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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登湖:清华校长荐了本好书,但很可能推错了版本

 昵称22998329 2016-09-07



1817
年,梭罗出生。很少有人像他这样,生平放弃这么多的东西。他从未婚配,孤独一生,从不去教堂,从不参加选举,拒绝纳税(为此还做过牢),不吃肉,不喝酒,不知晓香烟的作用。了解他的经历和品性,才可以理解他的作品。

梭罗认为,奢侈的生活妨碍人类进步,中国、印度、波斯和希腊的古哲学家都是世俗生活简朴,内心生活丰盈的人,于是先贤的思想之光可以烛照千年。

他警告世人,骄奢淫逸的人群引领了社会时尚,但一些所谓时髦的东西并不值得追求,“执迷于一座田园,和关在县政府的狱中,没有什么分别”。
 
于是在1845年,也就是他28岁的时候,梭罗得到老师爱默生的许可,在瓦尔登湖滨动手建造了一所约13平米,层高2.4米,带阁楼和壁橱的小房子。每一面墙都有大窗,屋子两端一边一扇活门。屋里砌了壁炉,搭了阁楼,屋外挖了地窖。
 
未来的两年里,他要做一个简单生存的试验。旨在证明,人类如果学会简化自己的生活,并不需要那么多时间用来工作。而一周工作一天所创造的价值,就可以满足基本生活需求了。

梭罗充满诗意的生活滋养出他许多真知灼见的思考,这些思想和文字穿越近二百年的时空,吸引陪伴着对质朴生活,丰富心灵有同样渴望的人们。

种菜,种豆,鉴湖听雨,体会大地与森林的四季轮转,这是它们的呼吸。观察鸣禽走兽的随遇而安,在湖上和水鸟追逐嬉戏;甚至花上两个小时,用显微镜欣赏激烈的蚂蚁大战。

梭罗说:“我有自己的太阳,星星或月亮,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

时间在梭罗眼里,不过是用于垂钓的溪水。他暂别车马之喧,把一支审视之枪对准自己的内心。为的是“你们熟悉更多的路,而我心中有更多的神”。
 
《瓦尔登湖》是梭罗的生存笔记和心灵日记,他不厌其烦的列出一个个账单,是想以自己的真实经历说服更多人,如果你学会简单地生活,你会节约出更多有意义的生命。

思无邪,即是岸。


诗人海子去世时带了四本书,其中一本是梭罗的《瓦尔登湖》。我觉得海子没有读懂梭罗,当然也许是我们没有读懂海子。

梭罗的湖滨生活大约进行了一年半以后,他应邀做了一个湖边生活的讲座“我的经历”。《瓦尔登湖》就是在这个讲稿基础上成书。

必须要强调的是《瓦尔登湖》是一本思想价值和文学价值都很高的经典之作。梭罗本人也是艾略特和爱默生非常推崇的大家。翻译他的这部作品,是个艰巨的任务。此书的中译本很多,但如果选错了译本,你会觉得晦涩不堪,味同嚼蜡。我大概翻阅了7、8个译本。个人认为整体感最好的是姚树君所译,语言流畅优美,语境最贴近梭罗所描述的生活与思考。

尔登湖
李继宏的当然也很不错,很多经典句子翻译得非常漂亮,不过他在描述景色,铺陈叙事方面不太流畅,全书遣词造句过于华丽,这不应该是梭罗的文风。姚本则显得更为从容。其他版本,包括王光林,鲍荣,王家湘的翻译也都非常好,有着不一样的亮点,但与这两个版本相比,总体还是有所差距。徐迟先生是第一个把《瓦尔登湖》译为中文的,对于中国读者而言,他的贡献显然最大。但毕竟译本离现在太早,现代人读起来难免有些语言上的隔阂。

所以我很奇怪清华大学的校长会把这个译本推荐给今年入学的新生。

翻译对作者原意的理解最为重要,比如说下面这句:

the doctors prescribe for diseases of the skin merely.

