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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格律诗是非线性序列还是线性序列突破

 江山携手 2016-10-25
           格律诗是非线性序列还是线性序列突破
                   桂林  胡自立 
     林星煌先生在《中华诗词》2007年第6期,针对本人对其《四句四妙》一文的看法,认为“线性序列”是诗歌语言运用中的无法回避的问题,进一步提出“突破线性序列的言语策略”拓展其观点。本人提出一些不同看法供林先生参考。
    王力论格律诗的语法特点:“古诗的语法,本来和散文的语法大致相同;直至近体诗,才渐渐和散文歧异。其所以渐趋歧异的原因,大概有三种:第一,才区区五字或七字之中,要舒展相当丰富的想像,不能不力求简洁,凡可以省去而不至影响语意的字,往往都从省略;第二,因为有韵脚的拘束,有时候不能不把词的位置移动;第三,因为对仗的关系,词性互相衬托,极便于运用变性的词……这种句法是散文里所罕用的。如果散文里用了诗的句法,我们可以认为那是以诗的格调来行文。”
   (1)词的变性:子能渠细石,吾亦沼清泉。(杜甫《自瀼西荆扉》)
      名词“渠”,“沼”活用为动词。
   (2)倒装:春日繁鱼鸟,江天足芰荷。(杜甫《暮春陪李》)
     顺读为“江天芰荷足,春日鱼鸟繁。”王力说“古代散文里也有倒装法,但大多致是有条件的倒装……惟有毫无条件之下的倒置,才是真正的倒装。”
    (3)省略:旄尽风霜节,心悬日月光。(杨维桢《题苏武牧羊图》)
      “旄尽风霜节”是“节旄落尽,更显苏武在风霜中的气节。”的省略。
     王力说:“散文里也有省略,但近体诗里省略更甚。”
     以上足以证明,诗人写诗不可能完全依散文按线性序列特点去写。律诗是一种特有的非线性文体。只不过林星煌先生解释“突破线性”而己。把一种非线性文体,说成是“突破线性”是不能接受的。没有人把非线方程说成“突破线性方程”,也没有人把“非欧氏几何”说成是“突破欧氏几何”。我想是一个道理,就是形式决意识,而不是意识决定形式。
    林文举例:“花自心头落,莺从眼底飞。”(林峰《送春》),
   “自心头”、“从眠底”是插入“花落”和“莺飞”中,以打断句法连续性……。的解释值得商榷,“自心头”、“从眠底”这两个介词结构书写在谓语前是“线性”作文,何来打断一说。按这样说法,散文的“线性”也被“突破”,那么,“语言是一种线性序列”的描述就自然被否定了,因为一个句子的附加成分是很多的。
    近体诗的真正插入,我举一例供林先生参考:“云影遥临盖,花气近熏衣。”(陈子良《游侠篇》)。               
   “遥”插入“云影临盖”;“近”插入“花气熏衣”。我们采用《全唐诗精选译注》(杨佐义主编)的直译句,并将诗句中的词组嵌入直译句中,以便研究。
    远远地(遥)从高处看去,车盖(盖)如一片彩云的影子(云影)降临(临)。
    人到近(近)处,那衣服(衣)如用有花气的香料(花气)熏过一般(熏)。 
    出句的第一分句只提炼出一个“遥”字。它是动词“看”的状语。对句的第一分句只提炼出一个“近”字。它与名词“处”组成名词性偏正词组做句子的宾语。为什么“遥”与“近”各自可以译成一个分句呢?王力是这样论述的:“所谓复杂句,大致说來,就是具有两个以上的谓语的一种句子。其中有一个句子形式或谓语形式是完整的,再加上或包孕着另一句子形式或另一个谓语形式。甚至只加上简单的一个动词或形容词、它既在句子形式或谓语形式之外,就算是另一谓语,而它们所造成的句子也就算是一种复杂句了。”
    林文介绍的前引式”突破线性”的诗例也是质得商榷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翁宏《春线》)   
    林文说:“两个名词的并列,会强化各自的独立性。由于句首名词的牵引力,导致后一个名词“人”、“燕”与其谓语的线性联系拓展其观点,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我认为“落花”是句前状语与“人”不是并列,同样,“微雨”也是句前状语与“燕”不是并列,如果并列当都是主语,“落花独立”、“微雨双飞”是说不通的。句前状语书于句前,也是“线性”书写方式,何来“突破”。同样,在“和风山岭梨飞雪,云岸烟堤柳曳绿”中(杨建华《秋游峨嵋》),“和风山岭”是“梨”的定语,“云岸烟堤”是“柳”的定语。也是正常的“线性”书写方式,也不是“突破”。
    林文在介绍美国汉学家高友工先生在《律诗的美学中》的一段话:“律诗‘二重结构创造出一种复杂而又对称的、层叠的雕塑。这种新颖结构需要一种新的阅读程序。一般的读法是直线向前的,而对偶结构的阅读常常将读者的注意力引向一边,要求他注意对应的相邻诗行。向前推进的运动由于回看及旁观而中止,产生一种回顾的、旁向的运动,徘徊于一个封闭的空间,形成一个圆圈。’”高君并举了李白“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的诗为例。只能说明高君注意到律诗的“非线性”,并不能说明“突破线性”。律诗的“非线性”还有特点,高君的叙述也不全面。仍以“春日繁鱼鸟,江天足芰荷。”为例,诗句不但是主谓倒置,两个分句也例置,王力给出的顺读是:“江天芰荷足,春日鱼鸟繁。”这种“非线性”语言是何等典型。
    林文认为并置式也是“突破线性”。以“宁化清流归化,路隘林深苔滑。”(毛泽东《如梦令?元旦》)为例,认为首句三个地名并列,在打破线性的表述中形成句子的大幅度跳跃,恰切地表现出行军途中急速转换的画面,最大限度地实现了空间形式的展开。林文把线性秩序引入到空间层次,不是自己开始就不赞成的吗?并列词组的书写也是“线性”书写,何来“突破”。
    综上所述,律诗到底是非线序列还是线性序列突破,我们可以各自保留不同看法,但是律诗是非线序列或者“突破线性”的原因当明确:第一,省略;第二,倒装;第三,词活用。林文所举诗例基本不能证明是“突破线性”,而它们是完全的“非线性序列”,并未产生“突破”。离开上面三原因谈“突破”也是无的放矢。
     本人才疏学浅,本文仅供林君和研究语言的学者参考。

