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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年间的抗倭援朝 | 影视剧中的小历史(五)

 金色年华554 2016-12-14


上两篇的主角都是海盗,这回的故事和海盗的天敌——水师官兵有关。这还要从明朝万历年间日本“关白”丰臣秀吉悍然出兵入侵朝鲜的事说起。


1. 壬辰倭乱(1592)与丁酉再乱(1597)


丰臣秀吉统一日本后,制定了占领朝鲜, 征服中国, 进而向南洋扩张的军事计划。作为第一步试探, 日本向朝鲜提出了“假道入明”的要求, 做为明朝藩属国,朝鲜自然而然加以拒绝。万历二十年(1592年),日本以此为借口发兵二十万入侵朝鲜,这便是朝鲜的壬辰倭乱。



明神宗,年号万历


日军从对马岛渡海,登陆釜山,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占领汉城、开城、平壤,朝鲜“三都”、“八道”几乎尽没。朝鲜国王李昖流亡至中朝边境,再三遣使向明朝求救。起初辽东巡抚郝杰派出了7000明军骑兵渡过鸭绿江援朝,遭遇日军重创,仅3000人还。明廷震动,神宗这才正式派遣李如松为东征提督, 从全国范围征调4万精锐援朝。明朝和朝鲜陆军及水师多次并肩作战,明、朝联军最终获胜,朝鲜转危为安,日军主力被迫撤退。



东征提督李如松


此后,历时五年多的议和宣告破裂,丰臣秀吉拒绝接受明帝册封,并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 再次进军朝鲜,直逼王京,明军第二次应邀援朝。次年,丰臣秀吉病亡,日本决议从朝鲜撤军。朝鲜称之为丁酉再乱。


朝鲜的壬辰倭乱和丁酉再乱,在中国被称为万历朝鲜之役,日本则称之为文禄-庆长之役。明朝的抗倭援朝前后历时共七年,其中五年在和谈,真正的军事交锋不足两年。




2. 鸣梁海战


韩国电影《鸣梁海战》说的便是丁酉再乱期间一场以少胜多的海战。只不过这场战役的对战双方是朝鲜水师和日本水军,与明朝援军没多大关系。明朝水师发挥巨大作用,联合朝鲜水师歼灭日本舰队主力的战役,是在此一年之后的露梁海战,这个稍后会提到。


首先我们来看这场战役发生的水域——鸣梁海峡。这个位于韩国珍岛与全罗南道海南郡之间的狭窄海峡,宽约294米,海峡内海水湍急,每隔数小时海水流向会发生逆转。海潮涨落声音大得惊人,故曰“鸣梁”。


 
接着说说这场战役的灵魂人物——李舜臣,他早年在咸镜道参与防御女真势力。万历二十年壬辰倭乱时他曾率朝鲜水师奋力抵抗日军,取得了闲山岛大捷,击沉数十艘日军船只,有效打破了丰臣秀吉的战略部署。但由于党争,李舜臣后来被诬陷下狱,还差一点丧命,这件事直接打击了朝鲜水师的士气。接下来万历二十五年的丁酉再乱,日本出动十四万人的兵力,水陆并进再度入侵。没有了李舜臣的朝鲜水师,在漆川梁海战中被打得差不多全军覆没,上千人被斩首,数千人跳船, 160艘朝鲜船只被日本俘虏。



崔岷植饰演的李舜臣


说起李舜臣下狱的经过,朝鲜官方的说法是中了日本人的反间计,这个罗生门经不起推敲。若非党争的推波助澜,朝鲜国王何至于只是因为不肯主动出击日军就要将功臣置于死地?吸取漆川梁海战的教训,李舜臣随即被再次起用,任三道水军统制使。可是他所能统制的全部水师舰船,在经过漆川梁海战的大败之后,只剩下了12艘板屋船(一说李舜臣还动用了上百艘民船)。那么他的对手日本水军有多少艘船呢?据李舜臣日记记载,是330艘。



