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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现代人而言，从没有那个时期有如此多的“光明”，每每入夜，万家灯火如白昼。然而对于古代人而言，夜晚却是另一种图景：烛光闪烁，银河贯长空。在那灯光发明前的千年漫漫长夜，唯有火能够为人类带来光明。 我们今天讲述的是一位堪称艺术史上最为眷恋烛光艺术家：乔治·德·拉图尔。 ▲ 拉图尔 《油灯前的抹大拉》 布面油画 1640年 128x94cm 巴黎卢浮宫藏 烛光短暂，时光易逝。 1593年，拉图尔出生在法国洛林地区一个面包师家庭，家境殷实，青少年时期就娶了当地公爵财务总监的女儿。25岁，被当地尊为“大画师”，开始自立门户开设工作室，可谓是春风得意。而后三十年战争开始，逃亡巴黎，这成为他人生最大的转机。在巴黎，他以杰出的绘画技艺被法国上流社会接纳，法国宫廷冠以他“国王特约画家”的名号，备受法王路易十三喜爱，住进凡尔赛宫，订单络绎不绝，可谓因画而富贵。 然而他的绘画却极少为富贵者立传,也无意巴结权贵，在华丽的宫廷风格兴起的大历史下，依旧坚守自己的艺术立场。拉图尔的作品主要表现宗教故事以及当地的民俗生活，从整体风格而言，明显受到了17世纪意大利艺术家卡拉瓦乔的影响：构图简洁、着力于光影的强烈对比。但拉图尔的画摒弃了卡拉瓦乔画中粗野的成分：更加肃穆、神秘，具有宗教的永恒之美。 ▲ 拉图尔 《忏悔的抹大拉的玛丽亚》 1635-1640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拉图尔创作了一系列宗教题材的作品，其中《忏悔的抹大拉》系列是他的代表作，也是最广为人知的作品。抹大拉是《圣经》中仅次于圣母玛利亚的女性，也被称为“抹大拉的玛利亚”。原本是个妓女的她，过着放荡淫乱的生活。但被耶稣感召后，却成为最忠实的门徒，与圣母玛利亚共同见证耶稣的复活。 神秘而温暖的光影，骷髅镜子与烛光，象征着生与死的永恒主题。画面大面积都处于阴森的黑暗中，只有左上角的烛光，照亮了骷髅的剪影。抹大拉的头、桌上头骨、镜中头骨正好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将中心的烛光包围，从而令其更为突出。画中的抹大拉托腮沉思，似乎就像被耶稣感召前，进行的激烈思想斗争：是皈依上帝、安于清贫，投身宗教的怀抱，亦或者继续现在醉生梦死的生活？整个画面充满宁静、神秘、带有一种戏剧性的肃穆感，艺术家用自己的语言重新诠释了传统的圣经故事。 ▲ 拉图尔 《忏悔的抹大拉的玛丽亚》 1625-1650, Wrightsman Collection 而艺术家对烛火的偏爱，有一种推测是：艺术家童年时代，作为一个面包师父亲维持生计的烤炉,所带来的温暖光芒，给他的视觉记忆留下了长久的影响。但由于关于拉图尔的记载与史料过少，这也仅仅是一种推测。 ▲ 拉图尔 《缴税》 但是拉图尔的画作，对于平凡人的偏爱是显而易见的，与同时期更关注宗教、神话的艺术不同，他的作品为后世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纪录。比如拉图尔表现夜光景象的早期作品，《缴税》描写了一个当地的平民百姓缴纳税款的场景。作为画面的中心，唯一的光源—蜡烛令画面上的人物产生极为强烈的对比，复杂而动态的光影效果。有说法认为，此画是艺术家为了报答岳父的知遇之恩，故画此画，以呼吁大家及时上交税款。 在他作品中虽然宗教题材占据多数，世俗化倾向却很浓厚。他把宗教相关的故事、教义都用世俗化、常见的场景来表达，使得画面更加亲切感人、耐人寻味，并且为后人了解那一时代的生活场景提供了图像记载。 ▲ 拉图尔 《木匠约瑟夫》 比如这一副《木匠约瑟夫》，作为圣母玛利亚的丈夫，画中的约瑟夫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农民形象。高大的身躯，强健的肌肉躬下身子，给一个木桩钻孔。一旁的就是小男孩便是耶稣，正在秉烛为约瑟夫照亮眼前，在烛光的照射下，老木匠的头部刻画的尤为细腻，抬眼望向小耶稣。 对于老约瑟夫而言，小耶稣只是用烛火照亮了他自己。但是在未来，更伟大的光将照亮众生。 虽然对烛光、古典时代夜色的描绘是他的成名作，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艺术的全部。
