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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本压箱底的小书，十分珍视的，谷崎润一郎的《阴翳礼赞》。小说家的散文集大多很好看，一方面源于我们对小说家个人生活的窥视欲，另一方面则希望能在他的散文集中找到些许他小说写作中的引子、灵感或源泉。写过《细雪》和《疯癫老人日记》等的谷崎润一郎的这本随笔集也有类似效用（《细雪》写一家四姐妹的爱情及命运故事，唯美派小说上乘之作，《疯癫老人日记》写一位年已古稀的老人爱恋自己年轻儿媳的偏情色的故事，也十分好看），我将《阴翳礼赞》称之为“谷崎润一郎日本美学随笔”，目录如下： 按照唯心主义者所谓“心静自然凉”的论调，看到书名《阴翳礼赞》似乎就能感到“此书有冰袋之效”，要说最为清凉的一篇，即首篇同名散文《阴翳礼赞》。“阴翳”按其释义，有阴霾、阴云、树枝下繁茂成荫、树阴之意，而谷崎润一郎这篇小文则详尽阐述日本如何使用“阴翳”创造出独属于日本或东方的“阴翳美学”，尤其在装修、器物、食物、建筑、能乐艺术等多处的运用。
譬如传统的日本房子，装修时绝不可以将白花花的灯泡露出来，必将其外罩一个老式的浅浅的乳白色灯罩；又如格子门，日式房屋并不适合安装玻璃门，但只贴纸又会不利于采光，于是用纸和玻璃安装两道；或是浴室与厕所，贴满白色瓷砖的卫生间与日式房屋格格不入，还是多使用木料为佳。
一切煞费苦心的装修，都是为了将房间营造出“不要过于明亮”的效果，使房间始终笼罩在一淡淡的“阴翳”之中。谷崎润一郎认为，房间中最应该“暗”的地方应该是厕所。作者认为，厕所最好能和住所分开，建筑在绿叶飘香、苔藓流芳之处，光线一定要暗，还要彻底的洁净，如厕时能看到蓝天、绿叶、听到蚊虫嘤嗡作响，看见雨滴渗入泥土为最佳，使每一次如厕都是一件乐事，一次生理的快感。因此作者感慨：恐怕自古以来的俳句诗人，都从这里获得了无数的题材吧（怎么突然感觉石川啄木的俳句都臭臭的？）。
然而这种厕所也有弊端，因远离正室，夜间如厕不便，尤其冬天有引发感冒的危险，但作者引用明治时代作家斋藤绿雨的说法，“风流及清寒”，由此得出结论，冬天的厕所乃最为风流之地，因其里外空气一样冷。西式厕所通暖气，令作者十分厌恶，认为这不是风雅居室的做法，如厕在此绝不能成为一大乐事。
西方文明的利器，如电灯、暖炉、贴满白瓷砖的卫生间，皆与日本审美不符，作者希望能将其稍微改良，以便适应和尊重日本人的生活习惯、爱好及国民性，当然如果日本能有独创性的发明更好。如西方发明的钢笔，若要日本人发明，一定会改为毛笔头（日本文具品牌“百乐”现已生产出此种“自来水毛笔”）。纸也不用西方过于洁白的纸，而是采用和纸或改良纸，便于吸墨，也可以吸光，手感柔软，折叠无声，“我们一旦见到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心神不安”，日本餐具更是如此。
西方银制餐具多是擦得锃亮，而日本则喜欢那种永久了的、光亮消失、有时代感、变得沉滞黯淡的餐具，如漆器餐具。像西方喜欢钻石与水晶，而东方则喜欢温润莹洁、拥有深厚蕴藉肌理的玉石，且要用人的体脂沁入，用手不断触摸，使其散发出一种温吞的光。
除餐具外还有器物。如老旧的日本餐厅，有不用电灯而使用烛台的，因为只有烛光方能显示出漆器的美。烛光摇曳，涂漆的餐具变得幽深、厚重——没有“黯淡”作为条件，就无法体味漆器之美，白米饭承载黑漆碗里，搭配烛光，是不是看上去变得更珍贵也更好吃了呢？
再说日本建筑，不同于西方直耸云霄的哥特式建筑，中日古建筑最大面积、最铺张的地方即屋檐，尤其寺庙建筑，谷崎润一郎认为，这种大伞式屋檐的作用是，使其白天檐下也萦绕着洞穴般的黑暗。比起黯淡的房间，日本人当然也认为明亮的房间更为便利，但是也不得不那样生活过来了。“被迫住在黑暗房子的我们的祖先，不知何时在阴翳中发现了美，不久又为了增添美而利用阴翳。”极端的作者认为，日本居室的美依存于阴翳的浓淡，别无其他任何因素。
而由于庙宇内光线较弱，所以佛像多用黄金装身，用以反射补充光明，也更令人肃然起敬，平添几分庄严的气质。因此，在光线昏暗的能乐舞台上，日本能乐艺人的服装也多用金银丝线搭配刺绣，方能衬托出亚洲人微黄的面孔。如果使用西方的照明设备，所有的美感都会被炫目的光线驱散尽净。极端如古代中国和日本女子用铁片泡醋将牙齿染黑，其目的就是将脸孔之外的空间都填满黑暗，也可以反衬出微黄皮肤的洁净与纹理。
作者最后得出结论：美，不存在于物体之中，而存在于物与物产生的阴翳的波纹和明暗之中。夜明珠置于暗处方能放出色彩，宝石暴露于阳光之下则会失去魅力，离开阴翳的作用，也就没有美。
而既然“风流”即清寒，大抵阴翳给人的感觉总是冷的、暗色调的，所以，即便是白的日光、牙齿，日本人总是希望将其弄得暗一些。作者说他之所以讨厌电灯和电扇，是因为这些西方文明利器本身就会散热，再加之老式日本房屋空气不流通，使人感觉更为燥热，不如熄了灯试试，可能真的如“心静自然凉”论者，自觉两肋生风、凉风习习呢？
除过这篇《阴翳礼赞》外，剩余几篇《懒惰之说》、《厌客》、《厕所种种》等，皆是由这种“阴翳之美”发散出去的日本美学，究其内里，实则是佛教理论及老庄哲学，“消极养生法”、“懒汉生活哲学”、“在阴翳之中冥想”等，都是一种神秘、一种禅味吧。
好吧，诸位，让我们在闷热夏日，也关上灯，或者拿出一本《阴翳礼赞》来体验一把清寒的风流吧。 谢谢一直以来的厚爱 请随意 做書特约稿件，转载请联系后台 点击下列 蓝色文字 查看精选内容 入行指南丨如何制定读书计划丨投稿说明｜编辑生活范文｜编辑手记范文｜诗歌出版｜从想法到成书丨书店范文丨电子书丨kindle｜豆瓣阅读｜知乎｜离线｜独立出版｜刘瑞琳｜李昕｜谈页边距丨沈昌文｜范用｜汪家明｜姜峰丨原研哉｜朱赢椿｜聂永真｜杨林青｜王志弘｜诚品｜PAGEONE｜钱晓华｜方所｜万圣书园｜理想国丨再谈编辑丨再谈电子书丨再谈读书丨我在单向街书店的日子丨2015中国最美的书书单丨Goodreads2015书单丨2015年《纽约客》年度书单丨那些在豆瓣上消失的书丨关于书籍设计的一些网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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