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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陈忠实传

 长庆wcqjs 2016-04-29

陈忠实,长安霸桥人,壬午年(1942)生蒋村。其时三伏,体皆被痱,陈母曰:“是子焦躁,生不逢雨。”

 

蒋村,僻村也,去长安五十里,然无车马可达。村南有山,横断浮华,信息至此皆无,虽有电视,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其侧有原,曰白鹿原。忠实牧刍于斯,见原上青草,岁岁枯荣,乃有思焉。

 

忠实好文学,慕赵树理、杜鹏程。其为稚子时,诵田寡妇看瓜,摹之,传之,师生赞叹。

 

然少年逢乱,文学图书,多为禁,树理、柳青居然罪人,忠实惧,焚所作文,窃曰:“吾母谓吾不逢雨,其是之谓乎?呜呼,文学有罪乎?吾不得申乎?

 

年二十四,四凶伏辜,朝野清朗,欣欣然有新气象,忠实乃为文,谓往日极左为非,县里见此文,谓忠实曰:“竖子为此文,触大忌,死矣。乡里惴惴,然终无事。

 

忠实虽为文士,然徇徇若老农,先为塾帐,后为小吏,凡二十载,遍乡里,三十里皆识其人。

 

以忠实善属文,乃去吏为文士,隶鸿文馆,以文为职。

 

时三秦虽盛文士,然乏巨制,有司曰:“关中,人文盛地也,焉得无鸿篇巨制,诸子努力。”乃有路遥,乃有贾平凹,乃有陈忠实,文学先锋,荷甲趋阵,为三秦文学突陈夺寨。

 

忠实念白鹿原,寤,曰:吾一生事业,于斯乎?乃摒城市,居乡里,旧居不堪,雨则无庇身处,乃寄亲戚家。

 



陈生朝暮游于史志,虽纤微无不览焉,见白鹿乡里烈妇传甚夥,太息曰:悲哉,白鹿妇人,以一生悲忍,成县志一行之文,血泪何其殷也。吾不为之文,谁为之文?

 

乃立志,植梧桐于乡里,曰:“吾书成,此木成。呜呼,此树今如盖也。

 

忠实所为,县乡知之,某夕,有友逢忠实,饮,问:“陈生浸润史志,非文学家事,何为?忠实曰:“欲志白鹿原,吾百年后,当以此书为枕。其年,丙寅年(1986)也。

 

阅史志四年,又六年,书成,凡五十万言。

 

书皆以白鹿原为事。其略云:某岁,天火焚原,人物几尽,有胡姓,析而为二,一白姓,一鹿姓。

 

清季,白家长老曰白嘉轩,鹿家长老曰鹿子霖。嘉轩者,关中之周公也,孔丘也,守周礼,奉儒理,有所定,不为物移。

 

逢宣统逊位,嘉轩曰:“民无天子,奈何?为乡约,不欲天下之乱及乡里。

 

然天下乱矣,或军阀,或党争,或日寇,国事乱,少年亦乱。白鹿二氏,子女皆不安乡里,或革命,或为匪。白家有女,读书城市,又为革命,终死于非。

 

鹿家有子,黑子也,性剽悍,雇于大户务稼穑,诱其妾田小娥归。逢缉捕,仓惶遁为匪,遗田小娥。小娥不能寂寞,复通白家长子,为家翁所羞,乃杀。

 

白公慎独守静,鹿公焦躁多欲,乱世之秋,人无定志,命如旋蓬,虽曰往昔,如在目下,然白公虽朽,然亦不可得也。

 

白鹿原者,关中史记也,五十年沉浮,皆志于此卷。

 

其文实录,无忌讳,又多鬼幻,阴阳交通,人鬼对语,不可以常类测也。

 

初,以书中多男女欢事,盛于“废都,目为秽文,书社忌,欲删文数万,或不可,曰:若删之过甚,则书不成文也。乃多有所留。

 

白鹿原“见于天下,洛阳纸贵,年售十万计。文学富豪榜曰:陈公富贵矣,年得五百万。又封茅盾公。

 

有司览书,不乐,踌躇久之,乃曰:“陈生之文,付梓可也,若为影视,不可。以其所书事,少讴歌,多实录,虚美不见,怨刺多有,无复柳青、周立波之颂圣。

 

又十年,王全安以“白鹿原为影剧,再动天下,然割裂肢解,琐碎纤细,不堪观也。惟张雨绮之艳丽而多肉,太史志之。或曰电影白鹿原,张雨绮之白鹿原也。

 

丙申年(2016)公历4月二十九晨,忠实卒,年七十三。

 

太史刘曰:

 

神州录史,晚清而灭,至于今日,民无史官。后之记史,或面目可憎,或忌讳颇盛,或全无实情,书中人物,全无表情,惟多定论,阅之可笑。

 

惟览忠实、平凹、路遥诸公之书,托言小说,实则史录,《人生》之高生,若史记之淮阴侯;《白鹿原》之黑子,若吴越春秋之伍子胥。人皆有面目,事皆有原委,阅之,平时无一事无一人不在其中。

 

史书不堪观,观小说可也。

 

或曰,史书可作三流小说观,小说可作一流史书观。

 

“白鹿原以巴尔扎克之言“小说,民族史也铭卷首,用意深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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