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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精神分析导论』?第五章 移情与反移情4

 小蓝2266 2017-01-06

反移情、同理、与投射-认同

所谓投射-认同系患者将无法接纳的“部分自我”投射到分析师身上,而分析师不自觉地认同了这些部分,然后开始出现与这些部分相一致的感觉和行为。很明显地,这个历程的第一步近似移情,而第二步则与反移情有关。Racker(1953,1957,1968)进一步地连结这两个概念,并提出互补反移情(complementary countertransferences)和一致反移情(concordantcountertransferences)两个不同的概念。

“互补反移情”是患者将分析师当成了他早年关系里的一个客体,而引发的情绪,这个概念非常接近投射-认同。“一致反移情”则是一种同理的反应,它来自于分析师和他的患者之间的共鸣,而不是投射-认同的结果。与“一致反移情”有关的是“情感同调”(affective attunement)、同理(empathy)、镜映(mirroring),以及一般人际关系中会出现的情感认同(此种情感认同不是投射)。正如Money-Kyrle(1956)也认为“正常反移情”(normal countertransference)是“同理”的同义词,虽然Money-Kyrle把这个概念与瞬间投射和内摄历程联想在一起,不过,他并未清楚地说明同理反应或分享情感状态是怎么一回事。斯特恩Stern(1985)则由母亲和婴儿之间,说患者与分析师之间的“情感同调”谈分析师与患者互动的过程,亦即,母亲(分析师)“读出”(read)孩子(患者)的行为和反应;并以互补的方式做反应;这些反应再被孩子(患者)“读出”。双方在互动时,彼此都能成受到无言的沟通,且都有了被了解的感受。“情感同调”和“同理”虽然都有情绪共鸣(emotional resonance)的特质,但二者却非完全相等(霍夫曼Hoffman 1978)。“情感同调”发生于意识之外,而“同理”则是一种认知历程。所谓“同理心”是分析师根据先前对患者的了解和经验,使用其意识层面的知识,对患者做同理的摘要,之后,才对患者起了共鸣的情感。之后分析师再反过来对于患者有了瞬间地角色认同,而产生整合的同理反应。而“情感同调”则是一种立即的情绪反应,就像当别人用铁槌敲打你的指尖时,你立刻大叫“哇!”,并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吸吮。

我们是否可以说上述种种岂非不是正常(而非病态)投射-认同的正向面?诚如我们在第三章所述,虽然“投射-认同”是一种普遍的现象,但将它限定在病态,有时候比较有用,亦即将它视为一种内在客体关系的外显(externalisation)和实现(actualisation),而分析师被迫在其中扮演了某个特定的角色。而在同理心中则没有这种被逼迫的角色,分析师用瞬间的认同历程去感受患者表达或未表达的情感。这样的历程需要仰赖分析师内在的退化能力,或是“在自我的功能下退化”(克里斯Kris 1952,1956),亦即分析师在退化的同时,还能保持思考和反应的能力。

Casement(1985)跟着Fliess(1942)用“试探认同”(trialidentification)来描述患者与分析师之间的关系。他建议分析师必须维持一种内在的温和分裂(benign split),好让思考和感情之间、他与患者之间、他的经验和患者所说的事件之间能持续的互动。Sandler(1933)则用“原始认同”(primaryidentification)来描述相同的历程,并认为它和自动化镜映(automatic mirroring)很相似。因此,如果分析师对患者的行动或行为有直接的情绪反应,而这个反应却不是在潜意识被患者驱动的,那么,就不该视之为投射-认同,而是原始认同的再现。他认为原始认同就像是分析师内在的一面镜子,患者所有口语的、非口语的表达皆会映照在这面镜子上,若将潜意识沟通包括进来,那么患者所表达的每件事,都会被分析师在瞬间经验到。

唯有当这样的认同激起分析师内在未处理的潜意识渴望时,冲突才会发生。而当冲突发生时,防卫即出现,并可能形成治疗关系的盲点。原始认同这个概念和Grinberg (1962)所提出的“投射-反认同”(projective counteridentification)非常接近,“投射-反认同”是指分析师暂时被患者的潜意识所占据而认同了患者。不过,Grinberg将这个历程做了更进一步的阐释,认为分析师在认同时,常会有尝试拉开治疗关系距离的防卫。例如,当患者使分析师觉得自己不够好时,会让分析师或是感到恼火,或是过分热心地想帮助患者。

