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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生气勃勃地生活吧!

 天青青水蓝蓝我 2016-07-19




文/简书作者:仓廪一间


毛姆在《刀锋》这本书里塑造了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人物:拉里·达雷尔,他原是一个颇有家财的美国飞行员,在一战中亲眼目睹战友的死亡,深受震撼,进而对生命的意义产生疑问,战争结束后,他放弃一般人的世俗生活,并和未婚妻解除婚约,漂泊流浪,寻求安身立命之道,最后在印度开悟,于是重新回到美国,散掉家产,过着清贫但深刻的精神生活。


毛姆写小说,向来习惯于从现实中找素材(《人性的枷锁》以他自己的人生经历为蓝本,《月亮和六便士》写的是高更的故事),而这本《刀锋》,译者周煦良先生在序里提及,拉里的原型可能是哲学家维特根斯坦,颇有几分道理,:维特根斯坦曾继承了一笔不菲遗产,也亲历过一战(曾担任军官并被俘),他的个性孤僻,不喜社交,他战后当了一个小学教师和修道院园丁,这跟拉里最后当一个出租车司机的情节,同有一种不求闻达的意味。但是,我们也得承认,没有毛姆别出心裁的艺术加工,拉里这个人物形象是不会这么生动可亲的。


拉里心地善良,安静又不失活泼,举止谈吐,都自然而不矫作。作者写到他的笑:


他能够笑得极其可爱,并不是那种漂亮的、闪电似的笑,而是好像含有一种内在的光华,把他的脸都照明了。


我读《刀锋》,读得最多的就是拉里上下求索的那些段落。他本来是个前途无量的美国青年,家里有钱,未婚妻娇美贤淑,但是一战的残酷深深震撼了他,他就像一个原本无忧无虑的王子,偶然间目睹了花丛里的尸骸,惊诧之下,有一种悲哀升上了心间。生活在不经意间,向他敞开了另一条可能的道路,一条可能是“最高也最艰难的”道路:通过知识来获得幸福。


拉里从战场回来之后,独自来到巴黎求学,他如饥似渴地阅读书籍,能一动不动地阅读一本书一天,大量的阅读显然是有所收获的,他对朋友说:


我看了很多书。一天总要看上八小时到十小时。我去巴黎大学听过课。我认为,我已经把法国文学里所有重要的作品都看了,我而且能看拉丁文,至少能看拉丁散文。


就在这时候,他美丽的未婚妻伊莎贝尔找到巴黎,请求他和她一起回到美国结婚,找一份体面工作过日子。拉里也深爱着这个从小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子,但是他不愿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他转而试图说服伊莎贝尔和他一起留在巴黎。他渴望把别人带进他的生活,因为他的生活是那么激动人心,那么鲜活和有挑战性,他说:


我真想能够使你懂得,我向你建议的生活要比你想象的任何生活都要充实得多。它是没有止境的。它是极端幸福的生活。只有一件事同它相似,那就是当你一个人坐着飞机飞到天上,越飞越高, 越飞越高, 只有无限的空间包围着你,你沉醉在无边无际的空间里。你是那样的欢乐,使你对世界上任何权力和荣誉都视若敝屣。


但这种幸福的精神生活里,显然没有她想要的马车仆人、裘皮大衣、化妆舞会、高尔夫球——一个上流社会女人理所应当要求的一切——伊莎贝尔无法忍受这种苦日子,她哀求道:


拉里,做个好样的,做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人家都在争分夺秒地干,你却在浪费宝贵光阴。拉里,你要是爱我的话,你就不会为了一个梦想而抛弃我。你已经荒唐过了。跟我回美国去吧。


在伊莎贝尔看来,他的未婚夫是荒唐的,他想找的人生的意义根本就没有答案,“人们几千年来都在问这些问题,如果能够回答的话,肯定答案早就有了。”但是拉里回答她:


既然人们对这些问题问了几千年,那么,他们就没法不问这些问题,而且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这一段可以算是小说的一个高潮,它集中地表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价值观的抉择,即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何者为重?而这种冲突又是爆发在一对曾经的恋人身上,读者如果设身处地思考一番,定会感到:要做出一个听从自己内心声音的抉择,是多么艰难!


