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傣乡寻医

 loui14th 2016-10-19
傣乡寻医
  傣医康朗香医疗箱中保留着不少动物药,如今已不多见。本版图片 身体周刊记者 高剑平

傣族医学

按照贝叶经的记载,傣医大约有2500年的历史。傣医理论与佛教思想有关,其认为,万物由土、水、火、风“四塔”构成,四者平衡则身体健康,不平衡则生病。傣医善于应用各种草药,也用到动物药和矿物质药,但并不多见。傣医一般采用“三诊”法,即望、闻、摸。

身体周刊记者 石毅

到了云南的西双版纳,一切风物都有了鲜明的热带色彩。

州府景洪的建筑主体虽和各地的县城没有两样,但上部却保留了傣家竹楼尖顶的旧式模样,一个个三角锥状的屋顶在街边排开,间或配以红色、黄色的鱼鳞状瓦片,让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路边的人家,院子里红黄蓝紫各色鲜花都长得高过了围墙,把人行道装点起来,而那些攀藤植物仗着潮湿和炎热的气候,也在一排排的椰树和多罗树上疯长起来,热带的滋味就随着它们在风里散开了。

不过景洪到底是“现代化”了。在西双版纳最古老的佛寺总佛寺里,年轻的僧侣们搬着木材来回,正是要修建新的佛殿,从寺庙中那尊高大的金身佛像身后望去,澜沧江边的高楼已成气候,到了傍晚,酒吧和餐厅一个个亮起灯,播放极具现代感的音乐,让人不知身在何方。街头偶尔有芊芊细腰的傣族女子穿着紧身短衣和裹身长裙而过,当地人说,一般只有到了傣族重大的节日女人们才穿着传统服装出门,正是因为这平日的不多见,才别有风味。

我们为寻找傣族医药而来。我们曾经飞到青藏高原拜访藏医,到南疆喀什的古街巷子里寻找传统维药市场的味道,也到贵州苗寨的山里和师傅上山采草药。我们所遇见的民间那些既执著于传统文化和民俗,又有一肚子学问的医者、学者已是少之又少,以至于每到一处,总是听到一声声的叹息,那些曾经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只是几十年之间,人们还没了解、重新发现,却已经失去。我们抱着忐忑的心来寻访傣医药,希望借此片段,一窥我们自己的医学史。

中国各个不同民族对人与天地的看法大抵有相似之处。在维吾尔医学中,世界是由湿热之气、干热之火、湿寒之水、干寒之土组成,四大物质对人体产生影响,使人体在与外部环境的克制和平衡中延续,而一旦物质的平衡被打破,便会产生疾病并最终导致死亡。我们在西双版纳的傣医中也听到近似的学说。

在傣医学看来,世界由“四塔”组成,这“四塔”为风、火、水、土。如果人体内的这四种基本物质与自然界的“四塔”保持动态平衡,则人体便能维持健康,反之,若是“四塔”衰败,则人患病久治不效,最终“四塔”便可像四条毒蛇一样叮咬人的躯体,致人死亡。若是将这些医学学说和中医的“阴阳五行”联系起来,便可看到不同民族的相互联系。

与草药为邻

傣医善于应用各种草药。西双版纳民族医学研究所的岩罕单参与了全国两次傣医药资源普查,一次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一次则在2012年。他告诉我们,根据两次普查的情况,傣医所用到的草药大约有2500种,其中1858种为常用药。除了植物药,傣医也用到动物药和矿物质药,但并不多见。

西双版纳以丰富的热带植被而闻名。我们在这里拜访时,常常看到普通人家的院子里也是郁郁葱葱一片,便赞叹主人家打理得当,他们却纠正说,那里的植物落地生根,就是一块空地也能很快长出东西来。

西双版纳无四季之分,一年中仅有雨季和旱季,雨季降水量丰富,极其适宜植物生长,许多资料上提到,西双版纳是我国除海南省外原始热带雨林保存最完整的地方,是名副其实的“植物王国”。繁茂的森林就是傣医的草药库,岩罕单带着我们途经热带雨林自然保护区,一路所见,他随口就能说出不同植物的药用价值。

传说中傣医的祖师爷就是从认识植物的药性开始的。这是我们在版纳听到的故事:龚麻腊别本来只是村子里普通的孩子,他的父亲和兄弟姐妹有一天因误食毒菌而身亡,这使他下定决心要寻找到解药以解毒救人。龚麻腊别在森林里跟踪和观察野猪,他发现吃了毒菌的野猪在吃下另一种植物后便安然无恙,于是他把这种植物采回家,经过几次试验后发现确实具有解毒功效,从此他开始用这种植物来帮人解毒,也开始走上了行医的道路,傣族从那时起便有了医药。

一个好的傣医往往是从上山采药、熟悉草药开始的。我们此后拜访的81岁的老傣医康朗香和86岁的康朗罕都宣称自己能认得上千种草药。岩罕单说,在对傣医药资源进行普查时他们发现,老傣医个个都算得上半个植物专家,只是他们大多年事已高,年轻的傣医已经远远赶不上他们的老一辈了。