Bion(1962)以“涵容者”(thecontainer)和“被涵容”(the contained)这两个概念,清楚说明投射-认同与发展历程的关系,并认为它是一种正常的反移情,在此过程中患者和分析师之间移情-反移情的动力是有建设性的。Bion的理论中提到,患者会把感觉传递给分析师,经过分析师的笑话后,再以一种修饰过的、可以被接受的形式回馈给患者。当分析师无法了解患者想要沟通的内容,或分析师无法将所了解的回馈给患者时,麻烦就来了,病态的投射-认同也跟着出现。患者希望分析师能了解他的感觉,便以强化投射,让分析师置身于他的处境中,体会过去重要他人带给他的感觉。分析师通常只有在做了一些不恰当的反应后,才赫然发现自己已被拉进这个处境。Sandler(1976b)将这种情况称为分析师的“角色反应”(roleresponsiveness),过程中,患者藉着迫使分析师扮演某一角色,企图将潜意识幻想带到现实中。然后,两个角色便持续互动着。分析师需要能涉入,也能保持距离,倾听患者的同时又看见自己,以跳出患者要他扮演的角色。把分析师当成冰冷的反射镜,已是个不适用的隐喻,也不再是令人满意的技巧。临床上的重点必须放在患者投射到分析师身上的内容,以及分析师能够“代谢”(metabolise)或“消化”(digest)这些感觉的能力,而不随着患者所设定的角色起舞。

例:对挥手的患者的进一步想法

分析师确定自己真的没看见患者向他打招呼之后,他开始去查阅晤谈记录,看是否有属于他自己的盲点;是否忽略分析中的某些素材;或是否漏掉处理患者的某些面向。经过对自己的探查,并思考先前的晤谈内容,分析师了解到,在最近几次的晤谈中,他做了许多同理的回应。这个情形不太寻常,举个例来说,当患者一直谈论其父亲对她的拒绝时,分析师同理患者一定受了很深的伤害、并多么希望得到父亲的爱。在做这个回应时,分析师觉得自己愈来愈困,无法思考。也许是他的患者促使他愈来愈困,好让他看不见她内心的其实面,果真如此,患者让分析师有这样的感觉是否表示,患者内心渴望分析师不要唤醒其内在的某些东西?分析师运用自己想睡觉的反移情来诠释患者渴望被了解,可是她内在某个部分却睡着了,无法被唤醒。意谓的是,患者将她的柔情与爱的感觉藏在施虐-受虐攻击面具下。分析师更进一步地了解到,他自己对患者的柔情也被隐藏在他的同理回应中。他一直没能看到这个情况。会发生这种情况,部分与他的患者有关,而部分与他自己面对这位女性患者而感到的焦虑有关。稍后,在他的分析中,他清楚地看见,他对患者的柔情正是患者渴望父亲能给的——也就是互补反移情的一部分。

Bion提出分析师的涵容功能(containingfunction),而Brenman-Pick(1985)则将此概念加以扩充,并强调分析师要能被患者的潜意识沟通影响,以便灵敏地接收讯息,这些潜意识沟通常被视为投射。她认为分析师的人格内有一种原始功能,它可能会经由认同而与患者的投射共谋,除非进行“去认同”(disidentification),否则患者的投射就无法被分析、甚至无法被辨识。这种说法与古典反移情的概念极相似。Reich(1951)也用了一个相似的词——“防卫式反移情”(defensive coutertransference)来描述分析师无能辨识、无法容忍的分析情境。分析师的任务是解开自己内在的病态认同,以减少“不想知道”的状况,并加增对患者的好奇,用Bion的话来说就是从“负K”变成“ K(指knowing)”。唯有如此,患者才有能力面对无法被自己接受的部分,并像分析师一样不再用投射防卫机制。

这个观点蕴涵着一个想法,即分析师的人格和其患者的人格有相称或一致的部分,它也强调分析师和患者之间的平等。

1950及1960年代开始有人尝试治疗边缘性人格患者和精神病患,这些工作所搜集的经验,进一步影响反移情概念的建立。Winnicott(1949)用一个他自创的词——“客观的恨”(objective hate),来描述面对患者可恶的行径,分析师会有的自然反应。Winnicott相信,这种恨意并不是分析师内在未解决的冲突所引发的。这是一种对挑拨和不可容忍之行为的正常反应。这是个很重要的论点,因为它使分析师不再鄙视反移情,也不再因它而罪疚不堪。Kernberg(1984)从治疗边缘性人格病患和其他严重人格异常者的临床经验看见,反移情其实是一种多面向的历程,在这过程中,分析师内在被引发的难以处理的情绪来自于以下几方面:

