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工具 旧纸。纸不独质量好,又要陈纸,几十年。——与陈慎之谈
厚纸用墨要带水;薄纸、皮纸要用焦墨写。 紫毫写不出刚字来,羊毫才写得出来。——与庄希祖谈
上海有位书法家说,他不喜欢用羊毫,更不喜欢用长毫。他真是外行话,不知古人已说过,欲想写硬字,必用软毫,唯软毫才能写硬字。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 论用笔之道,笪重光专论此事,软毫才能写硬字,见笪重光〈书筌〉。——与魏之祯、熊百之等谈
有人以短狼毫笔写寸余大字,这样写上六十年也不出功夫。要用长锋羊毫。 软毫才能写硬字,硬笔不能写硬字,宋四家、明清大家都用软毫。 予曾用长锋羊毫,柔韧有弹性,杆很长,周旋余地广,特命名为“鹤颈”、“长颈鹿”,不意笔厂仿造甚多,用者不乏其人。 墨要古陈轻香,褪尽火气者为上。 松紫微带紫色,宜作书。 砚以端石为佳,上品者作紫马肝色,晶莹如玉,有眼如带。 歙砚多青黑色,有金星、眉纹、帚纹以分次第。金星玉眼为石之结晶,沉水观之,清晰可见。 端歙两种砚材都在南方而盛行全国,在北方洮河砚材亦很名贵。洮河绿石绿如蓝,润如玉,绝不易得。此石产于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卓尼一带。洮河绿必是碧绿之上现兰色,备有蕉叶筋纹最为名贵。宋代文人对洮砚推崇备至,称赞最力。黄山谷赠张文潜诗道:“赠君洮绿含风漪,能淬笔锋利如锥。张和诗云:“明窗试墨吐秀润,端溪歙州无此色。”抗日战争时期,我得一碧桃小砚,十分可爱,因之题一绝句,铭刻其上:“小滴酸留千岁桃,大荒苦落三生石。凄凉曼倩不归来,野色深深出寸碧。” 古砚扪之细润,磨墨如釜中熬油,写在纸或绢上光润生色。其形多长方、长圆。正方形两片相合者叫墨海。 古人藏砚,多有铭文或跋语,刻工以朴素、大方、高雅、古拙而见重艺林,小巧、匠艺、雕琢伤神,会委屈好面料。纪晓岚铭其砚曰;“天然一石,越雕越俗。”是有感而发。——〈林散之序跋文集>
谈笔法 古人书法嫉尖,宜秃、宜拙,忌巧、忌纤。 古人论笔,用笔需毛,毛则气古神清。 古人千言万语,不外“笔墨”二字。能从笔墨上有心得,则书画思过半矣。——与徐利明谈
写寸楷即可悬肘。先大字,后渐小,每日坚持20分钟,逐渐延长。 运笔直来横下,看字要着重笔画中间,逐步养成中锋习惯,终生受惠。 无基本功悬腕则一笔拖不动。 东坡论书,握笔要掌虚、指实。 圆而无方,必滑。 方笔方而不方,难写。 可以内圆外方,不方不圆,亦方亦圆;过圆也不好,柔媚无棱角。正是:笔从曲处还求直,意到圆时觉更方。此语我曾不自吝,搅翻池水便钟王。 书家要懂刀法,印人要懂书法。行隔理不隔。 笔笔涩,笔笔留,何绍基善变,字出于颜,有北碑根基,正善于留,所以耐看。 古人作书,笔为我所用,愈写愈活,笔笔自然有力,作画也一样。 悬肘是基本功之一,犹如学拳的要“蹲裆”,蹬得直冒汗,水到渠成,便能举重若轻。 游刃有余,举重若轻。 力量凝蓄于温润之中,比如京剧净角,扯起嗓子拼命喊,声嘶力竭,无美可言,谁还爱听? 看不出用力,力涵其中,方能回味。 有笔方有墨。见墨方见笔。 不善用笔而墨韵横流者,古无此例。——《林散之序跋文集》
