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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版】晋藩:藩府刻书,以此为夥(下)

 江河行地劲草庐 2016-11-07

既然解除了警报,我等踏上了大殿的台阶。从外观看,这里保护得基本完好。然仔细观察细节,则有很多部位做了重新的整修,此人介绍说:这些整修是2006年完工者。登上平台,看到其地砖上,每砖的正中都印着一个“官”字,以此显现着这里的特殊身份。

 

台阶上的“官”字


从整个格局看,这处遗迹保留着长长的一条中轴线,而大殿的两旁虽然有侧殿,但空地上已经是杂草丛生。看门人介绍说,这原本都是橡胶二厂的车间,工厂搬离之后,文物部门在原址上建起了侧殿,而他自称就是橡胶二厂的员工,因为产权问题还没有解决完,所以他仍然在看守厂址。

 

荒草漫地


转过大殿,后面还有第二进院落,两进大道之间有甬道相连,而甬道上的地砖,也同样是每块印着一个“官”字。与前殿不同者,一是这个“官”字为阴刻,而前殿为阳刻;二者前殿的“官”字所用为古体字,而此处所用则是正体。不知这两者在用法上的区别是否有特殊的寓意,但是这样的建造手法倒是很特殊。

 
地砖上的“官”字改成了正体


穿过二进大殿,后面仍是一片未曾整修的广场,这里依然是杂草丛生。展眼望去,在院落的最后方,仅剩了一处屋架。看门者介绍说,那个屋架本是这个院中的最古老建筑,其为明朝所建者,但因为太过残破,文物部门拆后准备重建,但此后再未动工。我问他这是什么缘故,此人说是文物部门修建到这种程度时就没钱了,所以一直放到了今天。

 

拆除待建的明代大殿


从整个院落的情况看,我感觉晋王府皇庙的恢复工程,业已完成了一大半,不知到这种程度为何却停了下来,这一停就是十年,使得当地人也很少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绝妙的去处。

 

沿着院落的另一路往回返,看门者介绍了厂区内的情况,我在草地内看到了一处新挖的洞穴,此人称这是有关部门在这里挖的探方,究竟作何用,他也不了解。

 

第二进院落


谢过此人,走出了院落,院中的狗又重新欢快地叫了起来,我又来到了那堵巨大的影壁墙前,对此细细端详,而影壁墙的正前方竟然也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这个字令我望上去有些刺眼,然细看结构,感觉这个“拆”应该指的是影壁墙新修的部分。在影壁墙的对面,已经拆除了大片的房屋,还有一些部位写着“拆”字,以此显现着耿市长要恢复历史风貌的决心。

 

第三进院落


然不知什么原因,皇庙的墙外建着长长的一条仿古建筑。细看之下,这处建筑也应有不短的历史,苑总说他也不知道这处房屋当年有何用处,看来皇庙背后的故事未曾解开者还有不少,真企盼着能够得到更多详实的史料,以此来解开我所不了解的历史。

 

院外的这一长条仿古建筑不知何用


虽然如此,但晋府的刻书却能成为后世重点所关注者,这应该是当年的晋王所未曾料到的事情。关于晋藩的历史,《明史》中有着详细记载,刘蔷老师在《明代藩府刻书》一文中,做出了如下凝练的总结:“晋藩始建于洪武三年(1370),第一位晋王是明太祖的嫡三子朱棢,受封为晋恭王。洪武十一年(1378)就藩山西太原府。洪武三十一年(1398)二月薨。此后历经定王朱济熺、宪王朱美圭、庄王朱钟铉、端王朱知烊、简王朱新?、敬王朱慎镜、惠王朱慎鋷、穆王朱敏淳等。万历三十九年(1560)穆王庶子朱求桂请敕管理府事,万历四十一年(1562)袭封王位,是为末代晋王。崇祯末年太原城陷,朱求桂被起义军所执,不知所终,晋藩历十一代至此而绝。”由此可知,晋藩的成立与完结,基本跟明代的历史相始终。

 

水缸上写着“皇庙”二字


而对于晋藩的刻书情况,刘蔷给出的断语是:“明代山西的晋、代、沈三藩刻印了众多典籍,尤其晋藩因其财力雄厚,晋王多通文博雅,所刻书质量好,部头大,成就居明代诸藩之冠。本文试就现有材料,记述明代晋藩雕刻书籍的史实,论析其发达刻书的动因和所刊书籍之特色,考订其刊刻时间及刊刻者,以就教于方家。”那晋藩为什么能在刻书史上有着如此的成就呢?刘蔷接着说:“晋藩还是明代山西地区最大的大地主,拥有万顷良田。家有余财,资力雄厚,方能不惜工本费用,讲究纸墨,写善镂精。晋藩刻书,每种书动辄上百卷,都是宏书巨帙,如此大规模的雕椠事业,没有雄厚的资财保障,是难以顺利完成的。”

 