贝叶经上的历史

如果要寻找傣医更可信的历史,大概要回到贝叶经上。

贝叶是贝叶棕植物的剑形树叶,也就是西双版纳随处可见的多罗树之叶。贝叶经是贝叶经过加工后将文字特别是佛经刻在贝叶上制成的经书,通常都是由寺庙里的僧人们制作保存。傣族受小乘佛教影响甚深,在西双版纳,每一个傣族的寨子都少不了一个佛堂,在近当代学校教育出现前,男孩子们长到7岁便要到寺庙出家,长大以后可以还俗。

当地人说,没有出过家的男孩子往往被人看不起,就好像如今没有上过学的孩子一样。在寺庙里接受教育,所学内容也不仅仅是佛教的教义,往往还包括民族文字、历史传统、道德规范、医学文学等方方面面。

我们在西双版纳民族医学研究所看到了这里从民间收集来的贝叶经。将过去这些篆刻在贝叶经上的医学内容翻译整理成现代汉语正是岩罕单目前主要的工作之一。按照这些经书的记载,傣医大约有2500年的历史。

“贝叶经里都是古傣文,和现今使用的新傣文不同,现在能看懂的人不多了,就要靠我们一部部地整理翻译出来。”岩罕单说。

贝叶经的制作历史悠久,《大唐西域记》里在描写恭建那补罗国(南印度古国)时便说,“城北不远有多罗树林,周三十余里,其叶长广,其色光润,诸国书写莫不采用。”在佛教由印度传至东南亚直至中国的傣族聚居区后,贝叶棕被引种进来,贝叶经也随之进入这些地区。

岩罕单展示的贝叶经已经流世两三千年。这些发黄的贝叶被统一裁剪成60厘米长、10厘米宽,叶片的边缘有小孔,可以用绳子将每一片穿起来以组成册,每一册的边缘都要涂上金粉或金漆。按照佛教的传统,制作经书不留制作者的信息,所以很多贝叶经只能从其中记载的内容大致推算它的制作时间。

“贝叶经是傣族文化的宝藏,就像汉族古时候使用竹书一样。”岩罕单说,即便在今天,贝叶经的制作还是西双版纳的小和尚们要学习的内容,“一般要在冬天的时候砍下贝叶,放入开水煮沸后再晾晒干,然后用刻笔把经文一字一句地刻上去。这还没有完,刻上去了以后字还是很难辨认,要把烧饭的铁锅锅底的灰刮下来,再混合水或芝麻油涂在刻好的字上,这样经文就变成了黑色,读起来容易多了。这样加工过的贝叶经能够保存数百年的时间。”

岩罕单不希望看到这些贝叶经变成傣族年轻人读不懂的“天书”。旧傣文本是来源于古印度字母系统,为拼音文字,与泰文、缅文、柬埔寨文和老挝文属于同一个系统。但是在中国境内,居住在不同地区的傣族也使用着不同的文字,如西双版纳地区的傣仂文和德宏地区的傣哪文。在1949年,政府对不同的傣文进行了改革,统一为新傣文,年轻人在学校学习新傣文,对旧傣文就日益生疏了,所以旧时的贝叶经就要通过专人翻译成新傣文甚至汉语。

岩罕单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也能继承他的衣钵,在民族医药研究方面有所作为。目前看来,他的儿女都遂了他的心愿。他的儿子毕业后进了研究所,现在是他的助手,而他的女儿还在读高中,已经受到父亲影响,立下要学傣医的志向。

融入佛教思想

不难看出佛教在傣医中处处都投下影子。我们在西双版纳最老的寺庙总佛寺以及傣族村寨里的佛堂走访,希望能遇见深谙医术的僧人,向他请教关于佛教与傣医关系的问题,只可惜自从现代的学校教育兴起后,出家做和尚已经不是傣族男孩子们的必要选择。一位年轻的僧人告诉我们,小和尚在寺院所受的教育也大多停留在佛法教义上了。

不过,经验丰富的老傣医还是向我们解释了佛教传入和傣医发展的关系。

西双版纳州傣医医院傣医药主任医师林艳芳告诉我们,傣医学中最基本的“四塔”理论,就来源于佛教思想。

佛教认为世界万物是由土、水、火、风四大元素构成,这种理论被傣族人接受,进而转变为傣医中的“四塔”。傣医还把药用植物按照四塔进行了粗略的划分,每一种都能调节人体所对应的“四塔”,因此合理的用药便能使“四塔”归于平衡,使人体重获健康。

傣医中还有许多借用佛教思想的例子。比如傣语“麻腊纳”即为死亡,这个词和无常、灭为同意。傣医认为众生生活在世界上就像雨点落在水面上的水泡一样,随起随灭、无所定行、生灭循环不已。

我们曾经把目光投向印度的古老医学阿育吠陀(即印度传统医学,类似于中国的中医,据考证约有5000年历史,至今仍在印度广泛使用)。在西双版纳寻访傣医药也让我们看到了阿育吠陀在这里种下的种子。印度的医生们总是强调要依照自然原则治疗疾病,傣医亦如此:人和自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因此人体要顺应自然环境,一个好的医生不仅要了解人体的生理、病理变化,还要洞察环境的改变,如此才能药到病除。

netease 本文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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