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与梅葆玖,两代京剧表演艺术大家,都与南通结下不解之缘。这缘分,自张謇与梅兰芳相识而始,至今延续百年。
虽然直到1919年梅兰芳才第一次出现在更俗剧场的舞台上,但他与南通的缘分其实始于1914年,这一年,他与张謇相识。
1919-1922年间,应张謇之邀,梅兰芳四年内三次赴通演出,在这个南方小城,撒下了戏曲之花的种子。
晚年的张謇在实业与教育并举之余,对戏剧之功用亦很重视,于是,有了伶工学社和更俗剧场的诞生。
梅兰芳是张謇心目中开拓这一事业的第一人选。“老夫青眼横天壤,可忆佳人只姓梅。”1917年,张謇先生赠诗梅兰芳,表达对这位京剧奇才的欣赏,更直接致函邀请:“吾友当知区区之意,与世所谓征歌选舞不同,可奋袂而起,助我成之也。”
然而,梅兰芳天生便是属于舞台的,最终,张謇找到与他齐名的欧阳予倩担任伶工学社的主任,梅兰芳则任名誉社长之位。
作为新型科班,伶工学社前后仅举办了7年,1926年,张謇先生去世,遂因经费问题停办。但无论是伶工学社的“中西并进,新旧齐学”,还是更俗剧场的“前台无陋规,后台无迷信”,都在当时的中国戏曲界引起极大震动。而最为时人传颂的,当然是“南梅北欧”在更俗剧场的联袂演出,一出《游园惊梦》、一出《思凡》,为近世戏曲界之绝唱。
对于当时已誉满梨园的梅兰芳来说,四年三次赴通,一方面说明当时张謇治下之南通作为“新世界雏形”在全国的影响,更是因为其与张謇先生忘年至交的深厚情谊。
为迎接梅兰芳来通,比梅兰芳年长40余岁的张謇表达出足够的尊重与推崇。张謇特别修建了一所牌楼,名为“候亭”,又将更俗剧场内新辟“梅欧阁”,以纪念南北剧界泰斗的同台聚首。
张謇与梅兰芳的书信来往一直持续到1926年秋。8月24日,张謇去世的消息传到北京,梅兰芳当即致电其子张孝若:“太翁仙逝,至深哀悼,谨唁。”寥寥数语,悲痛惋惜之情却溢于言表。
(彭常青丨摄)
2014年10月底,梅葆玖率梅剧团来通演出,纪念梅兰芳诞辰120周年。南通方面负责全程陪同的是韦红玉,后者是重建伶工学社的提案人和目前的负责人,也是梅葆玖先生的亲传弟子。
1983年,韦红玉还是南通京剧团的一名演员,当年,首届“梅兰芳艺术训练班”在上海招生,一共只招16人,她幸运地成为其中一员。
1984年初,训练班结业,在淮海路人民照相馆内,韦红玉和梅葆玖拍下了“师徒照”,彼时,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转动,又将梅家人再度和南通联系到一起。
1987年,已经成为南通京剧团顶梁柱的韦红玉决定赴京深造,上中国戏曲学院的表演进修班,随后三年间,无论是学戏还是生活上,梅葆玖对韦红玉都关照有加。每星期两个半天,先生为她一对一亲自授课,还请姜凤山(梅兰芳的琴师)为她规范梅派唱腔;学校生活比较清苦,先生常会让保姆做些好吃的,给韦红玉带到学校去;毕业演出,更亲自带摄影器材到剧院为她捧场、录影留念。
毕业后,梅先生希望她能留在北京发展,但恋乡的韦红玉在几经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回到南通,在南通这个小舞台上,继续绽放梅派风华。如今,她从事起京剧辅导培训。
2008年,韦红玉再次见到了梅葆玖,梅先生勉励她说:“你是学到真东西的,你得传,谁要学,你就得教下去。”
2010年初,在南通市政协十届三次会议上,韦红玉提交了一份关于“恢复、保护和利用伶工学社的旧址”的提案。为此,她还给恩师写了一封信。“这可是件好事!”一听是伶工学社的事,梅葆玖拎起电话,一连说了三个“好”,随即复信一封,就伶工学社的保护和利用提出建议。
时任市长丁大卫批示:不仅要保护好,更要利用好这一文化遗存。为落实重建工程,韦红玉四处奔走,查阅档案资料,办文化展览,为学社的恢复造势;其间,远在北京的梅先生亦专门致函南通有关市领导,就伶工学社的保护利用提出建议。2012年6月,梅葆玖亲自率团来通考察伶工学社的建设情况,并与文广新局签订协议,共建“梅兰芳教育基地”。
百年轮回,当年梅兰芳、张謇、欧阳予倩在南通播下的戏曲之种,在时间的余烬之后,再度发芽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