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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中岁月

 叫啃书虫 2016-07-10

燕赵河

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有许多人和事就如过眼烟云,在生命长河中没留下一丝印迹,可在命运转折时期的点点小事会给你刻下深深的烙印,令你终生难忘。在求学的道路上的高中三年,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和方法论形成关键的时期,这个时期的经历可能将影响你的终生。

1983年9月在一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早上,景县龙华中学八字形校门迎来了她第一批农业技术中学的学生,之后三年,龙华中学这片热土连同她的师生们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这是一所由县磷肥厂改建而成的学校,我们来之前这里是景县一所普通高中,全县共有五所高中,这所学校排行第三。学校位于龙华镇旧东街路南,西边是人民医院和县工艺美术厂,对面是加工厂和农机站,东、南两面是农地,南边有一条耕种的小路,小路旁是一条排涝水渠。学校只有一个大门,朝北而开,门前空地两侧栽种着垂枊,进门一个影壁,影壁前有栯圆形花池,池中栽种几颗叫不上名来的灌木花卉,影壁两边各有一颗长势魁伟的垂枊,它硕大的树冠上垂落下无数长长的枝条,微风吹来,发出唦唦的响声,放学时分学生们喜欢在树下小息,也常见几位老师在那里打“克朗”桌球。那是我们第二次踏进这所学校了,第一次是中考预选后在这所学校进行的体育测验和简单的面试,这次便是正式入学。

   校园的交通主干道有三条,呈南北走向,路旁栽种的树木主要是杨柳榆槐四种,教室和老师宿舍主要位于中西部,女生宿舍夹在教工宿舍之间,东部南面是操场,是学校中最为开阔的空间,在还没有供几百名学生活动的礼堂和会议室的时期,学校所有重大的活动都是在这里进行的。男生宿舍和部分带家属的教工宿舍,则排在操场的北面。我们32班男生宿舍,位于操场北面第二排,最东边的两个,各占两间,其西南隔一条路便是篮球场,我们的课间活动几乎都在这里进行。32班教室位于中部最南排靠东边三间,50人班容,这排教室西外墙上有一块近3平方米的黑板,那是我们班出板报的地方,许多时候也成了老师们刊登知识点和作业的地方,《送别》这首歌的歌词是我第一次在这张黑板上见,它立即把我带到一种境界,每当听到这首歌的旋律,见到这首词,便想起了在龙中的岁月。全校主厕所位于院的东南角,在去厕所的路上时常见到磷肥的残渣,不时有农民拉平车来这里收集。学校厕所也是学校经费的一个来源,每年教师园工的伙食补贴便是来自这里。学校砖砌围墙有两米多高,学校唯一的大门要在晚上10点关闭,外出的师生必须在此时间以前回校,男生晚上回校迟了,基本上都是从围墙上潜入学校,地点就位于男生宿舍前较大的两颗杨树间,墙外地面较低,上墙前先选好点,先有个小的助跑,而后飞身上墙,翻墙入院,偶尔在晚上,也会翻墙出院,办完事又翻墙回院,那时着实提高了我们男生上墙翻墙的技能,偶有被巡察老头抓住,便会在学校大会受批评,印象中我们班的男生没有被抓住的情况。

自隋唐以来,国家选人用人实行了科举制度,门类阶层不同的考试,成为学子们向上流社会前进的阶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便成了莘莘学子奋斗的座佑铭,上世纪80年代虽有口号“一颗红心两套准备”,但每个高中生自进校门那天起,便把进入高校学习,跳出农门,成为“天之娇子”,端上“铁饭碗”,出人投地作为第一选择,那时我们迈入的虽然是农业中学,但参加高考,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是每一个走进龙中的学子的共同理念。作为第一批农业中学的学生,那年共招收了四个班,计200左右,高二下半年分班时,农业班只剩下一个,其余均被分成为理科班,相当年国家、省、市录用的本科和大中专人数较少,为了追求升学率,高三毕业后先进行高考预选,预选入围者,方可参加高考,1986年初夏,预选入围参考农科生三个专业27人,理科生50人,其余同学在高考前便离开了学校,许多同学读了三年高中,最后连高考考场均没有踏进就走向了社会。

