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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终究，我们会发现，满世界的“我爱你”也比不上一句“在一起，白首不离”。  1 周末的时候，和母亲一起打扫房间，突然发现，在旧式衣柜的中间抽屉里藏着一个红色的小布袋，袋口用一根黄色丝线织成的好看的绳子扎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岁月了，黄绳都有些变黑。 我有些好奇，莫不是母亲的首饰都放在里面了？我掂了掂，有些重量，既然是母亲的东西，我也不便随意打开。我将其拿到客厅，朝母亲扬了扬，问，“这是什么啊？” 母亲接过小布袋，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晦暗，然后慢慢拉开袋口，从里边摸出一只镯子来，哑黄色，上面刻着兰花的花纹，如果不是上面附着些铜绿，还真让人以为这是只金镯子了。 “看上去好眼熟。”我说。“这是你外婆戴了几十年的镯子啊，当然眼熟。”母亲说。 难怪，我在心里思忖，一边将那铜镯子拿了过来。镯子的口径好小，可见外婆的手有多细，我一下子就忆起外婆那枯瘦的身影。 “这镯子是你外公送给你外婆的，少说也有几十年了。” “我知道。”我说。 “你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我狡黠地一笑。 三年前，因为这个镯子，我和外婆进行了一次特别的聊天，聊天的内容，不是其他，而是关于爱情。现在回想起来，跟外婆讨论爱情这件事，真是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2 外婆是三零后，我是八零后，五十多年的代沟（简直就是鸿沟）早就让我们的爱情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外婆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你们年轻人张嘴闭嘴都是我爱你，你爱我的，我才不相信靠这几个字就能过柴米油盐的生活，就能走完一辈子？ 外婆是童养媳，九岁就到了外公家。或许在那爱情还没有萌发的年纪，她与外公就先用亲情作为了关系的系扣吧。外公十七岁去当兵，三年后退伍回家，便与外婆成婚，那时外婆已经二十二了。 我问外婆，结婚那时，是不是很喜欢外公了？外婆笑了笑说，那么久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成婚后，不到三个月，外公被外调到武汉一个厂里当工人，从此便开始了他四十多年的流离生涯。从武汉到宜昌，从宜昌到上海，最后在上海一呆就是十多年。每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他才会回家，呆上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又启程离开。 我问外婆，那些日子里苦不苦？外婆说，又苦又不苦，心里有个期盼，总之还是好的。 每年期待着外公回家，这样的期盼外婆从来没有变过，只是这么多年来，外婆的心境却悄悄有了改变。最开始，她是嗔怨着外公的，新婚燕尔，还来不及享受更多爱情的温存，外公就离她而去，这事放在哪个女人身上，亦复如此。 后来，她不再埋怨外公了，所有的心思加起来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期盼每年年底时分，外公能够平平安安的归来。那么这一年就算是幸福的一年。 那个铜镯子是外公去武汉工作第一年回来后，给外婆带的礼物。我没问外婆当时收到这礼物的心情怎样，因为不必问，从她现在那干瘦的手臂上还带着那苍老的镯子便可深深地感受到。 后来外公的礼物就变成了雪花膏、蚌壳油，据说外婆老是舍不得用，每次只涂上那么一点点，一年的时间竟然也没把那小小的包装用完。 再后来，外公带回来的更多的是家居用品，外婆对这种变化似乎毫无感觉。毕竟在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几乎都是外婆一个人做，那么所有可以用在这个家庭里的物事都可以算作是送给外婆的礼物。 二零零五年，外公六十二岁，他从单位退休，从繁华的上海真正地回到这个被湘水环绕的宁静的村庄。 我记得他回来那天，外婆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商店买了鱼，买了肉，杀了鸡，宰了鸭，做了一大桌子菜，然后把她的子女孙辈们全都喊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大餐。那顿饭，从饭前的烧饭备菜一直到饭后的收拾厨余，外婆都坚持一个人做，仿佛这是这个没读过一天书的外婆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迎接外公回来的方式。 外公喜欢喂养鸡鸭，外婆就从旁协助。每每外公为赶一只鸡进鸡舍而弄得手忙脚乱的时候，外婆总会站在一边说，“一看就是没喂过鸡的。”，然后一边走上前去，一边发出一种类似于“啄”的声音，骄傲地将鸡引进鸡舍内。 相反，外公喜欢揶揄外婆没文化。还记得那天，他们一起去换二代身份证，回来的路上，外公一边走，一边问，“你记得你身份证号码不？” “不记得。”外婆不以为然。 “这么简单还不记得？我随便就背出来了。” “我没读过书，我没文化，你厉害，好吧？”说完，外婆就气冲冲的快步走在前面，对外公不理不睬。 可经过菜园的时候，外婆却还是停了下来，问了句，“中午吃莴笋还是包菜？” 跟老人家谈“我爱你”三个字总感觉有些别扭，但我还是问了。外婆眉头紧锁，思忖了一阵，脸上一种十分疑惑的表情，仿佛这三个字完全没有必要出现在那一代人的生活里。 “说这句话有什么用吗？”外婆反问我。 “增加爱情的力量啊。” “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什么情啊爱啊，天天把这些东西挂在嘴边就走得到最后？我看未必，能走到最后的都是一家人，你照顾我，我照顾你就可以了。” 两年前，外婆因为肺癌过世，一向坚强的外公大哭一场，像个孩子。 外公高中毕业，而外婆则是彻底的文盲，没上过一天学，我不知道这样大的文化差异，到底有没有让他们俩之间存在过真正的爱情。但是每每看到外婆外公像小孩子一样斗嘴，却很快就和好的样子，就让我觉得得一人心，白首不离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姿态。 或许，也可以说外婆的爱情在很早以前就随着雪花膏、蚌壳油的消失而消失了，可是她与外公之间的那种亲情却由于爱情的进化掺入而变得更加的坚固。 3 总有一天，我们会发现，当初的轰轰烈烈，海枯石烂会被风霜雨露，柴米油盐蒙上一层纱。看不透的，两个灵魂会渐行渐远，直至在对方的世界里消失不见。看透了的，会欣然接受这种情感的变迁，安静的灵魂互相依偎，直至终老。 爱情是酒，馥郁浓烈，让人兴奋，不能自已。 亲情是水，纯净平淡，让人沉淀，浮华褪去。 当爱情化成亲情，当酒变为水，当华丽变为纯真，当那个你费尽心思想讨好的爱人变成你生命的一部分，你就无须再患得患失了，因为他或者她就不再活在你的眼睛里，而是活在你的生命里，一切都只会随着自己的生命终结而终结。 终究，我们会发现，满世界的“我爱你”也比不上一句“在一起，白首不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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