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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真境界》第六章

 江山携手 2016-11-01

《老子真境界》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如果说第一章已经把生命运动的秘密全盘托出了的话,那么第二章便是声明美之为美是生命载体的无法摆脱的困境,但也是我们这个世界之为世界,我们这个人生之为人生的根本原因。即我们这个娑婆世界的“创世纪”。

道要证道,非得显相知相不可。不无道可说。一,本是同一,但是出而异名,主客便两分了,业障便丛生了。在“无明缘行”之时,不着相、不显相、不知相,无以证道。一显一知,便被留相所遮,心境即刻被染,事物当时便扭曲,当下被障,报应随之而来。这是一切个体生命载体根本无法走出的一个大怪圈,只有接受救度。救度也无救度可说,在老子看来我们这个硕大无朋的宇宙——生命体系虽纷坛复杂、千变万化,但也莫过是“万物并作”归根复命而已。归根复命即是与相合。

这与佛家的求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说有一定的区别,但基本立论是一致的。如果不局限于表面的语言表达,其与耶稣的救度说也有雷同之处。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另写一部专著来介绍这几大家文化的雷同与区别,这里只是稍微提一下。

归根复命也无所谓归根复命,莫过是还生命的本来面目,这就是老子反复说守中的意义所在。我一旦守着“阿”这个,万物(包括肉体人)本来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天地万相及所谓我,莫过是我的“阿”之“心”所幻生的妙有,我还有什么?恃什么?居什么?但众生不明白,非以为作了必可得,见物就要“取”,有“功”就要“居”;同时还认为,本身可作可不作,“物”可取可不取,“功”可居可不居,可以由自己决定谁是“美”、“善”,选择和判断;同时还要认为认没有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又总要有仗恃心,总是希望居功自傲。不知这一切皆是的幻化显现,有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的事。而你的真正生命正是本身的、“阿”,最多是可生妙有、“阿”。肉身的也不过是的生命载体的显化相,并非有一个真正的“我”。真正的,与非一也非二,道可道非名可名非。真正的”—— 、“阿”,即可以“守中”的那个、 “阿”,这个“无”、“阿”只是常道常名。真正的,那个守中的 、“阿”,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一旦迷恋肉身、主观意识的,便会丢失了真正的生命的

这也就是说,“我”如果“守中”,一切生命都得“复命归根”

我们一再说明,《道德经》无非是说明老子“行不言之教”救度众生之外,老子也同时希望一切众甫觉悟到他已经达到的水平。所以,在他一再申明自己是如何救度众生之时,也申明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救度众生。这一章及以后诸章就是在申明他救度众生的原理。

老子这一章首先从生命的本源说起,即讲“道”的简要特征。诸位在阅读这一章时,千万别忘了第一章和第二章的内容。

在这里,我们必须肯定南怀瑾先生对谷神玄牝这些词的解释。这一章的解释,就名词而言南先生的解是完全正确的,我们照抄如下:

承接上文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的法则,说明天地万物与人我生命的作用,常在于一动一静之间,要善加把握,善加运用。因此引用本章谷神不死的一段,似静而实动;虽动而似至静。似乎虚无而实在,含有无穷的妙用;虽然妙用无穷,但同时也蕴藏了用而无用的善巧方便。

其次,便是玄牝。玄字,也通作元始,元来,根元的字。元,等于是万物的初始根元,是极其微妙的第一因的代名词。,在中国上古的文字中,是母性、雌性生殖机能的代号。在这个世界上,一切动植物,虽然由牝牡两性的结合而造成延续的生命体,但个体生命体绝大多数都是雌性、也就是阴性的生殖器官所出生的。因此,老子造了一个名词,叫做元牝,也有的版本作玄牝。了解了这两个名词的内涵,然后便可大致明白《老子》本章的意义,是要体会虚灵不昧的谷神境界,中空无物,而有感应无方的无限妙用。正因其虚无空冥,所以生生不已,生而无生,有而不有,因此而永恒不死。

谷神即空洞虚无而生妙有的功能,便是天地万物生命源泉的根本,取一个代名词,便叫它是玄牝玄牝虽然中空无物,但却是孕育天地万物生命的窟宅,绵绵不绝,若存若亡。在这节文字里,必须特别留意老子行文的用字之妙——这个字。字和佛学的字,都是同样的表相形容词,用现代语来讲,便是好像的意思。在虚无中生发妙有的功用,好像是绵绵不绝的存在,但并无一个实质的东西。如真有一实体,一切的,最终总归之于元始的虚无,这是必然的法则。和现代物理学所讲的质能互变的原理相类同。

这一切便是天地之根啊!

