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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采先生论书法创新三题

 海涛书屋 2016-05-25

李文采先生论书法创新三题

(2012-08-13 13:09:38)
标签:

杂谈

分类: 书法

一、只有谨守传统才能有效创新

 

将传统看作是束缚创新的绳索,于是以为只有抛弃传统,一切从零开始,然后凭作者的“原始发泄”才能进行书法创新,这是一种割断历史的“原创论”。固然我们对这种原始发泄的前途不能轻下结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参照传统书法漫长发展史的经验,就可知道所有毫无借鉴的原始发泄即使能结出硕果,也是他们徒子徒孙以后的事,而当今的原始发泄者只能是这种未知艺术的垫脚石,还不是这种未知艺术的创始人,因为原始发泄──原始就已经发泄过了。任何个人凭空的努力与历史所积累的成就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

虽然承认“书法是以其独有的技法为基础的”,但又以为“一切事物,当然也包括书法技法,变是绝对的,守成不变,就会僵化乃至衰亡”。于是就以为,对已经成熟的书法传统技法,既要进得去又要出得来,既要得到它又要打破它。进去是学习他法,出来是完成我法──各有各法,这是万法无定的“多元论”。如果“打破”的只是传统的一部分,前脚走出,后脚尚在传统范围,那么“多元论”与“原创论”还只是五十步与一百步之差,否则两者就没有区别了。

我是“一元论”者,认为传统与创新是因果关系,而不是对立关系,所以又认为只有谨守传统,才能有效地创新。

作为视觉艺术的书法,其审美准则不是哪一个书家人为所能创造得出来的,而是天生成的──客观存在的。只有人为的准则才不断在改变,而天生的准则是千古不变的。历代书家的努力,不是创造这一准则,而是逐步发现这一准则,并逐步积累技法经验去体现这一准则。书法技法的历史探索过程是否已经完成?从赵孟頫所说的“笔法千古不易”(其实结体也有一个千古不易的变化法门,违背这个变化法门就不可能有好的结体。)和康有为所说的“书以晋人为最工”来看,王羲之时代就已经尽善尽美地完成了。而后书家的探索没有能够使毛笔的书法艺术性能发挥得更充分,而只能倒退到晋以前篆隶笔法的“古意”;十多年“书法热”的探索,不仅倒退到笔法初级阶段的古意,甚至又倒退到历史上尚未出现书法的那种普通线条──大多数理论家干脆就将书法中必须有特定要求的“点画”称之为“线条”。既然事实上晋以后的探索只有倒退而无发展,所以我对书法传统就抱“谨守”态度。颜真卿是位创新大家,但他向张旭请教时并没有问怎样创新,而是问“如何得齐古人”,可见他对传统也是抱“谨守”的态度。

对传统技法既不抛弃,也不打破,还能有创新吗?我说,所谓创新,就是求“变”,而传统技法正是教人如何将毛笔的书法艺术性能充分地发挥,从而使点画千变万化,并带动结体变化的“变化法门”──谨守传统正是为了有效地创新啊!

 

二、主观愿望是继承客观效果有创新

 

人的愿望固然可以通过努力来实现,但世上有不少愿望即使穷毕生之力也不可能全部实现,所以需要人类永远为之奋斗。学书的情况也是如此,只能得到传统的总面貌,却不能得到某一家的绝对面貌,尤其是第一流法帖。也就是说,虽然主观愿望是谨守传统,客观效果却必然有创新。“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物之不齐是天理,正如人面不同,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在正确的学书思想和技法理论指导下,通过长期、不断地临帖实践,临者才能从中逐步得到传统技法,同时所临也逐步逼似范本,然而,似是相对的,不似是绝对的,无论如何临本不可能与范本完全重合,自己的面貌必然是存在的。

一般认为有创新意识才能创新,其实不然。例如,褚遂良、虞世南都是临写王书的高手,但他们所临的《兰亭》与冯承素复制本的王书《兰亭》相比,差距也还很大。《兰亭八柱》褚遂良临本(或说米芾临本)中“群”字的末笔明显是由两笔写成──连王书的偶然破笔处也务必求似,刻意“泥古”的程度可想而知!可见所谓“不泥古”,是笔下的客观效果,而临者主观上则是“泥古”。所以孙过庭说“虽学宗一家,而变成多体”。临书不可能“泥古”,自运就更加有创新了。