板屋船体积大,且操作灵活,船底平整,便于瞄准射击


敌众我寡的战役要怎么打?设伏。


原本准备全歼朝鲜水师的日军,其中的一部分被李舜臣的舰船诱进了狭窄的鸣梁海峡。关于进入埋伏圈的日军船只数量具体是多少,韩国和日本史学界争议颇大,韩国的说法是有130余艘,日本的说法是至少少一半以上。言归正传,进入鸣梁海峡的日军所不知道的是,此地的海流每隔数小时就会发生逆转,而且李舜臣在海峡内外暗设了木桩和铁索,可使涨潮时驶入的敌舰,退潮时不能驶出。



鸣梁海峡的海流定时逆转


日军的尖底关船在鸣梁海峡逆转的海流之中,其平衡能力无法和朝鲜水师平底的板屋船相比。平衡能力差的话,炮火的命中率就更低了。日军骤然进入了不利于己的地形中,加之看到李舜臣毫无惧色、身先士卒的劲头,开始懵逼。



日军关船,底部为尖底


一片混乱之中,日军大将来岛通总被击毙,成为两次倭乱中唯一一位阵亡的日本大名。日军军心涣散,阵型大乱,在撤退之时又撞上李舜臣事先准备好的木桩和铁索以至于动弹不得,被当了活靶子,30余艘日本舰船被击沉。



柳承龙饰演的来岛通总


鸣梁海战是以少胜多的典型,鼓舞了朝鲜军队的士气。然而日军只损失了30几艘船,水师主力还在,依然控制着制海权,水上补给线并未被切断,充其量只是受到了一些制约和困扰。日朝军力的悬殊态势也未得到逆转。当然朝韩方面对这一战役影响力的理解就不是这样想的了,心情也可以体谅。


3. 露梁海战


韩国方面据说正在筹划拍摄3D版《露梁海战》,并有意邀请中国电影人加盟。相信很多读者和作者一样,对这部影片非常感兴趣。为什么呢?那就要从这场海战的经过和影响说起。


露梁海战发生在鸣梁海战的一年之后,彼时丰臣秀吉已死,日本方面已决定撤军。明朝经过五年议和失败的教训,决心对日军侵朝部队还以颜色,树立天威。明、朝水师联军对匆忙撤退的日本水军设下围点打援之计,意图歼灭日军水师主力。大明水师副总兵邓子龙、朝鲜三道水师统制使李舜臣双双在此战役中牺牲。


老规矩,先说说地形。朝鲜庆尚南道的莲台山和南海岛之间, 有一条东西向的露梁津海峡。和鸣梁海峡相似的是,此处水道狭窄,形势十分险要, 也是日军通往对马岛的海上捷径。露梁海战即爆发于露梁津海峡以西、光阳湾以东的露梁海域。



再说说李舜臣创建的朝鲜“龟船”。龟船属大型舰船,其底层结构与板屋船类似,好似多了一层船壳的板屋船。在船首的龙头能散发硫磺气体,以此扰乱敌舰阵型,以及掩蔽自身,同时龙头也足够容纳一门火炮。龟尾下也同样有火炮。船的两侧各有10支桨与11个炮口,上半部覆盖甲片,遍插利刃及锥尖,以保护桨手和水兵。龟船甲板坚固,机动灵活,攻防俱佳,但因建造耗费甚多,朝鲜水师仍以板屋船为主,倭乱期间仅配以3-6艘龟船。露梁海战中就出现过它的身影。



明朝御倭总兵官兼水军提督陈璘统帅中朝水师联军主力2.6万人、战船约800 艘,邓子龙、李舜臣为副帅,将小西行长所率的日军第二军封锁在了光阳湾。岛津义弘、宗义智、立花宗茂等率500多艘舰船载1万4千余名日军驰援小西行长。



按陈璘的部署,明军主力为左军,以邓子龙为先锋,令其驾三艘巨舰在前,陈璘帅左军主力在后,泊昆阳之竹岛与水门洞港湾内进行正面阻击;李舜臣率朝鲜水师为右军,进泊南海岛之观音浦,待机与明军进行联合夹击。


