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有很多层面,但中国画所讲究的许多范畴与器物,却是从“贵族”的生活趣味中培养出来的,仅从装裱之需要绫罗锦缎,就可见一般,更不用说藏之皇家与巨室,以及作者的士绅身份了——今人从文学上打倒“贵族”而提倡平民的白话文,造成新文学运动;绘画也是如此,白石老人之受推崇,正缘于此。至于文艺为工农兵服务,更有半世纪之久了。 笔墨之华贵,审美之高贵,都在近世变了调——蕴含在笔墨之中的“书卷”、“气节”、“操守”,几乎没人再提,而即使今天写在文章里,也不过略为点缀罢了。 大收藏家张伯驹在文革中向一名女红卫兵报到,红卫兵递给他一张表格,用轻蔑的语气问:“会写字吗?”张伯驹答:“识一点儿”。天星先生和我说,晚年的张伯驹,一身黑棉袄,抱一只老猫,往往是一坐就是一天,什么都不说,甚至自言自语都没有。他收藏的那么那么多名迹,都成了过眼云烟。 天星先生与老辈游,在文化传统的余脉中,得到许多遗绪;我与天星先生游,也是获益极多,不独学问艺术,即在穿衣吃饭,也时时留心前辈的规矩与风流。 天星先生性情中人,他的性情却是从家住北京400余年的宅院中养出来的,北京的蓝天白云院落,与老辈的气派博雅精致,培育了他的人格与画品。 与其面对时代,不如关注传统。 人人对传统的解读不同——它可以是一些残存的文物,可以是一段典雅的文字,但我觉得更应该是一种内涵或风采。以我的体会,传统教给我们的是如何面对世界以及它的处理方式,看着其中“无我”,实际却是天地反而更大的“无我”境界。因而中国画家的趣味,在于不入流俗,素养越深,画境愈高,而一旦体会到中国画的品味,画笔可以粗服乱头,也可以艳若天人,只是不允许毫无节操的胡涂乱抹。 所以字好画好,固然可以博来俗名,但将字画上升到一门学问,却是滋润心灵、提升境界的法门,上可以与古人气脉相接,下可以启迪未来。所以没有必要从技法的角度来谈论天星先生的绘画,因为他关注的是“道”,是“大道”。此正是可与知者道,不可与俗人言者! 那天我在故宫午门,看天星先生站在宫门前,斜阳照在他的身上,我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并赋七绝一首: 春草离离暮色浓 重门深掩旧时红 残阳欲尽人无语 耿介犹存老辈风 夏天星先生生于1949年,与共和国同龄,他的经历与体验化入笔墨,画风与画面是这个时代又不是这个时代——也许,他所明白所追寻的一切,都在笔墨中得到了释放。 刘墨,1966年生于沈阳,中国美术史硕士、文艺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现为北京大学历史文化资源研究所研究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客座教授。2011年7月1日,被聘为“2012(伦敦)奥林匹克美术大会”艺术指导委员会主任委员。 读书致思,远绍诸葛亮“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之旨,近承陈寅恪“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之意,潜心体会“宁静、淡泊,独立、自由”之义趣。 先后在北京、沈阳、厦门、淄博、福州等地举办过书画展。另有400余篇论文发表于报刊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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