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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狭颂》摩崖现状考

 鸿墨轩3dec 2016-05-22
《西狭颂》摩崖现状考-

 

蔡副全论文:《西狭颂》摩崖现状考  发表于《文博》2009第4期


 《西狭颂》摩崖现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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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狭颂》摩崖现状考
 《西狭颂》摩崖现状考

《西狭颂》摩崖现状考

蔡副全

(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美术系,甘肃  成县  742500)

[内容提要]

    东汉摩崖《西狭颂》与《郙阁颂》、《石门颂》并称“汉三颂”。清末张祖翼提出近拓《西狭颂》笔画肥肿,神气索然,乃吴大澂剜洗所致,是说证据不足。然《西狭颂》摩崖“正文”、“文前题记”及文后第一行“题名”的确有刻洗迹象。《五瑞图》下题名第四行“记”字也系后人重刻,其重刊时间约在嘉庆十七年(1812)至道光二年(1822)间,《西狭颂》剜洗亦或同时。另外,《西狭颂》正文末“时府”二字,字形、刀法、位置均与整篇不和谐,当为摩崖刻竣后补刊。

[关键词]  西狭颂  现状  洗剔  张祖翼  吴大澂 

一、概述

    《西狭颂》(图1)全称《汉武都太守汉阳阿阳李翕西狭颂》,正名《惠安西表》,又称《李翕碑》、《李翕颂》,俗称《黄龙碑》。摩崖刻石,八分书,东汉灵帝(刘宏)建宁四年(公元171年)六月十三日镌刻在甘肃成县西狭。摩崖总面积约15平方米,共计隶书阴刻608字,图像单线阴刻6幅。《西狭颂》摩崖可分为四部分。

    (1)正文(图2),为标准的正方形,纵横各145厘米,20行,满行20字,计 385字,字径约6厘米。正文内容主要记述武都太守李翕的出身、家世及修治西狭阁道造福于民的政绩。

   (2)篆额(图3),“惠安西表”4字小篆一列在上,字径长约12厘米,宽约9厘米。

   (3)文后题名(图4),12行, 114字,字径约3.5厘米,字形略扁,由第十行 “从史位下辨仇靖字汉德书文”可知《西狭颂》撰文与书丹者同为仇靖。

   (4)《五瑞图》(图5),位于正文前拐角处,分别刻有“黄龙” 、“白鹿”、 “木连理”、“嘉禾”、“甘露降”及“承露人”图像6幅和对应的题榜6处15字。在《五瑞图》与正文间,刻有两行题记,26字:“君昔在黾池,修崤嵌之道,德治精通,致黄龙、白鹿之瑞,故图画其像”。

   《西狭颂》是我国东汉时期杰出的摩崖巨构,与《石门颂》、《郙阁颂》并称为“汉三颂”。《西狭颂》文书俱佳,集篆额、正文、题名、题记及刻图为一体。其气韵高古的书法和浑朴简劲的汉画艺术为中外学者称赞不已,(见下表)。

历代名家

著作

评述

方  朔

《枕经堂金石书画题跋》

“宽博遒古”

康有为

《广艺舟双辑》

“疏宕”

杨守敬

《评碑记》

“方整雄伟,首尾无一字缺失”

徐树钧

《保鸭斋题跋》

“疏散俊逸,如风吹仙袂飘飘云中,非寻常蹊径探者,在汉隶中别饶意趣”

梁启超

《碑帖跋》

“雄迈而静穆,汉隶正则也”

二、吴大澂与《西狭颂》

     清?杨守敬《评碑记》称赞《西狭颂》:“方整雄伟,首尾无一字缺失,尤可宝重”。然而,上海书画出版社《西狭颂简介》称:“此碑书法方劲瑰丽,气势雄伟,为汉隶上品。石几经刻洗,已貌存神遗。有翻刻本,全失古拙之趣……”[1]对此,胡祥庆先生作《读<惠安西表>辨证》一文进行辨析,认为“几经刻洗”“近于深文”[2]。2003年“首届《西狭颂》汉隶研讨会”在成县举行,上海博物馆研究员陶喻之先生再次提出“《西狭颂》是否经吴大澂刻洗”一说。是说源自清末民初桐城张祖翼[3],他在自藏乾隆本《西狭颂》拓本(现藏上海博物馆)题跋中称:

    西狭颂在陕西成县[4],摩崖拓本,高四尺八寸,广四尺七寸。文二十行,颂后小字题名十二行,高一尺九寸,广一尺七寸,碑末行“时府”二字接下“丞”字读,石窄不能如前之大,故缩小书之,别无它异,而各家纷纷聚讼,可笑也。此本于光绪二十七年(1901)辛丑四月得于全椒吴氏,山尊先生故物也,其后嗣式微甚矣,此为乾隆拓本无疑。光绪初年吴县吴清卿(大澂)中丞视学陕西,亲至其下椎拓,恶其模糊,命工剜之,故今日拓本较旧本清楚太(大)半,而生气索然,且觉臃肿,是此碑之毁于吴也,与毁于水火等,数千年宝物至今日而失其真,可惜哉。余又有一本,为嘉庆间陈受笙(均)先生所拓,墨色逊此,匀厚而精采相等,均宝而藏之。  光绪二十七年辛丑八月甲子朔越十四日丁未,张祖翼书于荷花江村槎亭之下装裱甫俊也。(图6)

光绪三十四年(1908)张祖翼再跋端方[5]《西狭颂》藏本又云(图7):

    《李翕西狭颂》近拓较旧拓本肥肿,加以吴愙斋中丞用油石灰补剜而拓之,无一字之模糊而神气失矣。此乃乾隆时拓本,后附题名十二行,颇为难得,惜缺“李瑾”以下四行。碑为仇靖书文,与《衡方》武斑《郙阁颂》皆汉石中仅见者。赵晋斋谓“惠安西表”四篆字即此颂之额,拓者以其高险不易施工,故往往遗去云。戊申上元张祖翼记。

    从张祖翼以上跋语看,他始终认为《西狭颂》摩崖曾被吴大瀓[6]洗剔过,甚至是“用油石灰补剜而拓之”。在古代,置身书斋,翻检藏品,雅集共赏,点评真伪,大抵是饱学之士以一种休闲姿态修身养性的治学之道,这既有集思广益、纵横综合比较的准确性,也不乏不顾原刻而拘泥于拓本的局限性。因为拓手有高下,拓本因而也就有逼真与失真之别,如果不将拓本与原物相对照,有时失之毫厘会差之千里。

    清同治末(甲戍1874)至光绪初(乙亥1875),陕甘学政吴大瀓,按试之余,的确曾深入陕南汉中和陇南成县,勘考“两颂”摩崖,《吴愙斋自订年谱》载:

    八月初一日,奉旨陕甘学政……光绪元年(1875)正月,度陇按试平凉、庆阳……十月出棚补试甘肃、巩泰阶三属岁科,并途经鱼窍峡,访《西狭颂》、《五瑞图》石刻。[7]

    吴大瀓秦陇访古的有关细节,可以从吴氏与山东潍县著名金石学家陈介祺[8]及“甲骨文之父”王懿荣[9]三人之间的信札尺牍中管窥一斑。谢国桢著《吴陈两家尺牍编年表》序云:

    愙斋同治戊辰通籍自癸酉视学三秦后即与簠斋通函,驿递往还,或一月而数发,或半岁而始达,长篇累牍至数万言而不能休,凡平生历耳经目验之事、金石文字之学,无不与尺牍中见之。然而,两君神交十年未尝谋面。[10]

陈介祺嗜收藏、精鉴赏,尤擅墨拓技艺,其手拓铜器、陶、玺、石刻等拓片享有盛名,然而,他于同治十二年(癸酉1873)八月五日夜致吴愙斋书云:“《敦煌仓颉》、《石门颂》诸汉刻均望洗剔,以绵料厚纸先扑墨,后拭墨,精拓之。”[11](图8)这也许是张祖翼以为《西狭颂》毁于吴的根据所在?吴大瀓作为晚清著名的金石考古学家,碑刻不可随意洗剔,这点常识他是最清楚的。陈介祺所谓“洗剔”并非随意剜刻,其《簠斋传古别录》中谈到四种剔字之法,但有一前提,即不可损伤字口:

    剔字之弊,刀剔最劣,既有刀痕而失浑古,其损字之原边尤甚,全失古人之真而改为今人心中所有之字……铜丝刷剔亦损字边,损斑见骨,去铜如错,古文字之一劫也,俗子以其易见字,每为之,谬之甚矣……碱剔尚可,须用大碱钝者,看破画之正中,时刻转动,听其斑之自起而字边仍不可动。醋渍去斑不可用……[12]