《女相面人》、《玩牌的作弊者》等描绘同时代风土人情的作品亦令人击节称妙。在《作弊者》中，便是刻画了十七世纪赌博时的有趣瞬间，最左边的作弊者，一手在身后的腰带中偷偷抽取一张牌，但表面却一脸淡定，显然是个中老手，狡诈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画面最中心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她斜着眼看着女作弊者，表情微妙但能感觉到浓浓的怀疑，右手伸出接着侍女的酒，侍女同样带着怀疑的神态，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因身份低微，故谨慎不言，三个人神色各异内心复杂，唯有最右边的少年，一副涉世不深的样子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牌。这显然是一副走心的不能再走心的艺术品，艺术家用画笔将牌桌上的四人勾心斗角的瞬间完美表达于纸上。 ▲ 拉图尔 《女相面人》 1633-1639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女相面人》亦是他的绝妙之作，画面中右侧的女相面人手握钱币，似乎急于稳住询问者。最中间的少年一脸不信任，但却出于好奇想听听相面师能说出什么。而亮点出现在左侧，与相面师配合的小偷正从少年身上盗取财物，而中间的白头巾女子紧盯着少年，从下面隐于暗处的手剪走少年的金饰品。画面四个人肤色迥异，衣着华丽的质感与花纹被刻画的栩栩如生。而整体颜色上看，丰富而不失统一，物象被几何平面化处理，具有非常强的形式美感。而这两幅画亦能看出，拉图尔的作品非常注重对眼睛的表达，每个人的微妙内心都从眼睛中折射出来。
三十年战争结束后，拉图尔携家眷返回家乡吕内维尔。作为一个声名远播的大画家，步入权贵阶层的拉图尔开始疯狂败人品：经常带着大型猎犬到农田狩猎，随意践踏庄稼，偷税逃税、囤积粮食、拒绝施舍穷人，致当地的百姓常常诅咒他不得好死。 1652年春，洛林地区爆发了规模不甚大的黑死病，但却令拉图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庭破灭，先是他的妻子，随后家人、仆人接二连三的死掉，半个月后，轮到他——终年59岁。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纵观拉图尔的绘画生涯，虽然身处三十年战争的乱世，但是在艺术上却是一帆风顺。从地方的土豪公爵，一路画至凡尔赛宫，成为国王的特约画家，而后走向权贵却迷失了自己，最终被黑死病传染了全家鸡犬不留。这戏剧化的一生，神秘独特的画风,丰富的艺术历程都引人着迷，他和普桑一起，构筑了17世纪法国美术古典主义传统，成为彼时法国最伟大的画家之一。 然而他却被整整遗忘了3个世纪，直至400年后的20世纪，拉图尔的绘画作品才重新被关注起来 烛光易逝，时光匆匆。
▲ 拉图尔 《新生的基督》 c. 1645-1648, Museum of Fine Arts of Rennes
▲ 拉图尔 《Job Mocked by his Wife》, c. 1625-50
▲ 拉图尔 《圣约瑟夫的梦》 c. 1628-1645, Musée des Beaux-Arts de Nantes
▲ 拉图尔 《圣杰罗姆》 c. 1624-1650, Nationalmuseum,Stockho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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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图尔 《玩牌的作弊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