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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米芾的书论来看，他是倾向崇古的，如对“古意”、“古雅”、“宝晋”的高度重视，但从他和书艺实践来看，又是极意创新的。在他身上，崇古与创新似乎极为对立，然而又非常统一，这就是以古为新，以新见古。从他的个性和书艺来看，应是属于苏、黄一派，而且是这一派的主力。他的美学思想与苏、黄同中之异在于：他更重视艺术意境和审美情趣的“真”。他在《画史》中主张绘画要抒写意趣，发挥个性。他不喜欢表现北方山水李成一派，认为“多巧少真态”，而巧饰会泯却性灵；他推崇表现江南山水的董、巨一派，赞扬董源的画“平淡天真”，“得天真多”，“真意可爱”，巨然的画也“平淡趣高”，“平淡奇绝”。米芾父子开创的米点山水，也主要是写天趣，是从宋代开始的写意画的代表之一，正因为其趣浓，甚至被称为“墨戏”或“墨趣”。米芾的绘画美学强调平淡、天真、意趣，他的书法美学同样如此。《自叙帖》说：“学书贵弄翰，谓把笔轻，自然手心虚，振迅天真，出于意外。”又说：“出于天真，自然异。”他在《书史》中极意赞美杨凝式书“天真烂漫”。《海岳名言》也有如下论述： 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 裴休率意写碑，乃有真趣，不陷丑怪。…… 沈传师变格，自有超世真趣。…… 学书须得趣，他好俱忘，乃入妙。 ▼米芾 《彦和帖》 ▼米芾《新恩帖》 这些书论，归结到一点，就是反对矫揉造作，主张自然随意，提倡与“丑怪”相对立的天真自然的“真趣”之美。这是别具慧眼，极有见地的。刘熙载《书概》指出：“裴公美书，大段宗欧，米襄阳评之以‘直率可爱’。‘直率’二字，最为难得……”书为心画，心灵的表现以直率为美，做作为丑。正因为如此，书法中的“直率”是难能可贵，有高度美学价值的。米芾把“直率”或“真趣”作为书法艺术风格提出来，作为书学批评标准提出来，这在中国古代书法美学史上是有其独创性的。和苏、黄主张“信手”、“无法”、“新意”、“变法”一样，米芾所主张的“随意”、“率意”、“天真”、“得趣”、“变格”和“真趣”及其所体现的直率精神，是与时代的审美趋向一致的，是与苏、黄的艺术思想同拍的，也是与他自己的性格为人，与他自己的书艺风格完全相符的。 ▼米芾 《值雨帖》行书 在上述历史背景和美学背景上来看苏、黄、米的艺术风格和美学观点，来看他们对于唐代书家的讥贬，就应该把它理解为个性解放和风格创新的一种审美势态。这种势态采取了“守骏莫若跛”之类的偏侧努肆形式。这种势态形式不但表现在作品的外在形象和内在意趣上，而且表现在理论的精神内容和语言表达上。这是宋代书法美和书法美学的一个重要特点。 ▼米芾《逃暑帖》纸本 《书法雅言》说米芾“学力未到”，“学力乃疏，手不从心”，这也是与事实不符的。米芾在《自叙帖》中说自己七八岁就学颜真卿，后又学以“紧结”见长的柳书，继而知柳出于欧而学欧，后来又学褚遂良、段季展 ① ，进而师法《兰亭》，“遂并看法帖，入晋魏平淡”……他不只学真书、行书，而且学篆书，酷爱《诅楚文》、《石鼓文》及钟鼎文。在对古代优秀书艺传统的继承上，他确实做到了杜甫所说的“转益多师是汝师”。正因为如此，米芾在中国书法史上曾以“集古字”著称。他在《海岳名言》中说：“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这种博采众美，融会贯通，集古为我，自成面目的艺术经验，给人们指出了一条学书的成功之路。刘熙载《书概》肯定这条经验说：“米元章书大段出于河南，而复善摹各体。当其刻意宗古，一时有集字之讥；迨既自成家，则唯变所适，不得以辙迹求之矣。”米芾的可贵之处，不但在于深入传统，刻意宗古，不怕“集字”之讥，而且在于不为传统所局囿，融会贯通而又加以革新创造，“唯变所适”，不怕异端之讥，并使人“不得以辙迹求之”，“不知以何为祖”。这种继承和革新辩证结合的精神，在中国书法史上是很突出的，怎能说他“学力未到”呢？ ▼米芾 《竹前槐后诗卷》行书 ▼米芾 《论草书帖》 纸本 有人只看到米芾书艺破法尚意的创新的一面，而看不到他宗古集字、根植于传统的扎实功力，看不到他“一日不书，便觉思涩”，“他好俱忘”日积月累的书艺本领，因而立论不免偏颇。然而，中国书学史上前人对米芾予以正确而全面评价的，也不乏其例。如： 宋人作书多取新意，然意须从本领中来。米老少时为集字，晚年行法，亦不离杨少师、颜鲁公也。（董其昌《画禅室随笔》） 宋人解散唐法，尚新意，而本领在其间，米元章书如集字是也。（冯班《钝吟书要》） 米芾 《临沂使君帖》（又称戎薛帖） 行草书 这两条强调的重点都是“本领”。说明新意绝不是任意胡来，信手涂鸦，而应从扎实的本领中来。以时代总的发展态势来看，宋代书家创新尚意，但又不离传统，本领存乎其间。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开一代书风。在董其昌等人的审美眼光中，米芾在这方面是宋代书家的杰出代表。 米芾《箧中帖》（又称《致景文隰公阁下尺牍》、《天机笔妙帖》） 行草书 再就米芾的书艺实践经验来看，他也特别强调本领。在《自叙帖》中，他认为使毫行墨要做到浑然天成，结构章法要做到笔笔不同，重轻不同，出于天真。在书艺本领中，他特别强调“得笔”，而认为其效果应以“圆”为审美准则。他指出，得笔则细如髭发也是圆的，不得笔则虽粗如椽也是“褊”的。作为书艺本领的“得笔”，可说是米芾关于书艺创造的审美经验的一个集结点。（未完待续） 欲知前文，戳此链接！>>> 晒出个性 传承国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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