大部分版本(包括徐迟所译)翻译为医生仅能治疗皮肤病,这显然是望文生义了。李继宏翻译为,医生仅可以治疗腠理之疾。显然准确得多。姚树君翻译为医生只能暂时缓解病痛。也可以理解。

我以为更准确的翻译应该是:医生的处方只能开给我们的肉体。这才能和作者一直强调的往内心深处探寻相对应。

无论如何,当我们身染繁华时代的嘈杂,《瓦尔登湖》是一本可以让我们静下心来思考,如何让灵魂跟上脚步的好书。

对照看不同的译本,有一种看智者同台,交相辉映的感觉,只要读进去,内心便会有巨大的愉悦。大家不妨去图书馆,利用一天的时间去享受这种愉悦。


笔者收录了几个版本对统一段落的翻译细节,供各位百家悦读的朋友辩析。


最高贵的游戏还是自我射击。(王光林)

将猎枪对着自己才是最高尚的游戏。(北京日报出版社名家编译委员会)

但我相信这比猎杀自己没有高尚到哪里。(王义国)

我认为枪击你自己会是更崇高的一项运动。(徐迟)

点评:这里作者的原意显然是以射猎做比喻,告诫人们应该多些毫不留情的自我审视,否则就谈不上'高贵'二字了。


在我看来,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远方才能够真诚地生活。(李继宏)

一名作家,如果他认真的生活,那么他的弹丸之地对我来说便是远方。(姚树君)

我觉得一个人若生活得诚恳,他一定是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了。(徐迟)

点评:人若生活得真诚,陋室便是远方.姚树君的理解最准确。


大多数人生活在无言的绝望中,
所谓的委屈求全其实是积重难返的绝望。(李继宏)

大部分人活得绝望而不思反抗,
所谓逆来顺受不过是绝望的另一种面孔。(姚树君)

大多数人过着安静而绝望的生活。所谓听天由命,就是习以为常的绝望。(王光林)

人类过着静静的绝望的生活。所谓听天由命,正是肯定的绝望。(徐迟)

点评:王光林的翻译略胜一筹。哀莫大于心死,沉默的绝望。


新时代抛下旧时代,就像大海丢下搁浅的船。(北京日报出版社)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一代的王国被推翻,惨淡得像废弃的小船。(姚树君)

一代人抛弃另一代人的业绩,就像抛弃了搁浅的船。(王光林)

新世代应该抛弃旧世代的业绩,就像抛弃搁浅的船那样。(李继宏)

新的世代抛弃前一代的业绩,好像它们是些搁浅的船。(徐  迟)

点评:新时代抛下旧时代,就像大海丢下搁浅的船。简洁如诗的语言。北京日报版完胜。


人们推崇的成功模式并非一种,为何大家总选择会损害别人利益的那一种呢?(姚树君)

人们交口称赞和认为成功的生活,无非是生活的一种而已,我们为什么要夸耀一种,而牺牲其他各种呢。(李继宏)

人们普遍赞赏的那种成功的生活,不过是万千生活方式中的一种,我们为什么只顾褒扬这一种,而一味贬损其余的呢?(北京日报出版社)

人们赞美而认为成功的生活,只不过是生活中的这么一种。为什么我们要夸耀这一种而贬低别一种生活呢?(徐  迟)

点评:姚树君的翻译显然和其他各位不同,李继宏的翻译在节奏感上最好。


我们总是想要学会如何得到更多的东西,但有时候应该学学如何满足于更少的东西吧?(李继宏)

我们是应该不断追求更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还是满足于现有的物品?(姚树君)

难道我们老是研究如何得到更多的东西,而不是有时满足于少一些?(王光林)

我们为什么总在钻营如何得到更多,而不将时间放在知足常乐上呢?(北京日报出版社)

点评:李继宏的翻译实在太精到,准确而不落俗套。


如果诗人不在屋檐下滔滔不绝,如果圣贤之人不在屋里住的太久,事情或许会好得多。小鸟不在洞里唱歌,鸽子也不在鸽棚里爱抚自己的清纯。(王光林)

如果诗人的诗句不总是在屋檐下吟唱出的,如果圣贤之人少一些停留在屋内的时间,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鸟儿从不在洞穴中高歌,白鸽也从不在棚舍里展露纯真。(北京日报出版社)

如果诗人在屋檐下吟不出诗句,哲人在家住不了许久,如果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日夜直面星辰大地,或许会大有裨益。鸟在同穴中失声,鸽子在鸟舍里失身。(姚树君)

点评:这句话的翻译,姚树君的翻译显然逻辑最顺畅,也最易理解.遣词造句依然是精到。


4月1日,有雨,冰雪消融;那天清晨,大雾弥漫,我听见一只离群的孤雁在湖上迷茫地叫着,仿佛它是迷了路,又仿佛它是雾之幽灵。(姚树君)

4月1日,下雨了,冰融了,早晨,雾气浓重,我听到一只离群的鹅在湖边寻觅的声音,鸣声迷茫哀愁,像是雾中的精灵。(北京日报出版社)

4月1日,天下起了雨,冰融化了,但是大清早,雾气蒙蒙,我听到一只失群的孤鹅在湖上四下摸索,苦苦哀鸣,好像迷了路,又像是雾的精灵。(王光林)

