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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文青做老师，尤其是做语文老师，并且还是班主任，学生的耳朵肯定会被磨出茧子。 晨跑时，天刚亮。进行曲气势磅礴正热闹的时候，总还有几个家伙睡得四平八稳。等大部队跑完四圈，等校长有事说事无事散会后，我们班要留下来，等着班长把那几个睡懒觉的从寝室里揪过来，他们基本上是一脸匆忙两眼慌张。照例是先跑三圈，队前站立，自我检讨，然后是我说话。年轻时没有经验，直接批评；有点教龄时，知道迂回了，苦口婆心地说“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说某某同学的父亲刚从工地上打电话来，要给他加点伙食。一般情况下，操场上很安静，他们的眼睛扑闪着，分外明亮。 晚自习没有人迟到。我们这所初中的学生大都是留守儿童，基本上都在学校吃住。晚自习时间很长，从晚上6点到9点。前三节课有老师辅导，第四节课属于班主任。我让他们自习，做点作业，预习一下新内容。但是，我从不忘记我的计划：谈话。这节自习，可以跟两个人谈话，每人20分钟。内容很松散：家里几口人，父亲喜欢抽烟吗，打不打孩子，喜不喜欢喝酒，母亲在哪儿，和奶奶关系怎么样。看起来问题很多，但大多是孩子们自己说。天冷时，我们在办公室聊，倒一杯茶，让学生坐下来，慢慢说。我很少插嘴，最多夸两句。天暖和时，我们就靠在教室门外的水泥球台上，借着三层教学楼漏出的灯光，深一句浅一句地谈。班里50来个人，一个月差不多可以谈完。成绩好又没有多少心事的，就快一些；调皮的、喜欢逃课的，就多说一会儿。说到气愤时，拧拧耳朵，拍打两下肩膀，他们也不躲，直直地受着，嘴里还说着：“老师揍吧，揍过长记性。” 老师也有记性，比如每周一次的班会。刚教书时，班会老是我在那儿唱独角戏。后来，我就改了，把班会开成讨论会。我们班各寝室的卫生老是倒数，女生说休息时间太短，来不及整理个人卫生；男生更激动，说还没来得及吃东西灯就熄了。班里热热闹闹，人声鼎沸，校长从外面经过时，表情很严肃。等他走过，我对大家笑笑：“没事，接着说。”于是，他们便接着说，七嘴八舌。还好，每次都有结果，经过班会讨论的事，都有小小的进步。比如，我们讨论后决定，若班里的“网虫”再翻墙去上网，一律把家长请回来，哪怕家长在千里之外。郭晓同“中奖”了，他爸爸从上海赶了回来，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教育。郭晓同倒好，低眉顺眼的，一步也不离。 二 文青坚持的还有家访。我感觉家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件事，不要计划，不要名单，也不要程序化的礼仪。就那二三十个村庄，我骑着一辆自行车，周末时说走就走。颠簸在杨集的乡村土路上，到了一个村庄，随便喊过路边的孩子，他们会热情地带着我，大呼小叫地走到某个院子的门口。有时，没人在家，照例，热情的孩子会从某个小超市里把他叫回来。更多时候，学生老老实实在家看书或者看电视。我便坐一会儿，看看院子，聊一些可长可短的话，叮嘱他学习，注意安全。倘若是寒假，我会遇见家长，他们刚从城市归来，家里都是满满的愉悦，学生也高高兴兴地跑前跑后。暑假里学生最少，他们去了远方的城市，上海、南京、温州……有一个暑假，我到上海走亲戚，想起有两个学生在附近的闵行镇上过暑假，我就坐公交，在一个傍晚，站在工地边的马路上，和家长用泗县方言拉呱。两个孩子站在后面，满脸喜悦。 三 有时，对话不是喜悦，而是艰难。每一年，在我们班上，总有一两个孩子，要回家，要出去打工。该说的说了，该家访的也去了，该和父母沟通的都沟通了，该减免学费的也都减了，最终，他还是离开了。我看他骑着自行车，带着被子，挂着脸盆，飞快地向院外骑去。那一刻，我很无力。我知道，这次对话，我失败了。 每一个老师都渴望成功。我只希望我和学生的对话能够一直持续，从早晨到晚自习，我乐意滔滔不绝，我想告诉他们前面的路是什么样子，我想让他们知道，青春需要好奇，也需要坚持的勇气。我到过每一个学生家的院子，我相信，这会留在他们的记忆里，老师和他们在一起。 温暖的记忆是前行的动力。每一次带初一时，我都会叫他们写一篇《我的理想》。每隔几年，我都要翻翻。王志刚的理想是请老师和同学吃一顿大餐，摆上一大桌子菜，让大家尽情地吃。当时，这篇作文引起了哄堂大笑，相比较军人、医生、企业家，这个理想一点儿也不“高大上”。后来，我去了他家，家里一贫如洗，只有一张床，只有一个亲人是姑妈。再后来，自力更生的他从温州回来兑现诺言，我们胡吃海喝，泪流满面。 我突然发现，物质的向往也是理想，朴素的欲望也是追求。王志刚敬我酒时，说：“要不是你天天唠叨，我早就上不下去了，我真想看看你说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未来就是可能。就是你想了，做了，累了，流汗了，就有可能笑了，甜了。” 我又变成了一个文青，滔滔不绝。 1.学生做过的让你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什么？ 一个周末的早晨，我正在睡觉，被人摇醒了，是一个毕业多年的男生。他蹲在地上，说：“老师，我离婚了，你批评我吧。”那种信任无以复加。问清原因后，我理所当然地批评了他很多次。 2.作为教师，工作中哪些方面会让你感到“压力山大”？ 留守儿童的心理环境让人窘迫，他们缺乏来自亲人的关怀，在寂寞和电子游戏中打发无人监管的校外时光，使得校园教育相形见绌。 3.如果有一天，你放弃了教师身份，会是什么原因？ 一定是我的理想教师生活与现实严重冲突，我无力改变环境，只好先去深造。 4.你觉得人们对教师这个职业有哪些误解？ 教师太闲，每年有很多假期；部分教师缺乏职业素养，补课、乱收资料费。 5.你希望教师这个职业在未来有什么样的改变？ 我希望教师会有很好的收入，更希望更多有理想主义情怀的人从事教育工作。 文_韩昌盛 到此，你已经阅读了本文的2231个字，向“读万卷书”又迈进了一步，读览天下邀您一起“深度阅读，涨知识，涨品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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