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早晨,阳光照在草上,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扇,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顾城 他喜欢带着白色帽子,他说是为了避免尘世间污染了他思想。 他从小写诗,后来还学了画,童年在那个暗晦的年代度过,无法想象从文革年代走过来的他把诗写的就像清晨花草上那晶莹的露珠一样纯洁,就像他的心灵一样。 他又是个任性的孩子,单纯善良,他又是偏狂,自私,神经质的,这两个极端在他的体内碰撞,也注定他是悲剧的。
面对这样一位诗人,我写不出一句诗,虽然我知道活着也许不是梦,我们的眼前虽然是苟且,但心中还是要有诗与远方,顾城给那个时代的文字带来一股风潮,那就是用朦胧的诗句告诉世人,这是一个诗意的世界:舒婷、海子、在那个年代,人们读着他们的诗,看着这个复苏的社会,我们懂了世俗的美好,却没人懂得诗人的伤悲。 一九七九年,顾城和父亲去上海采访,住在一处招待所里,他走出屋子风就把门关上了,他没有钥匙,而父亲也不在,他站在门外一脸漠然,他对这里失望极了,他选择了翻窗而入,收拾好东西带着及其愤怒的情绪找到父亲说: “ 我要走,现在就走,我要回北京,呆在这里我要窒息了!” 父亲说:“ 你走吧。” 于是他就踏上了当天回北京的列车。 然而,未知的际遇改变了他的生命轨迹,因为,日后成为了他妻子的那个女人也在这趟列车上,坐在他对面,她就是谢烨。
这种邂逅很美好,在这种意外的场合素不相识的两个人相识,相知到最后的相爱相伴,这该多浪漫,命运是很古怪的东西,可以把大千世界本来无法遇见的人联系在一起,无论富贵贫穷还是相隔万里。 缘分也是很奇妙的红绳,让我们遇见形色不同的人,有让你讨厌到难以忍受的,有让你一见如故倍感亲切的,我们遇见什么样的人,便也有了什么样的命运。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唯有轻轻地问一声: 噢,原来你也在这里。 夜幕下,喧嚣的人群慢慢静了下来,车窗外一排一排的倒影飞逝而过,只剩下铁轨交织着枕木的声音,顾城看着对面的这个女孩,安静优雅,朴素动人。 顾城鼓起勇气和她交谈起来,他是个诗人,自然会给她念诗,在车厢里微弱的灯光下,他就这么呢喃的念着,她也用心的听着,他们还聊了许多文学的故事、电影还有些趣事,顾城还不禁的拿钢笔给谢烨画像,想把这个女孩留在他的心间。 清晨的鸟叫声和那红日的朝阳提醒着他们,列车到北京了,他们彼此起来收拾自己的行李,下了这趟列车,彼此别过。顾城慌忙地塞了张纸条在谢烨手里,她打开纸条,上面写了他的名字和地址,原来他叫顾城,很美的名字。 这个决定他是踌躇了许久的,就像我们懵懂年纪的时候写情书又不敢递给心仪的女生一样,只能偷偷的把爱慕之情夹在课本里递给对方,正如钱钟书所说,男女之间恋爱借书是最好的开始,一借一还,就有了两次接触的机会,顾城是鼓起了十分的勇气,谢烨收到纸条后也是矛盾的。 一面之缘,茫茫人海,彼此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去不去找他?谢烨也是拿着纸条犹豫了许久,并把各种的可能设想了一遍,但最后,她还是决定去了。 谢烨怀着踌躇和不安的走过路边的白杨树,来到了顾城家的门前,敲门声传来,顾城的母亲开了门,顾城一脸睡意的从房间里走出来,钢笔把他口袋里都染上了墨水的颜色,她看到这个大男孩一样的诗人,却是忍不住想笑。 一阵寒暄之后,她也留下了自己在上海的地址,还告诉了他哪一天会离开北京,她走的时候,顾城去送她,看着远去的火车,他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是开始而不是告别,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于是他疯狂的把思念写在纸上,雁寄情书,鱼传尺素,在四年间六次去上海,还做了个木箱,天天躺在谢烨家门前,试图用他的痴心和率真来感动谢烨的家人,他的偏执让谢烨又惊又喜,她没想到他是如此的固执和天真,他们之间写过两百多封信。 太阳落山的时候,你的眼睛充满了光明,像你的名字,像辉煌的天穹,我将默默注视你,让一生都沐浴着光辉。 我站在天国门口,多少感到一点恐惧,这是第一次,生活教我谨慎,而热血却使我勇敢。 和王小波一样,在谢烨面前,顾城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他的世界里充满了爱和美,这也是他打动谢烨的地方。 一九八三年,在顾城诗意的表白下,他们一起走进民政局,领证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就犹如进入了围城,有甜蜜和温馨。顾城除了写诗画画之外其他的并不会,他会粘着谢烨一遍一遍的甜蜜的喊着,生怕她一转眼就走了,他真的长不大,处处依赖她,洗衣做饭这些更是没办法了,连穿什么都听谢烨的,就像个没有独立能力的孩子,每次顾城出去演讲或者有邀请的时候都会带着谢烨。