(1)对患者早熟而混乱的移情的反应;

(2)面对难以承受的严重心理压力和焦虑的反映;

(3)与患者的投射系统有关的困境。

投射的内容是为了刺激分析师人格中的原始情绪,这与Brenman-Pick的主张相同,被刺激出来的原始情绪使分析师对患者了解得更多,诠释得更有效,同理得更适切。

表5-2列出与反移情概念有关的各种定义。在此再次强调,反移情说明了Sandler(1983)所谓的概念上的“弹性”(elasticity)。反移情的定义端赖其所设定的界线是宽是窄。

表5-2反移情的定义

l 情感上的共鸣与同理(Stern,Winnicott)

l 投射-认同的结果(Klein,Bion,Steiner et al.)

l 两人之间或两个主体之间的互动(Sullivan,Langs)

l 分析师对患者的移情之意识或潜意识反应(Heimann,Sandler)

l 分析师对患者的移情,例如,患者成了分析师早年的重要他人(Freud)

l 分析师的盲点或抗拒(Freud,Sandler)

l 分析师对患者的所有反应(Joseph)

当代精神分析将反移情视为一种患者与分析师沟通心理状态的工具。这样的沟通以数种不同的方式进行,而严格地说,并非所有的方式都是反移情,然而在反移情的沟通中,首先,分析师会有情感共鸣、同理、试探认同、原始认同的能力。其次,分析师可能对患者的某些沟通内容有立即的反应——如当被威胁的时候,会感到害怕——但这反应不一定是患者潜意识的操作结果。再者,分析师所经验到的感觉可能是投射-认同历程所挑起的,在潜意识中,要分析师和患者扮演某些角色。最后,分析师从训练中得到的智慧、认知能力和了解患者的能力,使他能追踪患者沟通内容的意义。

克莱恩学派分析师比较注意反移情中与投射-认同有关的部分,而自我心理学家(ego psychologist)和其他发展取向的分析师则对情感共鸣、同理反应、原始认同和试探认同有兴趣。知道何时及如何运用反移情是分析师最需具备的技巧,若善于利用,则它能帮助分析师了解自己在诊疗室的情绪根源,并将之转化为对患者的了解;将理性认知转化为与情感有关的诠释;将他的认同和同情转为对患者的同理。

结语:互动领域

总而言之,有关反移情之定义的争论已渐消散,目前的共识指分析师被患者内在世界的某个部分所挑起的情绪反应。Langs(1978)认为反移情是一种互动现象,绝非单独存在于患者或分析师一方。所谓“双人互动领域”(the bipersonal field)指的是一种现世的生理领域(tempora1-physicalfield),这个领域取决于患者和分析师在分析结构中的互动,它受了双方心理世界的影响。如果我们将患者与分析师视为互相影响的心理系统,那么移情和反移情则是这个系统在强烈情感环境中的精微互动,亦即患者的意识、潜意识和分析师的意识、潜意识系统所组成的四个象限。患者的潜意识幻想和意识认知,影响着分析师的潜意识幻想和意识认知,反之亦然,这是一条双向道,在此双向道中,任何影响历程的组合都可能发生。

Money-Kyrle(1956)主张分析师的任务乃是将他自己的潜意识幻想和患者的区分开来。如果分析师没有达成这个任务,将会导致“正向反移情”,亦即分析师会开始抚慰患者并一再给予肯定,或是出现“负向反移情”而开始攻击患者。更新近的看法是Baranger(1993)提出来的,他认为患者与分析师共享着双方的潜意识幻想,亦即Langs所谓的互动领域,这个看法很贴近Bion所提出的主张——团体治疗中会形成团体意识(groupmind)(Bion 1952)。这假设肯定了分析师和患者双方主动的心理互动。而扬弃了分析师是一面中立镜子的看法,分析师的立场从客观移到主观。移情和反移情的互补历程使每一份分析关系各具特色,各有其历史和文化,而这历史和文化是由患者和分析师双方共同营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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