南先生对此章这两个名词的解释无大错,但就之理而言,麻烦便多了。请看他的第一句,说明天地万物与人我生命的作用,这句话肯定是失误的,因为这本是一个东西,不是两个。这种失误在对第一章的讲解中,我们已经看到了,南先生把此两者同理解为:此两者同出……”已经是大错了,同时又把两者同理解为同出,起码是过分粗糙了。他说一体同源,因为作用与现象不同,所以从无名之始而到有名之际,必须以不同的命名加以区别。这段话的毛病是非常清楚的。老子这里不是有“名”无“名”的区别,是能知与被知、整体与个体的两者同,出而异名了。人类正是忽略了这个“出而异名”,以为真有一个“被知”世界的存在,也就大大“无明”了。

再者,他的一句有无同体本身就是从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的佛学语言翻出来的。但空色不二有无不二是有区别的。空色不二是从人心说开去的,有无不二是从道体说开去的,二者不可硬套。更重要的是,老子在此处的此两者同,并非是指一般的佛家观念的空色不二说的,佛家的“空色不二”是就“知”的色、受、想、行、识说的。“有无不二”是从道体说开的,是“知”中“能知”、“被知”之心不二,即是说天地万物有欲无欲之心不二。老子说: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只有当我们从有欲无欲之心向下追寻才可见,这个才是,才是。笼统提有无不二有无同源是不准确的,并不合于老子的本意。只有当我们超越此两者同”——“天地万物有欲无欲之心之后,才会发现天地万物有欲无欲之心皆是幻象,这世界本是无无也无。所以不可把佛家的空色不二与道家的此两者同混为一谈。这个差别看似小,实是大,稍一疏忽,佛、道两家的区别就没有了,两家救度的区别,你也就搞不清了。

这个无无也无才是真正的谷神,只有他才是生命之“知”的根本,天地万物有无欲之心皆是生命(谷神)生出的幻象。众生之所以烦恼,皆是不知此两者同,更不知两者皆是幻,皆是我的生命运动之幻。正因为如此,老子才会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者生之意也,“生“什么?”生“知”。生命之“知”才是天地之根。我们不能把这个“知”,归为主观也不能归为客观。任何“知”都是“能知”、“被知”密不可分的一体。

在当年我的《老子我说》一书中,通篇是与南怀瑾先生辩论的。关于此节中的一个“勤”字作了辨析。这个辨析对于《老子》原经,意义不大。对“勤”的不同辨析,对于经文的解释只是稍有不同。但,如果按南怀瑾的引申义,问题就麻烦了。现在在此处也不能不辩了,因为这牵扯到如何“不如守中”“守中”的用心问题。这是一丝一毫也错不得的。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之一字,在这里与现代的勤快”“勤劳不是一个意思。

中华书局版朱谦之《老子校译》说:

洪颐煊曰:案……《汉书文帝纪》晋灼曰廛,左勤字。言其气息绵绵若存,其用之则不弱少也。

于省吾则认为:用之不勤言用之不见。当是之通假。上言绵绵若存,言其绵绵微妙,似存非存,正与用之不见之义相因,犹三十五章视之不足见也。

苏辙说:“绵之,微而不绝,若存,存而不见”。

下面接“用之不勤”,此“勤”作“觐”,与“见”通。

这在具体“守中”的用心中就是:你用到他的智慧,但不知它是从何而来。

这个解释无疑是准确的。但南先生如何解释的呢?

其实,人身本来就是一个空谷,古人曾形容它叫臭皮囊,或臭皮袋,它是生命的所属,是生命的工具,并非生命永恒的所有。至于虚灵不昧,用之如神的生命元神,则借这往来只有一气如橐籥作用的空壳子以显灵。如能在一动一静之间,寂然不动,感而遂通,随时随地知时知量,知止知休,吹毛用了急需磨用之不勤谷神本来就是不死的,又何必要你忙忙碌碌守护它,才能使此谷神不死呢?真是如此,那么神不如人,守此谷神又何足可贵!这大概都是急于自求长生不死的观念太切,把老子断章取义弄出来的花招。其实,再接下去,连着一读下文,便不至于被谷神所困,而且可以了解用之不勤也是天地万物自然的法则的最后一段。 如能在一动一静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随时随地知时知量,知止知休,吹毛用了急需磨用之不勤谷神便自然不死

荒唐!十足的荒唐,这一段话正是许多禅宗大佬欺人自欺的随心谬说,他们认为开悟之后找到的落脚点就应这种用心。他们根本不知人类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的死结。何为知时?何为知量?何时该?何时该?有没有标准?只要有标准,就是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就是知见立知,即无明本。如果真是如南先生说的这一切是人心可以做到的,任运自然,物我两忘,哪还有什么吹毛用了急需磨的事?磨什么?当然是磨去错损。你若一时认为自己有损错,那与之对立的标准不又成立了吗?因此你还是不善也是恶,不磨也是恶。

更重要的是,如果照“吹毛用了急需磨”的说法,解老子的“用之不勤”,那就是还在意识领域里头翻跟头。这样做,“念头”不仅死不了,反而又重新活了。你磨的不就是原来的念头吗?说了半天还是和原来的念头纠缠。念既过,时也过,境也过,你还要去“时时勤拂拭”,你的念头也就打不死了,法身怎么活?此时越说“守中”,越是“守”到鞋帮子上去了。