婚姻是生活不是游戏,婚姻的本质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感情是婚姻的基础,但不是全部,现实里的种种琐碎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便也招架不住,是的,钱,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主旋律,要生存就要挣钱,而顾城只会写诗,而写作在那时候得到的稿费是非常少的,完全不够他们生活。
随着生活的窘境,再美的爱情也会褪色,谢烨也一天天的焦躁,不再是以前体贴的妻子,她更希望的是顾城能别在自己的象牙塔里转悠了,靠写诗两人会饿死,希望他能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薪水可以不多但能糊口就行,能让这个家不再窘迫。
谢烨只是一个妇人,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家,但连基本的温饱都是难题,谈何幸福可言。可惜,顾城只是个诗人,除了写诗,他什么都不会,谈何谋生。
生活只能靠着这断断续续的稿费活着,中间顾城也得到过不菲的稿费,两人还庆祝了一番,然后快乐地把钱存了起来,因为下一次什么时候他们不知道。后来随着顾城逐渐有了名气,他们也得到一些基金的援助。
在一九八七年的时候,他们一起游学了欧洲,这对他们来说是何等的幸福,最后他们决定在新西兰的激流岛,他们想逃离喧嚣和人群,过一种世外桃源返璞归真的生活。 在那个小岛,一切都要重头开始自力更生,他们一起搬石头盖房子,自己找水源生火做饭,如果一直这样的简单的生活下去,那该多好,然而,一切的美好都在走向劫难之地。 不久之后,他们的儿子出世了,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木耳,顾城不喜欢孩子,他固执地把孩子送走,还不让谢烨去看望。当爸爸是件幸福快乐的事情,可以教他识字写诗,然而,顾城很敏感,神经也开始显得紧张了,比如他在小岛上养了很多鸡,让邻居们很懊恼,执法官让他杀掉一些,他便跑去鸡舍疯狂的砍杀。 他不准谢烨打扮的漂亮,在海边的时候,谢烨穿泳衣他也会嘟囔着嘴,有次谢烨看到一个玩具的小青蛙觉得很好玩想买给木耳,去付账回来的时候看到顾城坐在地上不走了,谢烨都被他气哭了,她不是乱花钱,是给他们的孩子买个小玩具而已。 也许是穷让顾城怕了,他内心的不安全感和极度的自私让他偏执到这种地步,他时常说要去死,还说一起自杀吧。这让谢烨很是害怕和困扰,每天总是绷紧着神经,生怕哪天工作完回家看到的是顾城的尸体。
为了生活,谢烨到附近的城里打工,久而久之便也认识了不少朋友,便也有男人示爱,谢烨不会背叛顾城,她是爱他的。 反观顾城呢,他也有了一个叫英儿的女人,顾城为她办理了来新西兰的手续,来了激流岛,和他们一起生活,而英儿是有意中人的,顾城把一切都理想化了,他幻想着英儿和谢烨能友好的相处,这件事无论怎么讲顾城都是处理不当的,本来紧张的关系因为英儿的到来彻底崩溃了,他们便开始无休止的争吵,最后闹到要离婚。 谢烨失望之下便也接受了一个新西兰男人的求婚,也许不是真的爱,只是想对顾城释放一些信息,顾城是离不开谢烨的,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便要疯了,他觉得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这里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他,而谢烨也是,这个最爱的女人背弃了诺言,背弃了他们那种世外桃源的生活,他感到愤怒和绝望。 一九九三年十月的一天,极度疯狂下的顾城用一把利斧杀死了谢烨,这个他最爱的女人,然后拖着恐慌的身体,选择在门口的一棵树上吊,自杀。 这是最后的结局,那个灵性纯洁的诗意少年不在了,从此只能存在我们的书本里还有那泛黄的照片之中。 他怎么会狠心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又是什么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走向疯狂,有人说他早已疯了,有人说他不是真的要杀死谢烨,是个意外。 这一切的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都是猜测,这就像三毛以同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一样,我们不是顾城,我们也永远不会明白。
作者:特立独行的猪先生,《读者》微信专栏作家。九零后,喜读书,爱民国,一个勇于直面幻灭的理想主义者。微信公众号:特立独行的猪先生(zhuxiansheng2222)微博:@特立独行的猪先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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