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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凉恩到骨”句意探析 ——兼析陈与义《雨》 在收集2010年语文高考诗歌鉴赏题的时候，一眼觉得辽宁卷所选宋人陈与义的《雨》有点特别，在还没有弄明白它的意思之前，就欣然拿来给学生做赏析题（并不要求回答问题），写一篇300字以上的赏析小文，借以提高鉴赏能力兼写作能力，希望一箭双雕。 原诗如下： 潇潇十日雨，稳送祝融②归。 燕子经年梦，梧桐昨暮非。 一凉恩到骨，四壁③事多违。 衮衮繁华地④，西风吹客衣。 【注】①陈与义（1090-1138）：字去非，号简斋，洛阳人。这首诗作于政和八年（1118），当时作者正闲居京城等候授职。 ②祝融：火神，这里指夏季。③四壁：家徒四壁，指穷困。④衮衮：众多，这里指众多居高位而无所作为的官吏。繁华地：指京城。 当我习惯的，不借助任何背景资料，静下心来解读这首诗的时候，以为网络传抄的不可靠，一度怀疑“一凉恩到骨”是不是有文字的讹误。世上岂有“恩到骨”这样的说法？莫非是“思到骨”？“恩”与“思”形近，这可是天壤之别啊！一边怀疑，一边上网查阅，却是“恩”确切无疑！又不免看看他人的注解，居然五花八门，唯有一门似乎是前辈高人的妙解，通篇文言，用词警惕，点到为止，俨然行家，然而我看了半天，正如常言道“你不说我还倒明白，你越说我倒越糊涂了……”那行家说： ——陈诗凡雨时景物一概不写，务以造意胜，透过数层，从深处拗折，在空际盘旋。首二句点出雨。三四句离开雨说，而又是从雨中想出，其意境凄迷深邃，决非恒人意中所有。同一用鸟兽草木也，李诗中之“竹”、“萍”、“燕”、“萤”，写此诸物在雨中之情况而已；陈诗用“燕子”、“梧桐”，并非写雨中燕子与梧桐之景象，乃写雨中燕子与梧桐之感觉，实则燕子、梧桐并无感觉，乃诗人怀旧之思，迟暮之慨，借燕子、梧桐以衬出耳。宋诗用意之深折如此。五六两句言人在雨时之所感。同一咏凉也，李诗则云“气凉先动竹”，借竹衬出；陈诗则云“一凉恩到骨”，直凑单微。“凉”上用“一”字形容，已学新颖矣，而“一凉”下用“恩”字，“恩”下又接“到骨”二字，真剥肤存液，迥绝恒蹊。宋诗造句之烹炼如此。世之作俗诗者，记得古人许多陈词套语，无论何题，摇笔即来，描写景物，必“夕阳”“芳草”，偶尔登临，亦“万里”“百年”，伤离赠别，则“折柳”“沾襟”，退隐闲居，必“竹篱”“茅舍”；陈陈相因，使人生厌，宜多读宋诗，可以涤肠换骨也。…… 什么“学新颖”，什么“剥肤存液，迥绝恒蹊”，用尽了诗话学家的名词术语，除了让人云山雾罩之外，什么也没说明白。又有某人解释说： “这句话既说明了秋雨到来的凉爽舒适对人（作者自己）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恩赐，又何尝不是这个失落才子对皇恩的期盼！” 如此说来作者是在感谢大自然的恩赐：大自然开恩，天气这么凉爽，爽到我的骨子里去了；皇上啊，你什么时候也让我爽一爽呢？ 且不说对皇上做这样的暗示近似白痴——乞求得也太露骨了，就是无限惬意的去享受秋天的凉爽也与整个诗的意境不相吻合。实在是牵强附会！ 那么，整个诗的意境是怎样的呢？ 第一联，“潇潇十日雨，稳送祝融归。”写雨下得长，连续下了十日。这是一场夏末最后的雨，也只有这么长的雨才有足够的能量把最后的夏天送走，所以“稳送”，毫不吃力，不牵强，不拖泥带水，而是干干净净的把一个炎热的夏天送了回去，把一个纯纯粹粹的秋天带到作者的生活世界里来，一个没有一丝热意的冰凉的秋天到来了。 第二联，“燕子经年梦，梧桐昨暮非。”这一联说，连续十日的雨，把燕子一年的经营变成了一场梦（诗中的“梦”做动词解）——雨打燕子，秋来成梦，一个季节的轮回（说“经年”，是笼统），燕子燕子你该回去了；一直顽强挺立在潇潇雨中，与大自然的催促对抗了十天之久的梧桐，突然在昨天晚上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颓然低下了它那高贵的头，和先前的葱绿面目全非。 分析到这里，我们大概知道这两联所营造的是什么意境了。接下来第三联，怎么可能会有“享受秋天的凉爽而感恩到骨”的愉快心情呢？ 那么第三联是什么意思呢？ “一凉恩到骨，四壁事多违”是一个对比句。第一句是说，秋天的凉意一到，人间的冷暖就显得特别突出，受到的关怀就立刻感受得到，连骨子里都可以感受到他人所给的温暖。这一句正是感谢皇恩浩荡，在这样秋凉萧瑟的天气里，自己仍然能够幸存苟活，感受到人间的冷暖，和下一句形成“宠”与“失”的对比，既显示出清寒不屈的坚守，又表明了落魄不如意的待举——虽然自己家徒四壁，诸事无成，也没有怨天尤人，甚至忘记主上的恩情。 “衮衮繁华地，西风吹客衣。”这最后一联，仍然是通过对比，在“众”与“独”，“主”与“客”，“繁华”与“西风”广阔而强大的对比中，塑造了一个孤独、落拓、清高、傲岸的“西风客”的形象，与李白的“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有异曲同工之妙。 2010-12-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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