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薛冰先生的母校,打的前往江苏省文化厅,因为此厅所占用的房屋正是当年的江南图书馆。司机把车开到了一处大大的路口,而后告诉我们这是单行道无法驶入,于是跟薛冰下车,步行向内走去。无意间在路上看到了魏源故居的文保牌,我未曾来过这里,薛冰对此感到特别惊讶,他的意思是说:这么有名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没找到过?我告诉他,因为自己几年前就从网上查到了信息,说因为拓宽马路,这片古建已经拆除了。
薛冰说确有此事,当年这件事搞得沸沸扬扬,他为了能够让这处故居保留下来,找了不少领导,同时还联合了一些文化人给政府写提案,最后折中的结果,是只拆掉了魏源故居的三分之一,主体部分保留了下来。我夸赞他做了件大好事,薛老师很高兴,他告诉我说,区有关领导答应他:这处故居一直免费对外开放。 说着,他带我走到了入口处,想让我看看里面的情形,然不恰的是大门挂着锁。这个结果让薛老师大为不满,他说,答应好的事情,怎么可以这么做?!他当即就掏出电话要打给某位领导,我马上对他进行了劝阻说,我今天的寻访目标是江南图书馆,魏源故居既然已经保留了下来,等我下次专程来拍照也不迟。 于是隔着墙向内张望一番,唯一可见者,是隔墙探出的一枝梅花,薛老师说这株梅花正是魏源手植者。在这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虽然可以看到这凌寒独自开的梅花,但它散发出的暗香,我却无法嗅得到。省文化厅的大门恰巧就在魏源故居的斜对面。
从外观看,文厅邻街的一栋房屋也是仿古的式样,只是建筑格局有些奇特,有点儿像张开两翼的大鹏,而在省厅门口站着的两位保安,则对我的这句赞语不感兴趣,他们明确地跟我讲,门口禁止拍照。闻听此言,知道进这里面并不容易,但薛老师却不急不徐地亮出了身份。 果真,他的金字招牌让那两位保安显现出了尊敬的姿态。虽然不再盘问,但这两位还是犹豫地说,要进里面拍照只可以在院子里,千万不能走进楼内,因为里面还有人在办公。我不等薛老师回答,就急切地跟保安连连说“可以”。
沿着院内的左路前行,所见情形跟我想象的不一样。薛老师边走边跟我讲解,他首先跟我讲,对付保安要沉得住气。我说,咱俩的形象有较大的区别,您看上去就像是有文化的老干部,我哪有这个份儿?但我所关心者,是眼前所见跟所查得的资料有较大的差异。 各种资料上都讲到江南图书馆建在盋山之上,而我所见到的却是一马平川,薛老师立即纠正了我的视觉差,他让我细细地体味一下脚下的路是否有上坡的感觉。虽然我没有感觉到,但我还是应和地说,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即便如此吧,这怎么能算是山呢?
薛老师对我言语中的不充分肯定表示了不满,他说盋山原本确实是一座小山,只是后来慢慢地被铲掉了。一座山怎么可能被铲平?难道这里也出了愚公?薛老师极有耐心地向我讲解着,他说,刚才路过的清凉山应该算一座山吧。其实我没好意思说:就算是清凉山,拿它跟北方的小山比起来,连个小土包都算不上。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薛老师告诉我,在清凉山附近有许多的余脉,都是一座一座的小山包,后来修路盖房,这些小山就渐渐地被挖平了。 我们前来的路上也路过了一个所谓的山坡,薛老师当时就告诉我,这里叫百步坡,这个名字是袁枚所起,当年这个坡据隋园正好是一百步的距离,袁枚去世后就埋在了百步坡,薛小的时候常来百步坡玩耍,当时袁枚的墓还在,直到1971年才被铲平。
说话间来到了后院,眼前所见是整齐的两排红色古典二层楼,我曾经在民国老照片上看到过这两座楼的倩影,而今第一眼看到原物,还是感到很震憾,看来:照片见到终觉浅,绝知此事要亲堵。 薛老师告诉我,这两座楼的正式名称叫陶风楼。我说只记得此两楼名江南图书馆。他说我记的不错,改名是后来的事情。此名的来由是将陶澍和缪荃孙的名号全称在一起,因为此处跟这两人有较大的关系。
回来后,我查看了《南京图书馆志》,果真如薛老师所言,此志中称:“1928年,柳诒徵为了纪念晋代学者陶侃、创办惜阴书舍的清两江总督陶澍、创办江南图书馆的端方、缪荃孙等四位先人,将藏书楼题名为‘陶风楼’,并请国民政府主席谭延闿书写‘陶风楼’匾额,悬挂在楼前。”
仔细端详这两座楼,也跟我的想象略有差异。讲到江南图书馆,各种资料都会提到除了这两排房计有44间之外,余外还有上百间房,然我在院中却已看不到其他建筑。薛老师说,能让这两栋楼保留下来已经很不容易,比如这两排楼中间现有两棵大银杏树,而原本的情形是,这里总计有两排这样的大树。如此说来,能够留下来就是难得,我觉得他的所言甚是有理。
细细地观看着这两排楼房,两楼之间有回廊相通,而上下两层都分别有着完整的回廊。不知这是否就是江南所说的骑马楼。这些回廊的栏杆保护得十分完好,甚至上面细小的木雕都没有丝毫的破损,而今这些木雕全部被涂上了红漆。看来,古代的建筑有人使用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看上去不那么破败。
但如果变成了大杂院,就会是另一种情形:在各地寻访,有不少的名人故居里面住着多家住户,其残破情形不忍目睹。而今江南图书馆归一个机关使用,而这个机关恰好又是文化部门,我想,可能是这两个因素加在一起,才使得这处建筑得以完好如初。仅从外观看,显然不能满足我的贪念,薛老师鼓励我上楼去拍照。 虽然是办公时间,在院中却很少遇到工作人员,这让我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于是小心地登楼。不巧的是,刚刚踏上楼梯,就遇到了一位工作人员迎面下楼,我马上思索借口。还未等我编圆,对方已经默然地擦肩而过。看来只是自我做贼心虚,其实并没人阻拦。而后又遇到了几位工作人员,我的神态就变得坦然了许多。于是我沿着二楼的回廊,一处处地看下去。 虽然是古建筑,但门口挂着的都是不同处室的铭牌,其中有一间是防盗门,门口写着“微机房”,底下还挂着一个小牌,上写“保密要害部门”。看到这个字样,我还是本能地转身离去。
站在二楼的回廊上下望,换一个视角,眼前所见果真不同。现在想一想,当年端方花那么多钱建起这两排楼也真是不容易,至少在我看来,他当年建造此楼时应该没吃什么回扣。《南京图书馆志》中讲到了当年建馆初期的花费:“图书馆于1908年接收了上元小学堂,端方又在后院背山修建了前后两栋具有中国古建筑风格的藏书楼,共44间,耗银3.47余万两,1909年9月竣工,加上原有平房,计有馆舍140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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