日军岛津舰队到达露梁以东海面时,发现了联军踪迹,率先动手。陈璘随即下达总攻命令,陈璘所在的舰船被日军认出,遭到围攻,李舜臣望见陈璘被围,“亦冲围而进,合力血战”。年已七旬的老将邓子龙因欲得首功,急携壮士二百人, 与敌人在船上展开肉搏战 。因为算准日军会趁夜援救被围的小西行长,中朝联军配备了大量淋了油的柴薪,一旦靠近日军船只,即点燃柴薪投掷其上,以便附近的联军趁着火光集中向其开火。激战中联军船只误抛柴薪入邓子龙船,日军乘势进逼, “舜臣赴救” 不及, 邓子龙战死,头颅被日军割去。在万历年间抗倭援朝牺牲的明军将士中,邓子龙是官阶最高者。



陈璘与李舜臣左右呼应,对日军形成合围,击沉岛津舰队的半数。日军集中起来向观音浦外突围,遭到李舜臣的拦截。日军困兽犹斗,集中力量向朝鲜船队开火,李舜臣不幸中弹牺牲,临终前告诫侄儿李莞:“ 战方急, 慎勿言我死,急命以防牌蔽之”。李菀代其指挥朝鲜水师。露梁海战中日军死亡万余人,岛津舰船几乎全部焚毁或搁浅,只余50艘溃逃。岛津义弘的精锐受到重创,深深影响了萨摩藩后来的发展。小西行长在岛津拼死突围之时也顺利逃走。



首尔的忠武公李舜臣铜像


4. 后记


万历朝鲜之役对明朝、朝鲜和日本都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明军虽然保住了朝鲜,但损失兵力数万,耗费粮饷数百万,国库空虚动摇国本,导致明朝在后期面对内乱以及外患之时难以抵抗,辽东局势深受影响,间接促成了女真的兴起。此次倭乱,战火几乎遍布朝鲜全境,百业萧条,人口流离失所,国力锐减,在明亡清兴之时对明朝国祚的延续有心无力。日本则在丰臣秀吉死后进入德川幕府统治时代。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中韩史料上都有部分明军军纪不良的记载。朝鲜当时称援朝明军为“天兵”,天兵和倭兵都有搜刮朝鲜百姓、行为无度的举措,所以有“倭兵如梳, 天兵如蓖”的说法。中韩史学界的交流中,往往对这类“敏感话题”保持缄默。对这件事情,其实也无需刻意回避。部分明军的军纪问题,不单单只是针对朝鲜百姓,在自己国内也是一个样。由于长期处在以中华秩序为中心的藩属国地位,朝鲜民族的微妙心理也是可以理解的。


四百多年前的壬辰、丁酉倭乱, 明神宗抗倭援朝的战略决定,不仅是为了属国, 也是为了自身的战略安全。明朝军队救援朝鲜,其目的并非侵略扩张,事实上还做出了重大牺牲,付出了惨重代价,才使得李氏朝鲜王朝起死复生, 所以有“神宗皇帝再造之恩”的说法。因此,即便在成为清朝的附属国后, 朝鲜内部也依旧长时间奉明朝为正朔, 甚至一度坚持使用崇祯国号。



朝鲜祭祀明朝皇帝的万东庙,今位于韩国忠清北道清州市华阳洞

遗址上的岩刻:“大明天地,崇祯日月”及崇祯皇帝手书“非礼不动”


从总体上来看,明朝与朝鲜在战火中结下的情谊仍然是主旋律。露梁海战中,李舜臣与明朝陈璘、邓子龙互相舍命救援可见一斑:“舟中火,贼乘之,子龙战死。舜臣赴救,亦死”; “贼围舜臣急,璘犯围直入救之,贼又围璘船,舜臣亦冲围而进,合力血战”。


抗倭胜利后, 朝鲜为表彰在战斗中立功的明朝将士, 感怀其恩德, 不仅为他们记功建祠, 国王还亲自挽留东援将士落籍朝鲜, 并赐地封官。以下是明朝将士定居及其后裔东渡后发展出的几大朝鲜姓氏:颖阳千氏(和《来自星星的你》女主角千颂伊有没有关系呢);浙江片氏、刘氏、施氏、徐氏、张氏、彭氏;苏州贾氏;全州秋氏、扈氏;杜陵杜氏;广川董氏;广东陈氏;晋阳化氏;陇西李氏;上谷麻氏;海州、星州、潮州石氏;泰仁柴氏;通州、荆州康氏等等。



全智贤饰演的千颂伊,是否祖籍中国河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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