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一代儒宗马一浮

 感通天下 2017-01-12

当代学者刘梦溪在评价马一浮时,曾以“高人逸士”称之。以个人拙见,所谓“高人逸士”之语,当来自于马一浮幼年时所作“本是仙人种,移来高士家”的诗句。诗言志,言为心声。马一浮幼年时的不经意之语似乎预示了其未来的发展方向。纵观他一生的品行及行踪,真乃一高人也!

  智高学博。马一浮幼年时即智慧过人。一开始,他随母亲学文,母亲去世后,为了不耽搁其读书,他的父亲请当地举人来教他。然而不久,举人便提出辞请,理由竟是这孩子的才智在某些方面已超过老师。马一浮一生阅书无数,且过目不忘,被喻为中国20世纪的“读书种子”。丰子恺在《桐庐负暄》中曾转引李叔同的话:“马先生是生而知之的。假定有一个人,生出来就读书,而且每天读两本,而且读了就会背诵,读到马先生的年纪,所读的还不及马先生多。”

  青年马一浮在赴美期间,广泛涉猎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黑格尔、叔本华、达尔文、孔德等人的西方哲学、社会学、生物学著作。后转赴日本,在日期间,他学习日文和德文,并携德文版《资本论》回国。据目前的资料显示,马一浮是将《资本论》原版引入中国的第一人。

  回国后,马一浮先是热衷西学,并翻译了《堂吉诃德》、《政治罪恶论》等著作。自1906年起,他正式转向国学,并在北京的广化寺潜心读书。三年内,他读完了36400余册的“四库全书”,并做了大量读书笔记,为其日后的国学研究夯实了基础。

  诗书俱精。马一浮的诗歌造诣极高,从11岁的神童诗到临终的绝笔诗,皆融入其性情与学问。马一浮11岁即能作诗。母亲尝以菊花为题,他应声而就:“我爱陶元亮,东篱采菊花。枝枝傲霜雪,瓣瓣生云霞。本是仙人种,移来高士家。晨餐秋更洁,不必羡胡麻。”临终前,马一浮作《拟告别亲友》,诗曰:“乘化吾安适,虚空任所之。形神随聚散,视听总希夷。沤灭全归海,花开正满枝。临崖挥手罢,落日下崦嵫。”虽短短四十言,但内涵丰富,且集儒、释、道为一体,诗歌情感真挚,非有真感悟通达、有真性情者不能作出。熊十力早年曾评价说:“马一浮的学问,能百家之奥。其特别之表现在诗,后人能读者几乎等于零。”马一浮亦自认为:“后世有欲知某人之为人者,求之吾诗足矣!”

  马一浮的书法亦精纯,他擅长草书,精于篆隶,风格凝练,法度谨严。书法家沙孟海曾说:“展玩马先生遗墨,可以全面了解他对历史碑帖服习之精到,体会之深刻,见解之卓越,鉴别之审谛,今世无第二人。”除精通诗、书外,马一浮亦精于篆刻艺术,通于画理。沙孟海评价其印风:“朴茂高雅,纯用汉法……古意新姿,韵味无穷。”至于绘事,马一浮虽少践行,但也提出了卓然洞见。他认为,绘事需要有两种准备:一是对艺术史的考察,二是对艺术理论的理解。作为“游于艺”的绘事最终应“归于仁”,以达到“以胸中至美至善之理想,改正现实之丑恶”。

  志坚性醇。1907年,马一浮在致舅父何稚逸的信中,曾表达了这样的心愿:“欲为儒宗,著秦汉以来学术之流派;为文宗,记羲画以降文艺之盛衰。”自此之后,他以传承儒学、“续接圣贤血脉”为己任,不为时局、世俗所动,终成一代醇儒。梁漱溟评价他为“千年国粹,一代儒宗”。

  早年,蔡元培曾请马一浮去北京大学任教,因不同意北大“反对尊孔,废除六经”的教学理念,马一浮以“古闻来学,未闻往教”婉拒之。抗战期间,他为了保留一点儒家的种子,以传统儒家礼教的模式创办了一所书院——复性书院。他提倡精英教育,纯然以求学问道、传承圣贤血脉为目的,并不考虑学生是否能因此“谋职”或就业。此主张与熊十力产生了分歧。马一浮研儒,不在于义理,而在于复“性”。马一浮尝言,“我不会做官,只会读书”,可谓其志坚性醇的体现。

(马一浮书法)


  马一浮认为,儒学的真谛在于“指归”自己,向外求知是谓俗学。鉴于此,他几乎述而不作,若非授课于复性书院,怕是连讲义及问答也难以留下。这与他的性情有关,更与他对儒家的理解有关。在《尔雅台问答》中,马一浮真切地指出:“圣贤唯有指归自己一路是真血脉。”他认为,真儒者在于切身践行居敬存诚、涵养察识的功夫,而不在于言说。如果学人不能实下工夫、自治病痛、向上提持、自显性德的生命进路,那么多学何益,多说何益?在马一浮看来,读书当为驱除习气、恢复醇性。“学问之道无他,在变化气质,去其习染而已矣。”

  道深义明。马一浮义理精纯,出入三家,始终以修身为本,不染尘俗。他青年时,妻亡,不娶。有人劝他再娶以留后嗣,他认为,思想的传承比宗族的传承更重要。马一浮亦云:“他日青山埋骨后,白云无尽是儿孙。”此种决断、胸襟与境界,绝非常人所能为,其道行由此可见一斑。

  马一浮的学术要旨就是“六艺统摄一切学术”,若再进一步追问和发挥,即“六艺统摄于一心”。他认为,“六经(艺)皆史”的主张“流毒天下,误尽苍生”,“学者须知,六艺本是吾人性分内所具的事,不是圣人旋安排出来的”。若把六经堪称史学甚至是考据学等技术性的学科,那么,心性之学就将蜕变为考据之学,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马一浮所说的“统摄”,指融会贯通之义,它不仅仅发生于六艺之间,即所谓《易》统《礼》、《乐》,《春秋》统《诗》、《书》等,而且六艺还可以统摄佛学、西学。就佛学而言,马一浮认为:“《华严》可以通《易》,《法华》可以通《诗》。”就西学而论,则“西方哲学所说的真、善、美,皆包含在六艺之中。《诗》是至善,《礼》、《乐》是至美,《春秋》是至真……若是西方有圣人出,行出来也是这个六艺之道,但是名言不同而已”。虽然其观点值得商榷,然而,他对传统文化所持的态度是值得肯定的。

  马一浮终生追求并践行《易经》中“语默动静,贞夫一也”的境界,纵观其洁净精微的人生历程,他已进入化境之中,正可谓:“性醇智高,道深行逸。默然不说,其声如雷。斯人已逝,精义常存。一代宗师,千古国粹。”

更多详情,请阅读《国学旨归》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