    民国《甘肃新通志稿》云:“此碑在汉碑中剥蚀最少,以临江摩崖,毡捶不易,故较他碑独获保全,宜海内视为珍秘也。” 《西狭颂》摩崖刻石刊于西狭南侧近乎一米深的石灰岩凹面上。碑面石质坚硬,风雨难蚀,又因地处偏远,悬崖壁立,捶拓不易,以至成为目前保存最为完好的东汉摩崖刻石之一。“恶其模糊,命工剜之”的说法近乎荒谬。

    吴大澂所得《西狭》、《耿勋》拓片系石门拓工张懋功专程赴成县精心椎拓。同治十三年年底和光绪元年二月分别贻书王懿荣、陈介祺二人,叙张懋功拓碑之事:

    《西狭颂》、《郙阁颂》、《耿勋碑》诸刻亦属石门拓工张懋功于明春二三月间往拓,所费较钜!(甲戌仲冬二十四日致王懿荣书,《愙斋尺牍》)[13]

    《耿勋》、《西狭》已备纸墨遣工往拓。(二月廿四日泾州试院致陈介祺书,《愙斋尺牍》)[14]

    至光绪元年七月底方得到张懋功所拓《西狭》、《郙阁》诸汉刻,于是分赠陈介祺、王懿荣等师友:

    昨由褒城拓工送到《西狭》、《耿勋》、《郙阁》各检一本寄呈赏鉴。《耿勋》额甚难拓,《西狭》额及题名均已全拓,差可当。(七月卅日致王懿荣书,《愙斋尺牍》)[15]

    拓工自成县回,携到《西狭》、《耿勋》并略阳《郙阁》较胜常拓。《西狭颂》有额并有下段题名三行;《耿勋》额甚高不易拓石,有流泉,纸湿难干,各寄一本奉呈赏鉴。(七月三十日致陈介祺书,《愙斋尺牍》)[16]

   光绪元年岁末吴大澂至陇南按学,行程非常匆忙:

    大澂自巩秦两属试毕,前月廿四日直起马月朔抵阶,陇南试卷较繁,绝少暇晷,事竣回署当迫岁除矣。(嘉平三日阶州试院致陈介祺书,《愙斋尺牍》)[17]

他 “途经鱼窍峡,访《西狭颂》、《五瑞图》石刻”的时间是光绪元年十二月中旬:

   十二月十二日,试毕,次日启程,于二十七日回署,沿途过成县、徽县、两当各属,大雪盈尺,春麦盘根,农情欣慰。(《奏稿》)[18]

   吴大澂考察《西狭颂》只是顺路访察而已,并且岁末“大雪盈尺”,他连正常椎拓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用油石灰补剜而拓之”。

    综上所述,称吴大瀓洗剔《西狭颂》摩崖是没有依据的。

    然而,张说“今日拓本较旧本清楚大半,而生气索然,且觉臃肿。”是通过新旧拓本比较得出的结论。笔者身居陇南成县,常至摩崖下摩挲。比较今古拓本,勘察摩崖现状,《西狭颂》的确有“刻洗”迹象,主要表现在:

   (1)“正文”第十一行“创”字“口”部有明显挖刻痕迹,内口原石已泐落,而将其就地剜深,于是笔画较口外深去许多。此外,还有第九行“立”字,字口也较周围粗重。(图9)

   (2)文后第一行题名“丞右扶风陈仓吕国字文宝”较其后十一行字画深而粗。(图10)

   (3)“惠安西表”较“正文”字口浅。(图11)

   (4)“正文”前两行题记“君昔在黾池,修崤嵌之道,德治精通,致黄龙、白鹿之瑞,故图画其像”二十六字较《五瑞图》题榜字口深而粗。(图12)

    以上现象表明,《西狭颂》摩崖“正文”、“文前两行题记”及文后第一行“题名”部分曾被“刻洗”过。《西狭颂》地处偏远,且有险峻悬崖峭壁,故少有人去实地考察,有关《西狭颂》的记录,大都依据拓本或传闻,所以《西狭颂》整拓极为罕见,翁方纲《两汉金石记》引赵晋斋书札中拓工语云:“《图颂》刻于山石转角处,下临深潭,艰于毡椎,故从来无全拓者。”[19]古今流传《西狭颂》拓片,往往遗拓篆额、《五瑞图》及“文后题名”,正是“刻洗”部分(见图2)。