后期的禅宗行人,错就错在他们没有理解六祖慧能在《坛经》中为什么反复强调“三皈依”的重要性,也没理解道教的后人把“老子”称为太上老君的合理性。

这些作法表面看都有宗教化之嫌,但人们没有注意,中国的这三大文化都有非神性的特点。正如侯外庐说:“《老子》书中的‘道’比孔、墨的天道观的‘道’是进步的;其所以是进步的,因为‘道’在孔、墨那里是附有宗教性的,而‘道’在《老子》书中是义理性的,有一定的自然规律的。《老子》书中也出现‘神’字,如‘谷神不死’之类,后来朱子还把这一点肿胀起来,然而‘神’在《老子》书中是泛神一类的概念,完全义理化了。”

侯外庐看得很准的,中国的三大体系,事实上都有脱胎于多神宗教的特点,但三家都强调了自己的非神性。后世的佛、道两个体系是利用了宗教的一些手段,实际是让人在“用心”之时,即所谓“守中”之时,回归生命整体的“矢量”。但是,我们不能如侯外庐先生一样,把神性与自然性对立起来,“神性”本身不只是心外人格神的属性,也是生命本体自有的东西。只是由于人类及生命把自己的“神”外化了,才有人格神的建立。欧洲人不理解《圣经》的这一特点,错立一个上帝。中国文化没有这个毛病,庄子的“官知止而神欲行”,把“神”回归了人类本身。

关于这个问题,前文我们有更明确的交待。第二章讲“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是以不去”,就是讲的常居生命整体的“道”中而“不去”。第三章“是以圣人治”,“则无不治”,都是讲的回归到“如如不动”的“道”的本体。一旦回到本体,就怎么也不可能有“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的毛病了。回归了生命本体的“知”,就是具有了生命本体“神”性的。

正是我们在第一章的解中讲到的,任何“知”都是“道”的“知”,“道可,道非,常道。”但是,任何“道”的“知”又必须落为个体之知,及个体之知又分裂为“能知”、“被知”,“此两者同,出而异名。”正是这个过程中,人类的意识产生作用了,这本不是问题,没有意识,包括逻辑意识,生命的觉悟本性就不可能发生。但在“无明缘行”的状态下,意识派生的是“我”、“人”之相,和“美”、“恶”之念乃至“贪取”的观念,正是这些观念意识“遮”了“道”的本相,从此人类的痛苦便产生了。生命之“神”也便丧失了。

从老子的“不如守中”,我们说到临济的“吹毛用了急需磨”,一直是讲中国文化“用心”的微妙性。

“吹毛用了急需磨”非常容易给人一个错觉,似乎明知自己一个“用心”过去了,“吹毛断剑”了,马上还要再磨剑。这正是“用心”之大忌。诸君还记得“庖丁解牛”的故事吗?“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这实是明了“知”的基本原理的提法。只是明白自己已经误判就够了,并不需要再去故意改弦更张磨一回刀。在真正的解牛中,刀刃根本没有用,还去磨什么?绝不是“用”了,再去磨它。“用心”、“修心”的关键点:“明心”,“明心”,“明理”,“当下”就是回归本体了,久用久新,还磨什么?还纠缠什么?不仅不需磨,还有:“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

事实上更重要的是,许多禅宗行人之所以最后成就不大,关键是不了解“常名”的作用,根本不知道任何生命之“知”,看似个人的,实际上是生命整体的。个人与其纠缠在自己的意识里作文章,不如立即还归本体、整体。这个还归,即如一滴污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想弄干净它,都不如立即倒入大海,不净也净了。

怎么回归呢?办法很多,庄子的“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就是办法之一,只要一个“养”字便好了。不过如何“不中道夭”,却是非常不好把握。

今日的佛、道两教利用他们认为的“常名”,如某某佛名,天尊名,只要不堕入迷信,倒是一个便捷之路。孔子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其中就包括这方面的道理。

这一切放到我们返归“绵绵若存,用之不觐”本体的过程中,都可以一试。只是试时要小心,不要在内心再立一个人心外的人格神形象。

谷神永不死,“道”的救度永不休,救度也无救度,只是这世界的通塞平衡。

谷神永不死,“道”的救度永不休,因此,生命青春常在。人们,自由地去活吧!如果还想活个明白,那便在自己的生命活动中去追踪神龙的真迹吧!那便是真明白,也是神龙对我们的真愿望。在这个追踪的过程中,即明白的过程中,我们也同时是在化为神龙本身。因为圣人神龙本来是,而不是我去修成圣人神龙“我”本根与“玄牝”,修什么?练什么?明白了“谷神”的存在,我的一切皆是“谷神”所生,这本身已经就是“复命归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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