点评:其实在大段景色描写中才能看出翻译家的功力,在更多对瓦尔登湖景色的描述中,客观地说,姚树君的翻译才能让我体会到瓦尔登湖之美。


人们都说自己知道很多事,
可是啊,他们借助了羽翅,
那就是我科学和艺术,
以及千别种的器物,
吹拂的风,
是他们仅有的所懂。
(李继宏)

人们喜欢夸赞自己无所不知,
却不知己身已有双翅—
科学艺术,
千般本事;
清风过耳,
才是你真正感知。
(姚树君)

人们说他们通晓一切,
看,他们有了翅膀—
艺术,科学,
还有千种工艺;
可唯有拂过的清风,
才是他们全部所知。
(北京日报出版社)

人人都说他们懂得很多,
但是,瞧!它们却振翼逃离了,
艺术,科学,
还有千般记忆。
其实只有吹动的风
才是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王光林)

人们都说他们懂得不少;
瞧啊,他们生了翅膀__
百艺啊,还有科学,
还有千般技巧;
其实只有吹拂的风
才是他们全部的知觉。
(徐  迟)

点评:翻译诗歌的功底,还是姚本最好。


人的恶行,死后仍存。(北京日报出版社)

生前所做的恶,死后还在继续。(姚树君)

人做了恶事,死后还在流传。(王光林)

人做的恶,似乎还流传。(徐   迟)

点评:北京日报出版社小小胜出。

十一

把人生中最美好的阶段用来赚钱,以便能够在人生中最没有价值的阶段享受一点值得怀疑的自由。(李继宏)

将人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用来赚钱,再用剩下来的不那么美好的岁月去消费这不靠谱的自由。(姚树君)

一个人用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时光来赚钱,只为了老迈时享有一点未必值得肯定的自由。(北京日报出版社)

牺牲最美好的年华,辛苦赚钱,为的就是在最没有价值的辰光里享受那令人怀疑的自由。(王光林)

花了一个人的生命中最宝贵的一部分来赚钱,为了在最不宝贵的一部分时间里享受一点可疑的自由。(徐   迟)

点评:多读几遍,尤其是读出声来,感觉还是王光林的翻译最流畅自然,也不俗气

十二

我生活的地点和时间与达摩达拉并不相同,我更喜欢我如今所处的位置和年代。(李继宏)

时空变幻,星移斗转,我越来越靠近宇宙中最吸引我的地方,也越来越接近历史上最吸引我的时代。(姚树君)

古往今来,时空变幻,我生活在宇宙中离我神往的历史时期最近的一隅。(北京日报出版社)

时间和地点都在变,我住的地方离宇宙的这些区域,离我为之神往的那些历史时代越来越近了。(王光林)

点评:这句话是描述作者对康城的自豪感,此地是美国独立战争枪响的地方,姚树君的翻译在情感把握上显然更好。

十三

我们仍旧卑微地活着,有如蝼蚁。尽管神话告诉我们,我们早已变形为人。我们像侏儒那样与鹤为战。这是错上加错,雪上加霜。我们的美德也在此时变成了累赘,变成了可以被规避掉的苦难。(姚树君)

可是我们依然生活得很低贱,很像是蚂蚁,尽管神话说我们早已经变成人;或者像是与白鹤战斗的俾格米人;这是错上加错,大错特错。我们因而陷入了一种多余的,本可避免的悲惨境况。(李继宏)

我们的生活依然卑微如蚁,尽管寓言中说,我们早已变成了人类,可我们是与仙鹤搏斗的俾格米人。这简直错上加错,补丁上添补丁。在这里,我们的美德也变成了多余的,本可以避免的疏漏。(北京日报出版社)

然而我们依然生活得很卑微,像蚂蚁似的:虽然神话告诉我们,我们早就变成了人,但是我们仍像侏儒一样,在跟仙鹤作战,这真是错上加错,脏上加脏,我们最美好的美德此时也成了多余而可避开的倒霉鬼。(王光林)

点评:还是姚树君的语言无可挑剔。

无论如何,当我们身染繁华时代的嘈杂,《瓦尔登湖》是一本可以让我们静下心来思考,让灵魂跟上脚步的好书。
对照看不同的译本,有一种看智者同台,交相辉映的感觉,只要读进去,内心便会有巨大的愉悦。大家不妨去图书馆,利用一天的时间去享受这种愉悦。更感谢诸位译者的辛苦付出,让我们得以寻迹智者,心有所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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