    篆额“惠安西表”四字,高出正文约60-70公分,而且“倚崖缚架,椎拓甚艰”,碑估只求盈利,不肯劳神费心,故多遗拓,以致众多学者不知《西狭颂》本名为《惠安西表》,直到清代孙星衍之门人洪颐煊在《平津读碑记》中才称“碑额有'惠安西表’四字”(洪颐煊所见《西狭》拓片大约是阶州邢澍赠孙星衍故物)。方若《校碑随笔》始称正名“《惠安西表》摩崖”。张祖翼亦未见《西狭颂》,整拓,竟弄不清“惠安西表”四字的具体位置,他在《端方藏〈西狭颂〉跋》中写道:

    “惠安西表”四字一行在《西狭颂》之上,赵晋斋以为即《西狭颂》之额,欣奉匋斋(端方)尚书鉴教。光绪戊申上元前一日。桐城张祖翼学。(图13)

    正文后十二行小字题名,很少与正文同拓一纸,大多捎带一两行。南宋洪适所得《西狭颂》拓本正是这一类,其《隶释》(卷四)仅录文两行:“丞,右扶风陈仓吕国,字文宝。故府掾……孟字。”[20]洪本《西狭颂》大约仅有文后一行半题名,且拓本不佳,第二行题名乃臆断试释,竟无一字释准。后来洪氏又得《西狭》“十二人题名”,仍固执己见:“《李翕西狭颂》……有小字题名二行,低四字许。(《隶续》卷十一)”竟将其著录于《天井磨崖》之后。[21]翁方纲《两汉金石记》始辨其误。

   “创”字“口”部是否缺损,是古代鉴别《西狭颂》拓片早晚的重要依据之一。清?方若《校碑随笔》云:

旧拓“过者创楚”之“创”可见,近泐作白空。又后“建宁”旧拓未损。

    王状弘《增补校碑随笔》又云:

    此碑屡见旧拓,“创”字皆无甚异,偶见“创”字“口”部不损者,辄皆涂墨,窃以为“创”字不足以为据。昔年在沪上见一整纸本,墨色醇古厚润,略有缺损,“创楚”之“创”字“口”小黑块显然不损,始知“创”字未损本实有,是未见耳。所见未损本是皮纸整拓,裱工脱落,以墨色度之,当为明中叶拓本。又碑文第三行“是以三剖符”之“是”字捺之端,未与右石泐边者是乾隆以前拓本。[22]

    以王状弘所考,“创”口不损,“是”捺不与右石泐边者,方是明拓。《西狭颂》摩崖末行“建宁”二字至今完好;“创”字因为重剜,用小拓包细心椎拓,“内口”仍可见;“是”字捺画与右石泐边与否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依据。另外,今拓第4行“陈之以德义”之“义”字“我”部横已连泐,见下表。

    《西狭》摩崖深居幽谷,人迹罕至,本可“独获保全”,但古代碑估为谋私利,竟将部分碑文洗剔,使其古意减弱,好在未伤大雅。从目前的所见旧拓本揣度,《西狭》摩崖刻洗的时间大约在清乾隆至同治间。又民间传说为清代某县令所为,当备一说,留于后考。

三、关于“时府”二字

    《西狭颂》正文末行有“时府”二字,其字形与正文等大,紧接第二十行“建宁四年六月十三日壬寅造”,但从文意上讲,此二字只能与“十二行小字题名”相连,方可通读。即“时,府丞,右扶风陈仓吕国字文宝……”(图2)汉碑中,将部分题名与正文同放在碑阳者有先例,如《礼器碑》,但所有题名均与正文等大。所以,将“时府”二字置于摩崖尾部显得极不协调。张祖翼《乾隆本<西狭颂>题跋》认为是因石面窄小,不能等大书写(见前文)。

    考察《西狭颂》摩崖环境,并非如张君所云,事实正文后石面还很宽广。题名缩小书写是为了与《五瑞图》左“两行小字题记”形成呼应。再说,古代刻碑要经撰稿、定格、书丹、镌刻等多道工序,《西狭颂》并非急救之作。如果要作调整,完全可以在书丹时完成,将题名与正文完全分开。

    那么,“时府”二字是否为摩崖刻竣后补刊呢?