      中华国粹网论 http://www./bbs/dispbbs.asp?BoardID=2&ID=71461

附文:

               诗句是由一个个词连接起来的线性序列吗?

                            桂林  胡自立 

 

    读中华诗词2005年第九期林星煌《四句四妙》一文,文章在结尾时提出这样一个语法概念“诗句是由一个个词连接起来的线性序列”。这种说法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

     我们说:“句子,一个词挨着一个词,表面看起来像一串链珠一样,一个个珠子挨个连接起来。实际上其内容构造不是一个词挨一个词顺次发生关系而组成的,而是由小到大、由宻到疏分层次地进行组合的”。这是最基本的汉语句子结构层次知识,目前研究句子结构层次最先进的方法是《中学教学语法系统提要(试行)》析句法。说到这里读者会替林先生辯解:你谈的是结构层次,林先生说的是语义层次。

    就诗、词句子的语义层次,我摘录王力先生说的三个例子如下:

    杜甫《月夜》:“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这里有四层意思:“云鬟湿”是一个句子形式,“玉臂寒”是一个句子形式。但是,香雾和云鬟的关系,清辉和玉臂的关系却是清楚的。杜甫怀念妻子,想象她在鄜州独自一个人观看中秋的明月,在乱离中怀念丈夫,深夜还不睡觉,云鬟为露水所浸,已经湿了,有似香雾;玉臂为明月的清辉所照,越来越感到寒冷了。

    苏轼《新城道中》:“岭上晴云披絮帽,树头初日挂铜钲”。这不是两个意思,而是四个意思。“云”并不是“披”的主语,“日”也不是“挂”的主语。岭上积聚了晴云,好像披上絮帽;树头初升起了太阳,好像挂上了铜钲。

    毛泽东《忆秦娥·娄关山》:“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月”并不是“叫”的宾语。西风、雁、霜晨月,这是三层意思,这三件事形成了浓重的气氛。长空雁叫,是在霜晨月的景况下叫的。

    以上三例都是不完全句。诗、词的句子从语义上说,都不是“由一个个词连接起来的线性序列”,语义也是多层。再举一例如下:

    陈子昂《岘山怀古》:“犹悲堕泪碣,尚想卧龙图。”此联的意思是(刮号内嵌入原联文字):

             因果(一)—(二)(三)                     并列(二)(三)

(一)见到堕泪碑(堕泪碣)|(二)又(犹) 引起我悲哀(悲)||(三)还(尚)使我想起(想)诸葛亮的谋略(卧龙图)。

    此联是流水对,出句和对句串联起来组成一个复句。这个复句有三个分句(见编号),出句由(一)、(二)分句组成,对句是第(三)分句。(一)和(二)、(三)是因果关系,这是第一层次,(二)、(三)是并列关系,是第二层次。句(三)是兼语句,“我”是第一动词“使”的宾语,又是第二动词“想起”的主语,称兼语。还要注意到,出句和对句并未按复句的层次造句。此联无论从结构和语义上都是多层次的,不是什么线性序列。

    林文研究的是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蘋。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林先生认为:中四句从结构上看既紧扣题目“早春游望”四字着笔,又以云霞、梅柳、黄鸟、绿蘋之“物”和海曙、江春、淑气、晴光之“候”……确具结构之妙。连着又说:云霞为小景(物景),海曙为大景(候景),梅柳为小景(物景),江春为大景(候景)……淑气为大景(候景),黄鸟为小景(物景),晴光为大景(候景),绿蘋为小景(物景)……以大景导入小景云云。照林先生上面的句型分析“云霞海曙,梅柳江春。淑气黄鸟,晴光绿蘋” 。如果这样, 杜诗犯了颔联的对仗方式和颈联的对仗方式完全相同的毛病。这是诗人没有避免,还是林先生判断有误呢?使我产生了怀疑。仔细想来,颔联应该是二句复杂句,复杂句是王力语法体系的一个专名,定义为:“所谓复杂句,大致说来,就是具有两个以上谓语的一种句子。其中有一个句子形式或谓语形式是完整的,再加上或包孕着另一个句子形式或另一个谓语形式。甚至只加上简单一个动词或形容词,它既在句子形式或谓语形式之外,就算是另一个谓语,而它们所造成的句子也就算是一种复杂句了。”(王力《近体诗格格学》p.205)杜诗的句型应该是“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黄鸟,晴光绿蘋。”“云霞出海”是一个句子形式,“曙”名词活用为形容词,喻“光明前景”。“梅柳渡江”是句子形式,“春”是名词活用为形容词,喻“生机勃勃(名词活用为形容词参见王力《近体诗格格学》p.259),“曙”与“春”是写(希)望。颈联是二句简单句。我这一看法不知是否正确,还望方家批评。

2006.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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