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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转至16世纪末，一部名为《金瓶梅》的世情小说哗然诞生。美国哈佛大学特级教授斯蒂芬·欧文曾写道：“在十六世纪世界文学里，没有一部小说像《金瓶梅》。它的质量可以与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或者日本紫式部的《源氏物语》相比，但那些小说没有一部像《金瓶梅》这样，具有现代意义上的人情味。”
《金瓶梅》与《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并肩流传，被明代文学家冯梦龙誉为四大奇书之一，被清代著名评论家张竹坡誉为“第一奇书”。然则在中国小说史上具有多方面开创意义的“世情书”，却因其艳情、秽亵的章节描写，几度饱受争议，四百年来命途多舛。有赞颂者誉为：“满纸云霞”，惊世骇俗；有诋毁者骂为宣淫导欲，“坏人心术”。
抛开各抒己见的纷纭众说，返归小说本身，我们来看看《金瓶梅》所描摹的世情生活图。小说以北宋年间西门庆一家的兴衰荣枯为引线，全方位的展示了晚明世俗生活的方方面面，这自然也包括开门七件事之一的“茶”。
诞生于上古，兴盛于唐宋的茶叶，发展至明代，已进入了寻常百姓家，成为民俗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当然百姓饮茶，自是不同于风流名士，《金瓶梅》正是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观照晚明多姿多彩市井饮茶风貌的角度。据统计，一百回的《金瓶梅》里提到茶的多达629处，居于中国古代小说之首（其次是《红楼梦》、《儒林外史》）。张竹坡即曾将“必须置香茗于案”作为《金瓶梅》的“读法”之一。
我们今天就一起来看看《金瓶梅》中描摹的市井社会饮茶风俗图，到底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一、生机盎然的民间日常饮茶图
书中写到喝茶的地方极多，日常品饮、亲友宾客往来、酒后消食、怡情雅性等皆饮茶。在小说第一回“西门庆热结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亲哥嫂”中，就写西门庆的会中兄弟应伯爵等来访，西门庆一面让座，一面唤来吃茶。第七十三回写潘金莲不饮陈茶，要喝苦艳艳的浓茶，来解酒消食。
全书一百回章节里，唯一专门写茶的回目是第21回“吴月娘扫雪烹茶 应伯爵替花邀酒”。故事是写一个下雪天西门庆与吴月娘言归于好，潘金莲等人凑钱摆宴赏雪庆贺。心情极好的吴月娘“见雪下在粉壁间太湖石上甚厚。下席来，教小玉拿着茶罐，亲自扫雪，烹江南凤团雀舌牙茶与众人吃。正是：白玉壶中翻碧浪，紫金杯内喷清香。”清雅雪月，烹水煮茶，本是文人雅士清心雅志的品饮方式，却被吴月娘等市井之人引以为家庭聚会之用，是以张竹坡在此处批道：“是市井人吃茶”。市井人效仿名士饮茶，也正是明代饮茶广泛深入民间的最好证据。
除却家庭饮茶、宾朋往来对饮，坊间茶馆、茶寮的纷繁林立，也证明了市民饮茶生活的普遍化。晚明时期，社会上既出现了私人的茶室、茶寮，也有公共的茶坊、茶店。在《金瓶梅》中，帮人勾搭成奸的王婆，正是靠着一间小茶坊背地说媒拉纤、针灸看病。形形色色的人物来到王婆的小茶馆，借着喝茶的名头，来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二、多姿多彩的茶俗活动
1.以茶待客
以茶待客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礼仪，无论是豪门望族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有客人到访，主人都会先奉上茶水一杯，表达对客人的欢迎和敬意。作为民俗风景画的《金瓶梅》自是有声有色的描绘了许多以茶待客的不同场景。 第四十一回描写，吴月娘拜访未来亲家乔大户时，客人各依次坐下，“丫鬟递过了茶，乔大户出来拜见，谢了礼，他娘子让进众人房中去换衣服，就放桌儿摆茶。无非是蒸炸细巧茶食，果馅点心，诸般果蔬，摆设甚是齐整，请堂下坐吃茶”，是以茶待亲。第五十四回中应伯爵说：“是弟兄几个坐坐，就当会茶，没有别的新客”，是以茶会友。第七十四回写蔡九知府拜会西门庆。“左右上了茶，各人扳话，良久，就上坐。西门庆令小伏儿在旁弹唱，蔡九知府居上，主位四坐。”是以茶待官。第二十四回，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经过贲四娘子家。贲四娘子让女儿长姐“与三位娘磕头递茶”，是以茶敬主。敬尊长、表诚意、主和乐，自是非奉茶莫属。
2.以茶为聘
《见闻录》载：“通常订婚，以茶为礼。故称乾宅致送坤宅之聘金曰茶金，亦称茶礼，又曰代茶。女家受聘曰受茶。”古代男女之间缔结婚约，三媒六聘，自是考究。以茶为聘礼，当是宋代开始盛行，发展至明清，更为兴盛丰富。
宋人《品茶录》云：“种茶必下子，若移植则不复生子，故俗聘妇，必以茶为礼，义故有取。”明郎瑛《七修汇稿》谓：“种茶下子，不可移植，移植则不复生也。故女子受聘，谓之吃茶。又聘以茶为礼者，见其从一之义也。”故“下茶”礼，即取茶性情不移而多子之意。
一部艳情漫漫的《金瓶梅》自是少不了男婚女嫁的场景描绘。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再婚续弦，偷取再嫁……各色花式婚礼，也都少不了茶。第七回，孟玉楼初嫁西门庆，吴月娘“坐轿押担，衣服头面，四季袍儿，羹果茶饼，布绢绸绵，约有二十檐。”第九十一回，孟玉楼二嫁李衙内也是“具中备办十六般羹果茶饼，一副金丝冠儿，一副金头面，一条玛瑙带一副打档七事，金镯银钏之类……”到西门庆家下茶。
3.以茶作礼
除了婚俗中的礼仪，日常礼尚往来，茶也是必备之选。如第三十六回，安进士拜见西门庆，“亦是书帕两事，四袋牙茶，四柄杭扇，各具官袍乌纱，先投拜帖进来。”以茶为进见拜会之礼，颇具敬意，也显雅贵。当然以茶作为见面礼，价格不菲，并非一般人所能应付。
茶禅一味的饮茶生活、满目琳琅的奢华茶具、花式杂饮的品茶风格、点茶与烹茶……一部《金瓶梅》备写明代茶文化，极尽丰富全面。相比于明代，现在的许多茶事茶俗暗淡失色。丰富的饮茶文化，促成了丰富的市民生活，在信仰迷失、价值解构的年代，一份深植于民族骨髓的文化，充分展现了人生百态的样貌。 侵权必究，转载本文须注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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