    我们大多是来自乡缜中学的农家子弟,许多同学在初中时是走读生,住进学校的宿舍,同来自全县各乡镇来的兄弟(姐妹)十几个人同居一室,新鲜感倍增,虽然条件是那样的简陋,铺是砖垛支木板做成的通铺,饭是十几个一桶的集体饭,早晚饭是咸菜、窝头、玉米糊(或小米稀饭),午饭是清炒长白菜(随季节更换)菜汤配馒头(或大米),伙食半月一改善,改善时有肉笼、肉片汤不等,虽然老鼠屎经常光顾窝头、小米稀饭,但就是这样的伙食,我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但味道真的过了头,也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时在第二学年一学期的冬天,一锅做得不高级的鼠肉汤害得我们三天没有读书好书,这件事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那天早上,男生们饭后三三俩俩正往教室走,半路上被班里的女生挡住了去路,因女生们早上将玉米粥集体打回宿舍,大多数分到饭,拿着窝头正准备吃,这时,打饭勺里突现出一只煮的残次不全的老鼠,刚吃了几口饭的女生,恶心的将饭呕吐出来,附近几个宿舍的女生闻讯过来观瞧,整个早餐,女生宿舍几乎没有吃。许多男生都是跑到女生宿舍前看个究竟,消息很快传遍全校。上任不久的校学生会主席的柴全喜、校团总支书记李风山、班长郑书君、生活委员王勇、学习委员周莲芬带着班里男男女女一群同学聚到学校大门东侧的食堂,由此引发了我们在校三年第一次,也是唯一次全校性的学生绝食运动,附带了罢课运动,这场运动进行了近三天时间,期间,女生们在宿舍坚持了两天多时间,学生会主席被安排吃上病号饭,大多数学生的生活在校外解决。运动的结果是清退一个大师傅,司务长在全校作检查,初步改善了学生的伙食,而运动主要组织者们因老师们出面保护未受追究。

那年,我们这些肩负着父母亲的期望,肩负着鱼跃龙门重任的一代农家子弟,在初秋时节踏进了校门,满园绿树如荫,行道旁整排的垂柳伸出长长的枝条,在微微风中轻轻的摆动,象少女般翩翩起舞,微风过后,秋热中吹来丝丝凉意。那时,我们的眼中见到什么都感到新鲜,刘秀雯老师的一堂《荷塘月色》,声情并茂的朗读,让我们置身夏天夜晚的荷塘中,满课堂充满了诗情画意,朱自清的散文令我们如痴如呆,让我们感到高中老师水平非同一般,班主任田清训老师他那“不画龙华不画广川咱画火炬”的幽默口调开讲“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物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让我们对哲学的深奥有初步的认识,吕老师在口头禅“行了了了”告诉我们物质运动规律如何用公式表达、袁景中用滑稽的动作告诉我们物质的当量,使我们对物质运动规律、内部结构组成、化合分解的理解逐步深入,杜秀兰那女老师男性般板书教给集合、数列知识的同时,让我们学会为人处事练达、高士诚、高桂娥让我们在学习英语的同时,学会了世界的历史知识,张植老师讲生物让我们进一步了解生物的多样性、复杂性,农业技术上土壤肥料、植物生理、遗传育种、植物保护、林果栽培、畜牧兽医让我们逐渐领略了不同知识王国的奥秘……