侧殿


看来能够刻出一部好书,除了有钱有闲,还要有好的底本,而这一切晋藩的藩王都能具备,难怪他的书受到后世的夸赞。而晋藩所刻之书,也有着多个堂号,明朱谋玮在《藩献记》中说:“嘉靖以下,晋府最著,淹雅奕世,载美光启前业。其所署有宝贤堂、志道堂、虚益堂、养德书院诸称,循名可观其实。其所刊有《文选注》、《唐文粹》、《宋文鉴》、《元文类》、《初学记》诸书,浩翰卷帙,为诸藩之冠。”看来晋府刻书在明末就大受夸赞。由此也可得知,当年晋藩刻书不止一处,而这里的刻书是各个堂号分别进行刊刻。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也有可能只是一套刻书班子分别刊刻了不同的书。

 

《唐文粹》一百卷,明嘉靖五年至七年晋府养德书院刻本


举例来说,晋藩所刻《文选》就是标明为“敕赐养德书院校正重刊”,这个书院在王府之内,应该跟社会上所办书院的性质不同,然其所刊《文选》却成为了后世藏书家所关注者,许多大藏家都藏有这部书。八千卷楼中就藏有该版,丁丙在《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三十八中著录了该书,该著录中有这样一段话:“称《文选》旧刻于南畿国学,岁久漫漶,继刻于唐藩,禁幕深秘,学者鲜窥焉。嘉靖壬午春宣督学山西,方欲遍购是编,布诸学宫,力未逮也。晋王殿下闻之,为刻置于养德书院,兹以宣将应广东按察之命,特命为言,以引其端。殿下为高皇帝七世孙,天性笃孝,喜读书,尝刻四书五经注解、《唐文粹》、《宋文鉴》、赵松雪《读书谱》诸书,远近宝之。养德,其所请书院制额,因以自号者也。”

 

《文选》六十卷,明嘉靖四年晋府养德书院刻本,“晋藩重刻《文选》序”


丁丙的这段话叙述了《文选》一书的递传源流,他通过细看养德书院本《文选》中的序言,来讲述晋藩所刻《文选》的底本问题。原来是当地官员想翻刻一部底本精良的《文选》,然而却没有这么大一笔经费,而晋王听到后,就让自己的养德书院刊刻了该书。由此可知,这位晋王对当地的文化事业颇为关心,并且也能为之出钱出力。

 

《文选》六十卷,明嘉靖四年晋府养德书院刻本,“敕赐养德书院”


虽然晋王为刻书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后世也有不同的声音,比如邓邦述就在晋藩所刻《文选》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跋语,其在此跋中称:“嘉靖一朝,文治最盛,刻书嗜古,蔚焉同风,其时亲藩亦皆敦雅好学,竞刊古书,如秦藩之《史记》、赵府之《通鉴纲目》,皆成于此时,可云一时之盛,晋藩所刊《文鉴》、《文类》,余悉有之,以此刻翻张伯颜本为最佳,但该题曰《汉文选》,诚足贻妄作之讥耳。”

 

《文选》六十卷,明嘉靖四年晋府养德书院刻本,卷首


邓邦述先在这里夸赞了明代藩王刻书的好风气,但他又说晋藩所刻的这部《文选》,虽然底本精良,但其却改换了题目,所以他觉得这是该书的瑕疵。

 

维修备料


相比较而言,晋藩刻书还是比较规矩,刘蔷在文中夸赞到:“明人刻书,大多喜好自行窜改,为后人诟病,而晋藩刻书因为多是以内府所赐宋、元刻本做为底本翻雕而成,无明人窜改之恶习,当时便被誉为‘佳刻’,其书式多存古意,尤足发思古之幽情。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晋藩刻书往往被后世书贾撕去序跋,充作宋、元本来出售。”除了底本的精善,晋藩所刻之书受后世重视的原因,还有其外观的精善:“因晋藩府库富裕,不惜工本,所刻之书全部纸墨上乘,刷印装背,极为考究,且大都大字宽行,书品上佳,蓝绫包背装,不逊明代的内府本。”

 

影壁与门券的距离


对于明代藩府刻书,以陈清慧所著《明代藩府刻书研究》一书最为详实,此专著的其中一节就是总结了“明代藩府刻书的价值和影响”,此文从版本价值、文献价值和艺术价值三个角度论述了藩府刻书的影响。比如版本价值,陈清慧就总结出了如下三点:“首先,藩府刻书多有御赐的宋元善本作为底本,且很多藩王本身就是藏书家,加上其丰厚的财力基础,聚焦了诸多的优秀底本,这种藩府本的版本价值具有坚实的底本支撑;其次,藩府据以为底本的原版书籍,很多今已不存,因此藩府据而翻刻的版本就为后续的版本研究保存了有价值的资料;第三,藩府本中有大规模的藩府成员的著作,很多就是这些书的最原始的刻本,版本价值不可低估。”

 

残破的门券


虽然这样的总结都是从普遍意义上来讲述藩府刻书的价值所在,但用这三点跟晋府刻书进行比较,可以发现其点点相符,这也正是晋府刻书受人关注的主要原因吧。而今我在这小巷之内找到了当年晋府的一部分,仅凭这一点,就足能让我高兴好一阵子:终于又有一个重要的刻书遗址确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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