    首先,去掉“时府”二字,碑文仍能通读,而且相对完整。即:“丞,右扶风陈仓吕国字文宝”。汉代郡府的长官初沿秦制称为郡守,汉景帝更名为太守,在郡县长官之下设郡丞、县丞作为重要的辅佐。南宋·马端临《文献通考》称 “守治民,丞佐之,尉点兵。”郡丞,又称府丞、太守丞,汉碑习见:

    故陈留府丞鲁(国鲁)□□□□,防东长(齐)国临(《武斑碑》)

    拜郎,上党府丞 (《耿勋表》)

    太守丞广汉杨显 (《开通褒斜道石刻》)

    太守丞□□奉书言 (《都安斯乡石表》)

    郡丞、县丞在汉碑常省作“丞”:

   (1)“郡丞”省作“丞”

    时太守□□(京兆)朱宠,丞零(陵)泉陵薛政,五官掾阴林户(《开母庙石阙铭》)

    时□□□□颖川太守京兆杜陵朱宠,丞(江)夏(西)陵□□,监□府(《太室石阙隶书铭》)

    (2)“县丞”省作“丞”:

    丞沛国铚赵勋字蔓伯  (《潘乾碑》题名)

    令京兆新丰王翊字元辅……丞河南李邵(《西岳华山庙碑》)

    郡丞省作“丞”者,在敦煌简牍中也可找到例证:

    五凤二年九月庚辰朔壬辰,敦煌太守常乐,丞贤谓敦煌以次为驾(87D甜水井:15)

    五月壬辰敦煌太守强、长史章、丞敞下使都护西域骑都尉(《敦煌悬泉置释文选》,《文物》2000年第五期)

    十月已卯,敦煌太守快、丞汉德敢告部都尉卒人  (91DXT0309)

    其次,“时府”二字的结字、运笔、刊刻也与《西狭颂》通篇碑文有较大差距。“时”字“日”旁下横画有明显改刻痕迹,“寺”旁竖勾转折生硬。“府”,字形小而紧促,与《西狭颂》之“宽博”、“疏宕”风格相悖,而且“府”字撇画起伏不定,显然是镌刻时“跑刀”所至(图14)。

    综上所述,“时府”二字必是在摩崖刻竣后增补,其补刻准确时间无从知晓,或在竣工“校文”时所补,或系后代增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其书丹者非仇靖。然而,洪适《隶释》所录《西狭颂》铭文已有“时府”二字了。

四、《五瑞图》下“题名”

    在《五瑞图》“木连理”图下尚有4行小字题名34字(漫泐7字):“五官掾上禄上官正字君选/□□□□上禄杨嗣字文明/□□□掾下辨李京字长都/记。”(图15)“题名”位置不显眼,又多遗拓,明以前从未提及,至清代始有著录。

    《五瑞图》下题名,其书体与正文后十二行题名一脉相承,当为仇靖一手所书。之所以未连“十二行题名”而镌刻于此,或是受摩崖面积所限,或是因其职位卑微。[23]惟第四行“记”字为楷书笔法,与另三行题名书体风格不统一,此系后人重刻无疑。然清代各家著录不尽一致,见下表。

金石著作

作者

成书时间

著述内容

备注

两汉金石记

(卷十三)

翁方纲

乾隆五十四年(1789)

赵晋斋云《五瑞图》下有 “下禄上辨”题名三行,予未见,俟更访之。

应称“上禄下辨”。

金石萃编(卷十四)

王昶

嘉庆十年(1805)

上官掾上禄上官正字君选□□□□上禄杨嗣字文明□□□掾下辨李京字长都

称“上官掾”。仅载三行。

平津读碑记

(卷一)

洪颐煊

嘉庆十七年(1812)

又有“上官掾上禄上官正字君选”题名三行,后尚有'龙’字隐隐可辨。

称“上官掾”。

第四行有字。

金石索

(石索二)

 

冯云鹏

冯云鵷

道光二年

(1822)

覃谿先生亦闻而未见,惟《萃编》收此三行;而首行'衡官掾’误作'上官掾’……二行、三行俱缺四字,今于次行又识一'左’字,一'丞’字;三行识出一'长’字,四行得一'记’字,皆可补人之缺。

