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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代表着的爱情故事，最经典的不是韩愈的被放鸽子，也不是白居易的天天忧心忡忡（韩愈和白居易的故事咏美人必比柳——美女和柳树那些有趣的故事），而是另一个诗人韩翃。韩翃也是唐朝人，属于“大历十才子”之一。他写过的最著名诗是《寒食》：“春城无处不飞花， 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 轻烟散入五侯家。”在当时肯定是也是非常有才气的人。他刚到长安时经常去好友家，一来二去，和好友的家妓柳氏产生了爱情。那时是大唐气象，人也大度，好友非但没跟韩翃玩命，反而把柳氏赠送给他。韩翃抱得美人归，运气也来了，不久就金榜题名，外放到淄青做官。可能是他的官职过于卑微，他不能带着红颜知己，只好把柳氏留在京城。结果中间发生了安史之乱，数年不通音讯。后来韩翃设法派人捎去一封信，写道：“章台柳，章台柳，往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柳氏真的收到了这封信，还给他回了一封，学着他这首诗写道：“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 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韩翃的诗意是你这根柳枝即便芳菲依旧，估计已经被别人折走了，柳氏的回复是我虽然没有被别人折走，但是你我这样离别，估计也快了，显然是要韩翃早点回来把她接走。但是百无一用是书生，韩翃诗写得再好，也冲不过千军万马返回京城。后来柳氏果然被藩将沙叱利掠走，韩翃知道后伤心不已，结果被领导知道了，领导很关心部下的生活，让一名将军设法将柳氏救了回来，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章台柳成了一个经典的爱情传奇，韩翃写的这个格式因此得名，成了一个词牌名。 让人疑惑的是，为什么韩翃把柳氏称为章台柳，章台和柳树什么关系？这又牵涉到另一个汉代名人张敞，张敞是汉朝的京兆，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长。做事率性而为，在家里给老婆画眉，下班打马走过章台街。章台街因此而与率性任侠沾上了关系，到了唐朝，章台街已经成了著名的风月之地。韩翃的章台柳也是暗指柳氏的身份。 柳树在这个经典故事里，和娼妓也挂上了勾，其实上面所说的朝云、小蛮、碧玉、柳枝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侍妾，侍妾的地位比妾还要低，估计连现在的二奶也不如，而苏小小不管名气多响，前面也脱不了一代名妓的定语。从这些“失足妇女”身上可以看出，柳树风光的同时，也渐渐成了青楼妓女的代名词。杜甫虽然夸杨柳细如女儿腰，但也有诗句写：“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骂柳絮癫狂。李白在流放夜郎途中，写诗追忆当初在唐安的幸福生活：“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这里的醉花柳，和现在寻花问柳是一个含义。 许多妓女也是以柳树来自比，如《敦煌曲子词·望江南》“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这显然是一个青楼女子对求爱者说的话。最著名的还有柳如是，她本姓杨名爱，入青楼后改名柳如是，以柳自比。 这些奇女子非但没有因为他们的不幸身份为柳树抹黑，反而以她们的才华替柳树增色。《唐诗纪事》上韦蟾从鄂州回来，朋友为他饯行，酒席上，众人玩文字游戏，韦蟾从楚辞上集了两句诗“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要别人续句，没人应答，一个妓女忽然站起来说：“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这两句诗续得十分巧妙，宋朝的晏殊写《踏莎行》有两句“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就是从女子的诗歌中化用过来的。 这些“失足妇女”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着一个可怜的故事，可惜历史的马车奔腾而过，风光的永远是那些帝王将相，这些弱女子在马蹄奔腾中谋求生活，只能落得一头风尘。其实在他们内心都有着一颗自尊自爱的心。 《无声诗史》上写过明朝成化年间一个妓女林奴儿，她风流姿色冠绝当时，非常擅于画画，通过自己不屑的努力终于得以赎身，摆脱了妓女生涯。有个从前的相好来找她，林奴儿就画了一株杨柳给他，并题诗一首：“昔日章台舞细腰，任君攀折嫩枝条。从今写入丹青里，不许东风再动摇。”她把之前的生活比作章台柳，之后的生活则是画上柳，不许你这些“东风”再带来尘土。 有意思的是，林奴儿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号“秋香”，唐伯虎也是成化年间人，两个人生活存在着交集，林奴儿还向唐伯虎的老师沈周学过绘画，两人也算是师兄妹 。但唐伯虎是没有点过秋香的，这样自尊、自爱、自强不息的女子也肯定不需要被别人点的。 说了这么多柳树，最后说点励志的。 有句俗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有意栽花花不发。”说得虽是坦然，却是一种悲观的心态，完全否定了个人的努力，把一切都交给虚无缥缈的天，做事情也就听天由命漫不经心。大学者胡适先生很不喜欢，作为一个“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他偏偏要反过来说“无心插柳，尚且成荫，有意栽花，当然要发。”强调的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这应该是近代大儒赋给柳树的一种新精神了，胡适先生为人题词也爱写“行者常至，为者常成，功不唐捐。”唐捐不是四川唐门的暗器高手，而是一个佛门词语，是落空的意思。 作为现代人，柳树那枯杨生稊的好运自然是不能指望的，要想获得柳树所象征的那煌煌文治与赫赫武功，也不会有什么九烈君来帮你，唯一的途径只有靠自己去努力，去做，去用心插柳，有意栽花，只有这样的努力，才能如胡适先生所言“行者常至，为者常成，功不唐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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