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am Chomsky于1957年发表了《句法结构》(Syntactic Structure),翻开了现代语言学的新篇章。在随后逾半个世纪的语言学发展历程中,Chomsky的普遍语法、语言天赋等重大假设将这一学科的潜力由囿于对语料个案的单纯描述中解放出来,从认知、心理、哲学的高度,用演绎的方法去探索以规则为基础的语言本质,从而使语言学与其它自然科学有了更多的接轨,革命性地展示了语言学作为一门科学的本质。
回眸过去逾半个世纪的世界语言学,秉持各种观念的学者对Chomsky理论的证明、完善、抨击都成为了台上的“主旋律”。在众多的批评者中,影响最大的要数生成语义学家,他们与Chomksy之间长达约十年的辩论在语言学史册上被标注为“语言学之战”。学界沉浮,优胜劣汰,逐渐形成了当前三个主要学派:形式语言学、认知语言学、功能语言学。近十多年又有一个与Chomsky军团论战的学者,他将Chomsky视作Daniel Boone似的人物,他的代表性著作在语言学领域内外都引起了热评,他就是Daniel L.Everett。
1.2 创作基础:亚马逊丛林与皮拉哈语(Piah)
在《语言:文化的工具》(Language:The Cultural Tool,简称《语言》)之前,Everett还有两本书为大众熟知:《瓦里语:巴西西部帕卡斯—挪沃斯的语言》(Wari’:The Pacaas-Novos Language of Western Brazil,1997)、《不要睡着!小心有蛇!》(Don’t Sleep,There are Snakes,2008)。如果说《不要睡着!小心有蛇!》是Everett自1977年起在亚马逊丛林中的工作日记,那么《语言》则是他语言理论的宣言。
Everett在一系列文献中强调了皮拉哈语的独特性,认定它们是普遍语法假设的反例,主要包括:(a)(句法上)没有嵌套结构(embedding);(b)(词汇与语义上)没有任何形式的数词、计数概念以及量词(quantification);(c)没有相对的时(relative tenses),个人与集体对过往的记忆不超过两代人;(d)没有颜色词;(e)简单的代词系统。Everett(2005:622)用“体验即时性原则”(Immediacy of Experience Principle,IEP)来解释所观察到的语言现象,即:交流仅局限于谈话双方即时的体验。针对这些特征,Everett与形式语言学家“论战”的重点是:是不是如Hauser、Chomsky和Fitch(2002)提出的,递归是人类语言的核心特征?Everett(2008;2012a;2012e:397-398)总结了皮拉哈语中存在的反递归假设的现象:(a)没有事实性(factive)与认知性(epistemic)的动词;(b)没有从属(subordination)的标记;(c)没有并列的、表析取的词(disjunctive particle)(如英语中的“or”);(d)没有并列的、表合取的词(conjunctive particle)(如英语中的“and”);(e)没有句法上的补足语从句(syntactic complement clause);(f)禁止递归形成来表达所属者的方式(recursive possession);(g)禁止在同一个短语中使用多个修饰语;(h)语义上,禁止一个从句中的辖域(scope)进入另一个从句,例如,否定提升(Neg-raising)。“论战”的阵地之一是语言学界标杆性的杂志Language。Language在2009年6月的85卷第2期上前后刊登了Nevins、Pesetsky 和Rodrigues(2009a)对Everett(1983;1986;2005)提出质疑的论文,以及Everett(2009a)对此的回应。紧接着,在同年第3期刊登了Nevins等人(2009b)所做的进一步回应。最后,在同年第4 期又刊登了Everett(2009b)就此番争论写给编辑部的信。这一来一回的争论,恐怕在Language的历史、也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语言学历史上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