锅巴饭吃,也是极为扫兴的事。所以一点完菜,买单的大佬就特意交待把锅巴饭烧上,还要多放点米。说要是“不烧那个饭”,我们就“不吃这个菜”了。

没有稻草挽的“草把子”引火,也没有拣几颗“火屎”来发火,服务员拨开灶口,从底层抽了几段干燥的柴禾放进灶膛,拖过来一小罐液化气,用专用的打火器直接对准灶膛内点火。只一瞬间,柴禾就熊熊燃烧起来。也许用火柴划火、甚至用“吹火筒”趴在灶头忽哧忽哧地吹火能够让人回忆起幼时的灶头片段,忆起奶奶把大手帕的四个角打结当头巾,眼睛被潮湿的稻草烟子熏得流出泪来的亲切。但忙碌了一天的现代人,不是常常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那样一顿最原始的农家饭。保留风味的同时又能提高效率,才能让人时时光顾。这不,窗外的路灯已经亮了,大家的肚子,也不约而同地饿了。

淘好的米加适量水倒进了小铁锅里,盖上锅盖之前,搁了一小勺冻成凝脂的猪油。这种煮饭的方式,和煲仔饭倒是有相同之妙。大铁锅温度升上来时,服务员拿来一个高高的半包围铝罩子,把锅口罩住以防油花爆溅,只留三分之一开口让人炒菜。这种当着客人面烹饪的方式,除了有生活之趣外,也有对自家食材充满信心的坦然。老饕深谙搭配之道,驾轻就熟点的主菜是羊肉和财鱼,取鱼和羊相遇而成的“鲜”字!

一盘盘配好的净菜和调料都端了上来,服务员一下子角色转换,变身为大厨掌起勺来。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家店的服务员都是五十岁以上的大婶,一个个都笑眯眯的,如同自家再熟悉不过的姑妈舅娘。肥瘦兼有的腊肉片倒下锅,在大婶的煸焙下哧哧拉拉地开始出油,青椒、八角、蒜段、姜片,一股脑倒下去炒香。有一个小碗里装的是褐色的酱料,里面还有几粒花椒、红辣椒。我上去问这是不是店里的“秘制酱”,大婶满不在乎地说不是什么秘制酱,就是豆瓣酱。怕我不信似地,又补了一句:“就是皇冠牌的酱,超市都有卖的。”皇冠豆瓣酱是荆沙本地的品牌,这顿农家饭的本土特质是落实到每个细节上了。

“皇冠”酱在锅里和腊肉、香料已经迸发出了浓烈的香气,焯好的带皮羊肉也下了锅,翻炒数下之后,大婶提起预备在一旁的大水壶往锅里加汤。这汤是真正的高汤,用猪骨和鸡架熬至乳白。可以想见,今天这鱼羊锅里,是要鲜上加鲜了。

现杀的财鱼已经切好,不用煸炒,待锅里沸腾以后整盘推入,顷刻即熟。铺上一整盘蒜苗,此为画龙点晴,既是调料,也是配菜。炸肉丸子下进去,整整占了一半的锅面。土豆片垫到锅底,西红杮片沿锅洒一圈。一时间,睁眼是花红柳绿,深嗅是香气袭人。这当儿,腹鸣如鼓,口舌生津,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大婶看着火候到了,撤去“防油罩”,发给我们一人一双超级长的火锅筷子,就退在一边笑盈盈地看我们吃。她的工作成就感比起普通餐馆的服务员来,必然是要多出一重的。

稍稍举一举杯,一双双长筷子便往面前的铁锅里伸去。这筷子甚为称手,每筷子下去都例无虚发。羊肉酥烂,财鱼脆嫩,肉丸子肥三瘦七,入口Q弹又柔软,先热油烹炸又被浓汤炖煮过后,焕发出了几层新口味,让人频频举著。就连炼过油已经大大缩水的腊肉,那软糯的猪皮,微焦的瘦肉层也让人欲罢不能。

灶里再添上一根劈柴时,小铁锅的饭也熟了。蓬松暄腾的米饭,雪白的一颗颗有着油润的光泽。小心地抄底翻过来,已有了微黄的一层锅巴。喜爱锅巴的人简直是欢呼了,三下五除二地分铲到各自的碗里,肆意开怀地吃起来。大婶善解人意地把剩下的米饭均匀在摊在锅里,盖上锅盖,让它们继续被烘成锅巴。在本县的部分乡镇,锅巴又被称作“钵焦”——饭钵底的那层焦脆,这种叫法不仅生动形象,竟然还和千里之外的一处方言“撞音”。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黄米饭,菜汤浇。煎鳓鲞,尾巴焦。猫儿驮了去,狗儿叫难消。难消难消,消了一个大钵焦。”这是杭州的一首儿歌。里面的“钵焦”也是说的锅巴。儿歌的意思是,猫叼走了煎得香喷喷的鳓鱼去,狗说风凉话,说猫吃了会难消受。猫儿就反唇相讥,说狗刚吃了个大锅巴,也不怕不好消受吗!有猫,有狗,有黄米饭,有菜汤,有腊鱼,有锅巴,还有端着饭碗看猫狗的宝宝,久远的童趣跃然纸上,令人神往。

以前有位同事的门牙有颗是假的,又馋锅巴吃,一大块锅巴挟到碗里就“嘣嘣嘣”地咬嚼。突然“哎呀”一声,她放下筷子捂着嘴就往外跑!原来锅巴硬生生把那颗套牙给硌松了,她跑出去补牙呢!

就像儿歌里面唱的,吃锅巴也得有本事,要不然真会“难消”。要不然是牙不好难“消灭”,要不然是胃不好难“消化”。一直吃惯软烂食物的人,如果贪食锅巴过多,很可能要胃难受的,用本地方言说就是胃里“磨人子”。但如果适量地吃,太硬了就开水泡泡,倒是一味有健脾止泻功效的良药。大米 “焦用”,即烘成锅巴,可以止泻,在中国早有定论。特别是在乡间,人们依然在用多年流传下来的智慧调理身体的不适。

不觉间锅里的高汤又加了一次,粉丝煮得滑溜透明,土豆片又沙又糯,烫一小篓碧绿的嫩菠菜,半碗锅巴饭又下去了。酒没喝多少,饭菜却吃得让人有了微微的迷醉。

但凡有新招数的餐馆,总是要配方保密,后厨更是严禁靠近的重地,定不让别人偷学了这独门技艺去。《卧虎藏龙之青冥宝剑》中俞秀莲批评弟子雪瓶,说招式太容易被人看出门道,被人找出破绽。意在将武艺精进,让人破解不了。而这家“木柴烧”,却反其道而行之,一切公诸于众。猛烈的劈柴火,含蓄的木锅盖,丰腴的香腊肉,厚重的豆瓣酱,当日的鲜时蔬,再加上恰到好处的饥饿感,却成就了这顿农家饭的鲜、醇、浓、香!正可谓:虽是无技却有技,道是无招胜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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