写大字要用臂力,不能光用腕力。用臂力才能力透纸背,这是真力。 写字时手不能抬得太高,也不能拖在下面,要上到下一样平,这叫平肘。 还要虚腕,虚腕才能使手中的笔自由转动,随心所欲。——《林散之》
谈墨法 写字要有墨法。浓墨、淡墨、枯墨都要有,字“枯”不是墨浓墨少的问题。 多搞墨是死的,要惜墨如金。 怀素能于无墨中求笔,在枯墨中写出润来,筋骨血肉就在其中了。 王铎用干笔蘸重墨写,一笔写十一个字,别人这样就没有办法写了,所谓入木三分就是指此。 把墨放上去,极浓与极干的放在一起就好看,没得墨,里面起丝丝,枯笔感到润。墨深了,反而枯。枯不是墨浓墨淡。 ——与陈慎之谈
笪重光论用墨:磨墨欲浓,破水写之方润。 ——与魏之祯、熊百之等谈
厚纸用墨要带水,薄纸、皮纸要用焦墨写。 用墨要能深透,用力深厚,拙中巧。 会用墨就圆,笔画很细也是圆的,是中锋。 用墨要能润而黑。用墨用得熟不容易。 笪重光:“磨墨欲熟,破水写之则活。”熟,就是磨得很浓。然后蘸水写,就活了。光用浓墨,把笔裹住了,甩不开。 ——与庄希祖谈
早年闻张栗庵师说:“字之黑大方圆者为枯,而干瘦遒挺者为润。”误以为是说反话,七十岁后,我才领悟看字着重精神,墨重笔圆而乏神气,得不谓之枯耶?墨淡而笔干,神旺气足,一片浑茫,能不谓之润乎? “润含春雨,干裂秋风。”不可仅从形式上去判断。 墨有焦墨、浓墨、淡墨、渴墨、积墨、宿墨、破墨之分,加上渍水,深浅干润,变化无穷。“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墨要熟,熟中生。磨墨欲熟,破之用水则润,惜墨如金,泼墨如渖,路子要正,切勿邪途。 有笔方有墨。见墨方见笔。 笔是骨,墨是肉,水是血。——《林散之序跋文集》
谈布白 不可不知布白。 字要松,又要紧,要笔笔拆得开,不能粘,粘了脱不开。 讲究白,让得开,松得很,从容不迫。懂得这个窍门,就能看古人的东西。 碑要看空白处。 字划不粘,气要通,不让它粘一笔。这是虚,虚中有实。要讲究笔笔拆得开。写字要计白当黑。刻石就要刻白的,光刻黑的就死了。六朝的碑,笔笔离开。古人的碑都是如此。 长舒左足,回转右肩。 楷书、行书要写得松,不要满,气要圆。——与冯仲华谈 书法有邓石如诀曰:知白守黑。即紧处紧,空处空,在得势也。 过北极阁,观树,谓一大一小,俯仰有致。树枝有闪避,书法上也有闪避,伸枝与阳光空气有关。老树婆娑有致(有力量),小树无甚可观。——与单人耘谈 字要写白的。 要不整齐,在不齐中见齐。字字整齐就如算子了,是死尸。 要在有意无意之间接得起来,字要满,八面都满也就是紧。 字要八面都满,力透纸背,也就是要“紧”。 字要有大小,主要是要有气。…… 肥瘦大小配合才能有意思。……字要布得紧,有奇形,收缩这一笔是为了让那一笔。…… 不能不贯气,气不畅,太老实。要大小、疏密结合。 大小一样,粗细一样,这样不行。要让得开,要松。……——与庄希祖谈 乱中求干净,墨白要分明。 用笔千古不易,结体因时而变,要理解此中道理。——与桑作楷谈 排列:字的呼吸,不能密排成算子。 《林散之序跋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