依《西狭颂》铭文称“衡官掾”。第四行“记”字明显,与今同。          

    以上载录,对第一行首字辨识分歧较大,王氏、洪氏称“上官掾”,冯氏辨为“衡官掾”,但从摩崖残留笔画看,亦非“衡”字,高天佑先生释作“五官掾”当可取。[24]另外,关于第四行“记”字,有迹可寻:《两汉金石记》、《金石萃编》均载“题名三行”,《平津读碑记》又云“三行后尚有'龙’字隐隐可辨”。《金石索》则明确指出第四行为“记”字,其图录与摩崖现状完全相同。由此可以看出,第四行曾刻有字,但字迹模糊,“记”与“龙”字形相近,所以,洪颐煊误释作“龙”,至道光初年冯氏著《金石索》时所见拓本已重刻为今存之楷书“记”了。这就充分说明,“记”字重刻时间在《平津读碑记》与《金石索》成书之间,亦即嘉庆十七年(1812)至道光二年(1822)间。那么,《西狭颂》的刻洗亦或与此同时。

    古代摩崖、碑碣,剜洗、增补、改刻现象十分普遍。叶昌炽《语石》云:“前人名迹,固以摹拓过多致损,然受病亦有不同……颜柳诸碑,拓工先砻之使平,又从而刀挖之,愈挖愈肥,亦愈清朗,久之浮面一层尽揭,而字遂渐移向下,遂至恶俗之态,不可向迩。”[25]石门《鄐君开通褒斜道摩崖》也曾被洗剔过,同在西狭的《耿勋表》经“浅人剜刻”,今已面目全非。

 

[注释]

 

[1]《西狭颂》,上海书画出版社,1983年版。

[2]胡祥庆《成县风物英华》,兴界图书出版公司,1997年版,页189。

[3]张祖翼(1849—1917),安徽桐城人,字逖先,号磊庵,书法、篆刻家,与汪子渊、吴昌硕、高邕之并为“海上四大家”,有《磊庵金石跋尾》传世。

[4]胡祥庆主编《成县志》载:成县,顺治三年(1646)属陕西布政司之巩昌府;康熙三年(1664)隶陕西右布政司,七年(1668)改为甘肃布政司,徙治兰州。西北大学出版社,1994年4月版,页120。

[5]端方(1861-1911),字午桥,号匋斋, 中国清末大臣,金石学家,一生嗜好金石书画,大力搜集收藏青铜器、石刻、玺印等文物。着有《陶斋吉金录》、《陶斋吉金续录》等。

[6]吴大澂(1835-1902),字清卿,号恒轩,晚号愙斋,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同治七年进士,初为陕甘学政,历广东巡府、河东河道总督、湖南巡府等职。吴大澂精鉴别,喜收藏、访古,尤能审释古文奇字。著《说文古籀补》、《古字说》、《恒轩吉金录》、《愙斋集古录》等。

[7]《吴愙斋自订年谱》,载《〈青鹤〉笔记九种》,中华书局,2007年4月版,页91。

[8]陈介祺(1813-1884),清代金石学家,字寿卿,号簠斋,晚号海滨病史 、齐东匋父。

[9]王懿荣(1845-1900),字正孺,一字廉生,山东福山人,笃好金石文字,博学多识。

[10]谢国桢《吴陈两家尺牍编年表》,载沈云龙《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一辑(0714)》,台湾海文出版,民国五十五年十月版。页427。

[11]陈介祺《簠斋尺牍》(致吴大澂),民国时影印本。

[12]陈介祺《簠斋传古别录》,载《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第二册》(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年7月初版。页308。

[13][15]《清代名人手札·下》,人民美术出版社,2004年5月版,页108,114。

[14][16][17]谢国桢《吴愙斋(大瀓)尺牍》,载沈云龙《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一辑(0714)》,台湾海文出版,民国五十五年十月版。页55,68,81-82。

[18]顾廷龙《吴愙斋先生年谱》,载《燕京学报》专号10号,1935年3月版,页58。

[19]翁方纲《两汉金石记》,载《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十册》,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2年第2版。页7384。

[20]洪适《隶释·卷四》载《隶释·隶续》,中华书局,2003年月日2月版,页53。

[21]洪适《隶续·卷十一》载《隶释·隶续》,中华书局,2003年月日2月版,页396。

[22]方若著 王状弘增补《增补校碑随笔》,上海书画出版社 ,1981年7月版,页97-98。

[23]同[24]高天佑《西狭摩崖石刻群研究》,兰州大学出版社,1999年6月版,页242。

[25]叶昌炽著 柯昌泗评《语石·语石异同评·卷九》,中华书局,1994年4月版,页529。

《西狭颂》摩崖现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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