由于价值观的差异,两个人又都个性倔强,最终,拉里和伊莎贝尔解除婚约。就在伊莎贝尔打算褪下订婚戒指时,拉里还请求她把戒指留着,作为友谊的纪念。如果说,亲眼目睹了战友的死亡,是生死关的话,那么,拉里现在就过了他的爱情关。


对西方经典著作广泛的阅读,没有给他带来更进一步的启发,他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他一面打着短工,一面继续读书,“劳动双手,慰藉心灵”(海子语),结识形形色色的社会底层人物,目睹各种现实苦难,他对“上帝的善”产生了质疑,并产生了一种渴望帮助人们解脱不幸的想法。这一想法的一个最悲剧的例子,就是他想通过结婚来拯救一个生活不幸的女孩索菲。


索菲原是跟拉里也从小认识,并喜欢过拉里。她谦虚内向,性格娴静,后来丈夫和孩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深受刺激的索菲每日酗酒,酒后就变成了荡妇。拉里偶然在餐厅遇见索菲,打听了她的境遇后,深受触动,决心用一段新的婚姻抹平她心灵的创痛。虽然最终由于伊莎贝拉从中作梗,这桩婚事没能办成(索菲后来一再沉沦,被人抛尸海港),但是从这件事里,可以看出,拉里身上已经有了一种“自我牺牲”的圣徒气息,他对索菲谈不上爱情,也不喜欢被婚姻束缚,但他却宁愿放弃一个人的自由生活,希望以此扭转索菲的悲惨命运。


此后,拉里越来越怀疑西方的基督教文化,他转而从东方文化寻求解答,他来到印度,接触到了印度教和轮回思想,跟在一个大师后面修行,并且最终开悟,体会到了一个“超然物外的欢乐”,“没有语言能形容的幸福心情”,他回应对这种体验的质疑说:


这种境界的存在是无可否认的,唯一的困难在于解释。... ...我只能告诉你,那片刻的陶醉是抓住我的浓郁的宁静、欢乐和安泰感...那种第一次使我眼花缭乱的宇宙美丽境界。


我本人是这样看待《刀锋》这本书的:一直到拉里登上印度的海岸之前,所有的文字我都是喜欢的。我认为虽然西方把幸福建筑在物质的基础上这一做法是不牢靠的,但是东方把幸福完全寄于精神的极乐,也失之于玄想了。而且,作者也代我们向拉里提了一个尖刻的问题:你之所以可以这样无拘无束地追求精神自由,乃是因为你有经济自由的保障,普通人哪里有这闲心?


对此,拉里只是说他将散掉家产给他的朋友,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他认为再靠那笔遗产生活,将使自己的生活没有意义。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作者的一个委婉的折衷方案吧:在你还没有完全悟道之前,你得先有起码的生活保障,当你已经悟道了,钱对你来说自是身外物。这其实也反映了作者本人在东西方文化之间游移不定的矛盾,一方面对一战后空虚的西方感到死气沉沉,另一方也没有在东方文化里找到真正的思想出路。


但也正是这种矛盾挣扎的思想痕迹,让这本书显得弥足珍贵。怎样的人生才是值得一过的?——每个人都有回答的权利和义务。拉里最后获得了什么幸福真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给我们的生活态度:


一个人,可以怀着赤子之心和天真之爱,对生活,那种真正需要投入的生活持一种全神贯注的态度,不避困难和挫折,不避嘲讽和诽谤,他追求的可能是某种确切的幸福,也可能是某种模糊的愿望,但无论如何,他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并且勇敢而有活力地排除万难,这样的生命,我认为总是值得敬佩的。


那么,像拉里一样,生气勃勃地生活吧!



仓廪一间:简书原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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