    在逐渐克服住校想家的思想之后,我们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吸取知识的营养中来,大多时候我们都两仨月才回一趟家,回家时都要带上课本或笔记本,向学校上交的粗细粮、周转粮大多是家人定时送来,交给事务长吴老师,同时还要送来干粮咸菜等食品,补充集体伙食的不足,对于男生来讲份饭大多不够,虽然农村早已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学生的家庭条件还是困难的,学生吃饭还是自我节省的,在学校“挨饿”成为常事,每至上午三节课后,“饿”感觉就来了,下了四节课回到宿舍,很多时候躺在铺上等打饭值日生的到来。谈到高中时期生活,每每想起我的同桌国红来,他早晨到校常在书包中放一颗大馒头,一分为四也能顶学校食堂上的二两馍,三节课后,常常是我们四周几个同学共享,那时馒头胜过现在高档大餐。
    龙中大院的中部,在单身教工宿舍前一颗榆树下吊着一口铁钟,早晨五点一刻钟,单字的“噹、噹”声将我们唤起,在体育委员柴全喜的哨声和骂声中,操场教室宿舍间的干道上响起了我们整齐的跑步声,半个小时后,各班教室里便起灯光,传出朗朗的晨读声,一个小时的晨读唤醒了我们一天苦读的精神,晨读这后,女生们哼唱着《校园的早晨》、《我多想唱歌》,男生们大声唱起《外婆的彭湖湾》、《清晨听到公鸡叫》……向宿舍走,值日生准备打早饭了,这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七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三节,每节50分钟,中间休息十分钟,下午三节课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也是我们最活跃的时间,打篮球、打排球、踢足球是男生们经常活动项目,自入学到毕业,我坚持每天跑步5公里,锻炼了我耐心和毅力。每天晚饭后有两个多小时的自习,晚自习大多时间是同学们自觉进行的,那时电力供应紧张,晚上煤油灯和蜡烛伴随我们不知多少个夜晚。
    对于为了高考不断冲刺的学子,一年最好季节是春天和秋天,春天里,气候渐暖,厚厚的衣服一层层减少,草长莺飞,心情舒畅,在学习新内容之时,不忘及时复习巩固已有。有时,我们也忙里偷闲,迎着东风到田野里踏青,品吸着细嫩的小草散发出来的特有芬芳,三两人带着书坐在农田畦埂上,静静地识记着知识点,偶或观看农民田园春种春管,心情格外惬意,回校时,不忘在麦田间采集野花压在书本中作为自制的标本。河北大平原的夏季是一个难熬的季节,且不说炎热气温焖得人们喘不出气,痱子在身上出了一茬又一茬,每一茬都会让你剥一层皮,仅这五十个人聚成的火炉,仅凭教室里一个吊扇解决不了多大问题,何况因电力供应还要经常罢工。晚上,那成群的蚊子和苍蝇烦得你无法睡眠,让我们人人练成了黑暗里打死蚊子高超技巧。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老虎肆虐的时候,我们大多在自家责任田的收获中度过了,白天我们同家人到田中秋收秋种,晚上在灯光下自习功课,常常睡着在秋晚的灯光下。农村中长大的我们常常骑自行车往返学校,秋天里,在路边的果园中采集几片红叶当书签,这个时节里瓜果梨枣,让我们尽享人间美味。秋天里,课余时间有时到国红家地里同他一同收秋,吃上一顿他母亲为我们做的大餐,也是进一步体验不同地点的生产劳动。严寒的冬季也是一个难耐的季节,冬季里教室和宿舍的火炉经常熄灭,学校大锅中热水供应满足不了我们的需要,带着冰差洗脸刷牙成了常事,耳朵和手脚冻肿几乎人人都经历过。同学中不泛仁人志士,他们在严冬里为大家服务,柴全喜、王朝震常常早早起来生着教室里火炉,有时还从学校煤堆上向教室偷运一些,别小看这些小事,也需恒心和毅力的支配,有时为了封火和生火同学们之间还会发生争执。

艰苦的学习生活条件,丝毫减少不了我们对美好前途向往和追求,夏季的午休,我们都要挤占一部分时间来学习,冬季里,也不会因手指冻僵而停下记录的双手。三年里寒来暑往,家在农村的学生暑假里、秋假里、寒假里除帮父母干一些农活家务外很少玩耍。那时的龙中同现在最不好高级中学都是无法比拟的,学校有图书室,不要说藏书数量不多,且几乎与我们学生无缘,基础设施、教学设备少的可怜,但就在这条件下,在这里求学的点滴事也影响我们许多的一生,宋兰芬陪周莲芬同学到校教导主任李怀玉老师扎针,一本生物全息学,让她对医学产生了深厚兴趣,成就了她职业医生一生,农业技术中学知识引领了几位同学扎根农村建设家乡的兴趣,造就几名乡镇干部,几位成为中学教师的同学,也将她们在龙中奋斗的精神带给了她们的学生。在龙中学习时期,校园的生活居住条件艰苦,丝毫没有影响立志成才的一代人,思想的积极向上,意志力的坚韧不拔,奋发勇为,顽强拼搏的学生,勤勉用心,耐心周到,不居私心,甘于奉献的老师,严格认真,科学管理的学校管理,师生们齐心协力的勤奋努力,成就我们中许多人,即便是从学校直接进入社会的同学,在社会大熔炉中继续锤炼成为各自行业中娇娇者。