一般又认为书法创新面貌是作者书法以外方面修养、个性的结果,我却认为其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误差,正如射击偏离了目标。认真临写能得到王书面貌十分之九,十分之一的误差就是临者自己的面貌;似看非看,粗枝大叶地临写,自己的面貌就立刻增加到十分之二;离开范本背临,自己面貌就会立刻增加到十分之三;马马虎虎、毫不经意地背临,自己的面貌立刻就会增加到十分之四;如果酒醉背临,似与不似的比例就达到五比五,自己的面貌就增加到十分之五。这种现象正如绘画中的写生、默写,只能得其大概,不可能与对象完全一样。这是因为人的眼睛毕竟不是照相机,必然有观察上的误差;人的脑子毕竟不是电脑库,必然有记忆上的误差;人的手毕竟不是复印机,必然有实施过程中的误差。

郑板桥集篆、隶、行楷于一炉而创为新体,这是有意创新。宋以前临书务求逼真,不是后世以得意忘形为高者可比,米芾是个典型。米芾“尤工临移,至乱真不可辨”,然后“集古字”而创为新体,这是无意创新。板桥新体人为痕迹太明显,米芾新体却充满天然生机,可见无意创新实远胜于有意创新。

 

三、步步在继承步步有创新

 

历代书家多从王书起步,即使各人所得总分一样,也会因每人在各个局部得分不同而各具面貌。虽然如此,但从颜真卿的圈子看来,这些学王书者都有一个共同面貌──王体。这正如中国人虽然各具面貌,但从外国人的角度看来,却都有一个中国人的共同面貌。虽然不等于王羲之,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王羲之的儿子,这说明个人风格还不够新。要让人看不出以何为祖,办法不是介入书法以外的“主体精神”,而是必须钻进另一个书法圈子中去。

如果第一个法帖是第一流的,得到它的书法习惯以后,学习第二个法帖即使初次临写也能象,因为传统技法是共同一致的。学习第一个法帖的过程,是抛弃非书法习惯从而建立书法习惯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非书法习惯越是抛弃得彻底,书法习惯就越是纯正而牢固。学习第二个法帖时,第一个法帖的书法习惯可以带进去,因为带进的不是非书法习惯,而是书法习惯。所以书家临书虽然不很象,却亦有可观,而初学者就不行。虽然如此,学习第二个法帖也还是以求似为好,否则离开此帖自运时因其中的营养得不到体现而达不到学习目的,因为背帖必然比临帖难于接近范本。所以包世臣说:“每临一帖,必使笔法、章法透入肝膈;每换帖后,又必使心中如无前帖。积力既久,习过诸家之形质、性情无不奔会笔下。”(《艺舟双楫·答三子问》)

    如果将书法比作人,那么未学书法时的“非书法”就是类人猿。通过学习王羲之法书,将“类人猿”变成“人”之后,才能在人类队伍里找对象,然后生男育女地“创新”。如果所找的对象是颜真卿法书,那么王书与颜书结合所生的“子女”就是第一代书法创新面貌。这第一代创新既有王羲之面貌,又有颜真卿面貌──两者都似,就必然两者都不是,到底是谁的面貌?当然就是学者自己的创新面貌了!将这个新面貌反复练习后,又成为一种新的书法习惯。习惯既成,说明这个“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找“媳妇”了。如果所找的“儿媳妇”是米芾法帖,那么这个“儿子”与米芾法书结合所产生的“孙子”就是第二代书法创新面貌。这个“孙子”既有王书、颜书面貌,又有米书面貌──三者都似,就必然三者都不是,到底是谁的面貌?当然就是学书者自己的又一创新面貌了!然后再以同样的办法一家一家学习下去,一直到老,于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然后“止于至善”,这就是我所说的“步步在继承,步步有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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