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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加缪说，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是自杀。 这里有多少仍望弥留的绝望者。 有一个笑话说，死人最多的地方是在床上。 千篇一律的白色床单，想到的只是挥之不去的医院底色。 “死生亦大矣” 这话，是医生每天经历的现实。 “医”者，“盛弓弩矢器也。”这最早来治疗战争中伤痛的定义，直到二战一针青霉素，仍在拯救不计其数的伤员。 直到今天，疾病的种类不减反增。正如苏格拉底的谶语似的断言，人们对疾病了解越多，无知的部分也越来越多。人，终究太复杂。 庖丁解牛，淋漓畅快，杀伐竟可成为艺术。凌迟千刀，不费滴血，刑戮可以成为一门职业。 杀人易，活人难。 生死背后的意义，伦理的牵绊，临近死亡的恐惧，利弊选取的抉择…… 医生一开始便不得不成为哲学家。 医学，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人学。 二 中国古代医患关系的糟糕，甚于今天。 从方士发展而来的医生，至清朝一直没有标准的从业资格。“重道轻器”，医生地位之低令人汗颜。东晋求医，疗效不佳而可杀之。甚至于一观念定罪。 华佗死于斯。 张仲景不存于正史。 中国之医生，生存于权力荫庇的阴暗角落，研究着蒙骗着君主长生不老的幻想。 于是君主的仙丹，民众的血馒头，化成千百年来医患紧张的毒药，让人在利义面前不知何从。 于是有人站出，匡扶正道。 葛洪作《肘后备急方》，以期人人可自医，书中青蒿成就诺贝尔奖。孙思邈阐医德，走访四方，成一代药王。钱乙专于小儿，创中国儿科之渊薮。 于是中国之医脉，终于不绝。 三 当大多数科技产品以黑箱的形式影响着我们的生活时，医学事件却往往容易进入公众视野形成热议。机械操作皆有迹可循，而疾病明显的症状却是唯一判断疗效好坏的依据。人们只想起死回生，而一切恶化便自然推到了医生的头上。 这自然包括持续已久的医闹。 疾病的治疗从无定法，一个简单的发热可能无论如何找不到病因，也可能过了几天不明所以地消退。在各种大病面前，医学所能做的从来都极为有限。这其中难以言明的模糊地带，使医学从未成为科学，也成为各种利益相互角逐的空间。 于是，当滑膜肉瘤这一预后较差的肿瘤砸到魏则西这一21岁的青年时，对百度和部队医院简单的信任，对一种陌生疗法的接受，成为其能被治愈的唯一希望。 当然这希望，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曾有一篇老文，《有多少癌症病人成了唐僧肉》，虽值得质疑，但仍反映了一部分现实。这次的风波，矛头所指是百度以及私立医院管理的混乱。而除去这些，背后仍是民众对医疗体系和医生强烈的不信任。在全世界20多个仍主要靠自己治病的国家当中，中国是其中一个。 医疗保障的缺失和以药养医的政策构成长期以来中国医疗的恶性循环——医生为追求待遇渐渐失去底线，而贫穷的民众无法担负基本的医疗消费。互联网的推波助澜其实便只是中国整体市场化背景下一场利益的合谋。可中国的改革，总是要牺牲一些人，总是要沉积了太多的无奈和痛苦，这些情绪才会一下子爆发。一个父亲的痛哭，牵动的是每一个感同身受者无声的血泪，一个死难者背后总有无数无声的同伴向其招魂。 而医疗的价值，在长久地被遗忘之后，终于可以被拉回一点点。 四 也许在普通人心目之中，医学从来都未被当成科学。 而在西方的学术分类中，常常可以听到一个概念：STM（科学、技术与医学）。医学是与科学和技术并列的学问。只是其中的原因，也许大不相同。 我们知道，科学是真理与谬误的学问，要求理性、客观、规范、效率、受控实验。我们曾经相信科学可以逐步走向完美，可以祛除痛苦，助长欲望，带来快乐和幸福。于是在技术帝国中，我们利用工具和标准化计算来帮助我们的生活。我们已习惯用35床、42号标本等类似的称呼区分病人，用大量的影像学检查取代了传统的望闻问切，用昂贵的机器维持着基本的生存。医院，便成为充满白大褂和冰冷仪器的凶险之地。 器官移植、试管婴儿、干细胞克隆……我相信人有长生不老的一天——按照科学的逻辑，那也许也是医学终止的一天。 可是，“人”才是最关键的一切。 缪森曾言：“虽然医学的认知内容可能会还原给生物学，甚至物理学和化学。但是医学作为整个学科，不可能还原成生物学。”医学作为服务人的学问，不只是一种专业，而具有着超越科学性的人性张力和禀赋。而医生的德行和对生命的理解，将成为任何知识无法取代的宝贵财富。 也许有一天我们对一种疾病无能为力，但仍能让患者充满尊严地死去。也许有一天我们尽我们所能回天乏术，仍能得到一份安慰和鼓励。 五 可惜的是，医学从来都不是科学。 可幸的是，这指向死亡的必然，值得人们太多的思考和参与。 那是我们人类了解自身必经的道路。 来源：腔调2016；作者：豆子 欢迎关注微博：每日医学资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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