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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克尔曼:希腊艺术

 文化艺术界 2016-04-24
希腊艺术
温克尔曼/文

温克尔曼(Johan Joachin Winckelmann,1717-1768),德国艺术史家和考古学家。现代意大利美术史家和美学家L.文杜里曾指出:真正的美术史著作,是由18世纪德国的温克尔曼开始的。他的《古代艺术史》一书,是这方面的权威著作,为后世研究古代艺术打下了基础。温克尔曼依照风格把古希腊的艺术分为“古风时期”、“古典时期”、“希腊化时期”。虽然不够严谨,对后世却有很大启发。温克尔曼分析古代雕像,概括性地提出了希腊艺术的美在于“高贵的单纯与伟大的静穆”。这一思想对后世影响颇深。18世纪至19世纪,许多美学家和美术史家(包括黑格尔、歌德等人)都受到他的影响,温克尔曼的美学观被当作18世纪新古典主义的指导,而新古典主义又成为当时学院派的规范,这种规范被革新派(浪漫主义、写实主义等)视为发展的障碍。所以,文杜里又称温克尔曼为“伟大的绊脚石”。

希腊杰作有一种普遍的突出的标志,这就是无论在姿态和表情上,都显出一种高贵的单纯与伟大的静穆。正如海水表面波涛汹涌,但深处总是静止的一样,希腊艺术家所塑造的形象,在一切剧烈中都表现出一种伟大而镇静的心灵。

 
The Laocoon and his Sons


这样一种心灵,就是现在陷于极端痛苦之中的拉奥孔的面部,而且不仅仅在面部。他的痛苦在周身每条筋脉上都可以看出,纵使不看面孔和其他部分,只看他疼得抽搐的腹部,我们仿佛也会感觉到自己也在忍受那种痛苦;而这种痛苦,我要说,尽管表现出来了,然而面孔和全身姿态却并未显出任何狂烈的激动。他没有嚎陶大哭,像维吉尔曾在诗里所描写的那样。他张嘴的形态不允许他大哭,他的表情倒可以说是勉强压抑住的恐怖的惊叹,像萨多莱特所描写的。身体感受到的痛苦和心灵的伟大以同等的力量贯注于整体结构,而且好像是经过平衡了似的。拉奥孔感到痛苦,但是他的痛苦像索福克勒斯所描写的斐洛克特提斯的痛苦一样:他的苦楚打动我们的心灵深处,但是也促使我们希望我们自己能像这位伟大人物那样受得住苦楚。

 

这样一个伟大心灵的表现远远超越了美的自然的描绘;艺术家一定先在自己身上感觉到这种精神力量,然后才把它刻在云石上。希腊把艺术家和哲人结合在一个人身上,产生过不止一位麦特罗多罗斯。智慧伸手给艺术,把超乎寻常的心灵灌注到艺术作品里去。

 

如果艺术家给作为祭司的拉奥孔加上一身衣装,那么隔了这一层衣服,我们可能只会感觉到他的一半痛苦。贝尼尼甚至坚持说,在拉奥孔的一条大腿上,他看到蛇毒开始发挥作用。

 

希腊雕像的一切动作和姿态,如果不表现这种智慧的特点,而完全表现为火烧火燎和狂颠激烈的行动,那就陷入了古代艺术家称之为“狂烈激动”的错误。

 

身体的状态越为平静,则越能巧妙地塑造心灵的真实特征。在偏离平静状态很远的一些姿态中,心灵都不是处于他所最为固有的状态之中,而是处于一种激荡和受到强制的状态之中。在狂烈激奋之中的心灵更能表现特征和气质;但是心灵在和谐与宁静的状态中,才表现出伟大和高尚。在拉奥孔身上,如果只表现出痛苦,那就是狂烈激动了;因此,艺术家为了把心灵的特征和高尚融为一体,便赋予他在这种痛苦中最接近平静状态的行动。但是,在这种平静中,心灵必须只通过它的而不是其他的心灵所特有的气质表现出来,表现得平静,同时具有感人的力量;要塑造得静穆,而不是冷漠和令人无精打采。

 

与此相对立的实际情况,与此相对立的极端,就是今天的特别是初出茅庐的艺术家们的十分平庸的趣味。他们的赞许毫无价值,在那里占上风的是伴随着一种狂烈火焰的姿态和表现方法,他们神气十足地自认为表现得“很坦率”,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得意的用语是“对峙姿势”,他们认为这种姿势就是一件完备艺术作品得到塑造的全部特征的总和。他们在他们的艺术形象中追求像一个偏离了轨道的彗星那样的形象的心灵;他们希望在每一个形象中都看到一个阿亚斯和一个卡帕尼乌斯。

 

优美的艺术和人一样有它的青年时期,这些艺术的发端看来正如刚刚迈步的艺术家一样,只喜欢言过其词和制造讨人喜欢的效果。埃斯库罗斯的悲剧中的缪斯具有这样的形体,他的“阿伽门农”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夸张而比赫拉克利特所描写的一切大为减色。最初的希腊画家的绘画,大概无不同于他们第一位高明的悲剧作家的描写。

 

激情,这种稍纵即逝的东西,起初都表现在人类的行动之中;镇静的、深沉的东西最后才会出现。但是赏识镇静而深沉的东西需要时间;这是大师的特征;他们的学生甚至都是追求强烈的激情的。

 

艺术哲学家知道,这种看样子是可以模仿的东西是何等难以模仿。

 

拉法奇这位伟大的画家不可能企及古代艺术家的趣味。在他的作品中,一切都处于运动之中。人们观看这些作品被弄得精神分散,就像在一个集会上所有的人同时都要发言一样。

 

希腊雕像的高贵的单纯和伟大的静穆,也是鼎盛时期希腊文学著作、苏格拉底学派的作品的真实特征;这些特征构成了拉斐尔的突出的伟大,而拉斐尔之所以达到这种伟大,正因为他模仿了古代艺术家。

 

也正是像他那样一个如此美丽的躯体所蕴涵的十分优美的心灵,适应了在近代首先感受和发现古代艺术的真实性格的要求,而且,他的最大幸福就是,在他当时的年龄,丑陋的和未完全定型的心灵尚无先入为主的印象而保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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