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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是人学,艺术也是人生

 风过竹笑 2016-07-19

文学是人学,艺术也是人生

2016年5月29日,鲁枢元陪同九十八岁钱谷融老先生(右)到无锡“拈花湾”小住时合影。钱老仍然思维敏捷,令人羡慕。

钱谷融

尼采说,一切书籍中他最爱读的是用心血写的那一类,伟大的艺术作品就都是作家艺术家的呕心沥血之作。作家总是把最美好的东西全部倾注到他的作品中,他在写作的时候整个身心都扑在他的作品上。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只有当你每一次浸下了笔,像把一块肉留在墨水瓶里那样的时候,你才应该写作。”

透过每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我们总可以清楚地看到作品背后的艺术家本人,看到他的灵魂。这是因为,艺术创作不能缺乏由艺术家的思想感情所点燃起来的火焰。艺术形象之所以能够使我们觉得真、觉得活,所以能够具有感染人的力量,正是作家艺术家用自己的整个心灵,给了他所创造的形象以生命、以感染人的力量的缘故。

艺术形象的重要之点在于他是有生命的,活的。那么,艺术形象的生命是从哪里来的呢? 正像我们现实的人都是有父母生养的一样,艺术形象同样也有它的双亲,它是自然与社会同作家艺术家心灵界之间所发生的交感作用的结晶。“物以动情,情以寄物”,审美感情是艺术创作的生命与动力。一个作家总是从他的内在要求出发来进行创作的,他的创作冲动首先总是来自社会现实在他内心所激起的感情的波澜上。这种感情的波澜,不但激动着他,逼迫着他,使他不能不提起笔来,而且他的作品的倾向,就决定于这种感情的波澜是朝哪个方向奔涌的;他的作品的音调和力量,就决定于这种感情的波澜具有怎样的气势和多大的规模。这就是艺术创作的动力学原则。

以上是我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发表的 《艺术的魅力》《文艺创作中的生命与动力》 两篇文章中的文字。鲁枢元当时还在郑州铁路局一所教师进修学校教书,他从 《文艺报》 上看到这些文章后,深表认同,并写信给我。于是,我们便开始了至今长达近四十年的交往,《闲斋书简》 竟然收录了我写给他的九十三封信。

枢元是个朴实真挚的人。我看到他时总有些疑惑,他那北方男子粗犷的外表里竟包裹着一颗细微周到的心,他能够在中国的文艺心理学研究领域成为象征性人物,差不多可以算是一个“奇迹”。我曾经说过:他的探索的脚步跨得那么踏实,既果决,又沉稳;既不缺少必要的大胆,又随时都有足够的谨慎。因此,当他坦率地把他在探索途程中的所见、所感和所想,把他的一些经验体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的时候,就使我们感到很实在,很引人入胜。而他娓娓而谈的亲切态度,更使我们增加了对他的信任。

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相比,如今的文学艺术创作界的情形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仅就小说、诗歌的创作、出版而言,不知要比那时兴盛多少倍,文学理论的著述也层出不穷,如今的写作与出版似乎比那时容易多了。但文学的魅力与功效、价值与地位却比那时跌落许多。通常的解释是:社会发展了,文学自然就被边缘化了。这样的看法并不全面。根本上或许是我们的文学观念发生了偏差,在高速运行的市场经济中,文学流失了它的天性与本义,它的崇高与纯真。

三十多年过去,我已接近期颐之年,枢元从一个青衿学子也已年近古稀,我们关于文学的见解仍旧一如既往:文学是人学、是人的生命之学、人的情感学、人的心灵学、人的精神现象学;文学的核心是具有活生生的生命的个体人的整体性的心灵活动。真正的文学艺术创造活动务必是建立在“尊重人的自然天性”、“珍惜人间一切真情”的基础之上的。

这就是说,文学艺术不止是为什么服务的工具,不止是取悦世人的技艺,更不止是促销盈利的手段。文学艺术与人类的生命存在于同一个层面上。

尼采说:艺术是生命的本来使命。人作为人,是从他成为艺术的人那一天开始的,作为艺术品的人的实现,是生存的最为辉煌灿烂的景观。

霍克海默说:真正的艺术不只是反映生活,也是人类对现实彼岸的渴望的最后保存者,在艺术中保存着从宗教中脱胎而来的乌托邦,真正的艺术是人类未来幸福的保障。

如此看来,这本《创作心理研究》写作的用心,就不仅仅是一本讲文学艺术创作经验、创作技巧的书,它同时也涉及个体生命活动的“自由”与“真诚”,涉及人们生存的景观与价值。文学是人学,艺术也是人生。文学艺术的创作心理也是个体人的生存美学。

借《创作心理研究》一书出版的机会,我期望人们都能够像创造一件艺术品那样去经营自己有限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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