    我们是一代没有受文革影响而又出生在文革年代的一代人,粉碎“四人帮”时,我们刚刚踏进小学的大门,恢复高考的春风吹动我们的梦想,从那时起,我们每天都在修补着自己的理想,不管后面的人生征程中生活在农村还是城市,白手起家,靠自己打拼,成为时代赋予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高中时期支撑学习主要是教课书,有了参考资料,大家都视为珍宝,互相借阅摘抄,课本、笔记本和老师用蜡纸刻印的练习题是复习和学习的根本,学校仅有一台铅字手动打字机,只有重要文件,才会使用上,老师安排作业,都是用粉笔写在教室的黑板上,练习题、测验题、考试题都老师们自己刻写蜡纸油印的,从字体上我们可以辨认出出题的老师。高考落榜后,这些课本资料还陪我走进砖厂、建筑工地、大山里的采矿砀,一天劳累之后,工友们三三两两到城里转、喝酒逍遣、打朴克聊天时,我躺在工棚里,就着昏暗的灯光下,用心的验算公式,记忆语法单词……,理想目标激励着我始终不渝,鼓足勇气再次冲刺考场,并在人生的长河中一次次搏击……
    那是一个激情澎湃的时代,更我们青春激昂的时期,注意力专注的我们,每天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用于为了高考成功的苦读之中,谈情说爱被为理想奋斗,与命运抗争的学习精神所冲淡,对异性同学的爱慕和追求也深深埋在心底,除王朝震和路世艳为我们班填补了这个空白,再也没有衍生出爱情的故事,时至今日,性格开朗的男同学才敢于说出他的偶像同学。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走向社会后才补上这一课,以致现在同龄人中有的已是爷爷、奶奶,我们还在为独生子女参加高考、中考操心。
    龙中三年里,在紧张学习之余,老师和同学们不失时机丰富课余生活,第一届校学生会主席柴全喜、校团委书记李风山都是我们32班的骄傲,他们组织开展了许多活动,经常开展的校际篮球赛,刘国强、刘金国、曹福元是场上主力队员;赛跑时的拼命三郞刘国强,四百米接力时周连芬、蔡永荣那拼搏精神和勇敢表现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元旦联欢会上柴全喜、王红星的响声《吹牛》让全校师生暴以热烈的掌声,班里联欢更是人才倍出,李风山的《三月里的小雨》、柴全喜的《清晨公鸡叫》、周莲芬的《校园的早晨》、郭华强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王朝震的笛子、李国红的口琴声经常飘荡在校园中,女生们经常唱起的《十五的月亮》、《祝酒歌》和《年青的朋友来相会》把我们引向对生活无尚憧憬。
    宿舍生活也成为学生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除睡眠和学习,放假回校讲述各自的见闻,互相分享带来干粮、咸菜,情同兄弟姐妹,使彼此倍感亲切;熄灯后讲各自的故事,倾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使我们共享生活的甘苦;针对某个问题展开的辩论,常常面红耳赤,不欢而散,但也使我们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得到一步步地提升;对女生的品评和打分,让不同审美观碰撞出青春的火花……校园文化、宿舍文化、厕所文化……一切都沉积在龙中三年的岁月中,成了我们这一代人永驻的青春。

龙中的三年,正是龙华刚刚开始撤乡建镇,大力发展时期,上级给了龙华全面提升基础设施和基本建设的优惠政策,街道上到处都是修建的工地,龙华镇和景州镇基础建设都是在那个时期快速发展起来的,它远远超过其他乡镇。雨雪过后的泥泞,春风吹来的尘土,让我们见证了这一发展,到八六年离校之际,龙华镇建起了立交桥,主街道和两侧的建筑物已经焕然一新了。

    在莽莽人海中,在大千世界里,冥冥之中,机遇和命运将一帮人聚在一起,他们非亲非顾,相聚时间只有暂短的几年,相处也未必那么十分的融洽,分别后却情同手足,结成了永久的友谊,眷恋终生。三十三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忘却了面红耳赤的争论,忘却了琐事而争时结蒂,“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就象那醇醇的美酒愈陈愈香,这种群体被称为同学、战友……

阔别三十三年后的今天,我又一次来到了龙中旧址,人去房无,不见旧貌,更没有了新颜,小区住宅楼,挡住我的视线,在大门口默默站立着,权作对母校的敬礼,对已失去岁月的怀恋。

      (作者燕赵河,2016年4月初作,时年7月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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