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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继坤:深切怀念恩师张蕾先生

 杏坛归客 2017-01-14

深切怀念恩师张蕾先生

           王 继 坤

    人生在世,总有一死。有的人随着最后的告别便在人们心中淡忘,乃至消失;有的人虽然离世,却把他的品格与精神留在人们的记忆深处,乃至成为永久的怀念。恩师张蕾先生便是这后一种值得怀念的人。

    张蕾老师已于去年仙逝,而我却不知情,只是最近看到学姐金翠华、学兄戴永夏的纪念文章才得其噩耗,哀婉痛惜及憾悔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令我难以自止,心情无法平静。于是五十年来的记忆,便如电影镜头般一幕一幕展现在眼前。。。。。

     那是1963年,我上大学的第一学期,冯中一和张蕾二位是我们的写作课老师,但因冯是主讲,对张老师并没多少印象,可有一天,我刚走出文史楼准备回宿舍,后面传出一连声呼喊“继坤”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张老师,颇有些诧异,就在我犹疑之时,他却连走几步,来到我面前笑着说:“你写的作文我看了,很不错,不过也有待提高之处。”然后他问“你现在有要事吗?”我连答“没有”时,老师便邀我回到办公室详谈,于是我第一次走进写作组办公室,第一次在大学同老师,在我眼里高高在上的老师,面对面的谈话,真有点受宠若惊之感。那是一篇写雨中登千佛山的小散文,我自知写得很不好,他却予以肯定说“好,你能把亲身所历、所见、所想写成文章,这就好。”他话锋一转,指出了在重点、详略、布局、语言等方面诸多不妥不当之处,并且都是指着文章一一点出,侃侃而谈,真有拨云雾而见晴天之感。最后他建议我把作文拿回去,重写一遍,再交给冯老师。一个小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自然我们都误了饭点,但这是一场难忘的谈话,它第一次使我明白“怎样写文章?”而这,对我一生的成长和事业都产生了深远影响。后来我按他的意见,重写一遍,交冯老师审阅,果然受到冯老称赞,我只好如实相告:“本来我写的很不好,是按张老师的意见重写的。”冯老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你是受了高人指点啊!”

     最难忘,是在潘店那一年不平凡的岁月。那是1965年,张蕾等十几位中文系老师和我们三十几名学生作为省委四清工作团的成员来到齐河县潘店镇参加“四清”工作,但因我们这些师生家庭出身有些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能当正式工作队员而当了宣传队员。虽然我们有被“打入另册”之慨,但仍然以极大热情投入宣传工作之中。张老师凭着他较丰富的演艺经验,每天早早起床后就拉着我们几乎毫无演唱技能的同学到野外去练嗓子,特别是如我等天生五音不全的人,他是手把手的教,一句一句的领唱和指导。而他本人担负着重要的演出任务,是真正的“主角”和台柱子,又自动当起总导演,其热情和耐心实在令人感动。当时我们师生平等,互叫同志,同吃,同住,同干事。我和张老师等十几人住在一个屋里,大家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形同一家人。他主动要了那张有风且不安静的靠门的床。我睡觉经常盖不严或把被子掉床下,我也实在弄不清张老师给我掖过或盖过多少次被子,我只感觉到父亲般的关爱和温情。今天我也实在庆幸未得当什么“工作队”而能生活在“宣传队”这个温暖的家庭中,从而与张蕾等许多老师及同学结下了深厚情谊。这正如刘念兹老师所言“我们是师生、难友和战友”,至今留恋那段难忘而情深的岁月,至今怀念张老师。

     时间推移到1983年,我借参加省教育厅一个研讨会的机会,15年之后再次来到泉城济南,来到母校,拜访了张蕾等老师,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老师们竟如以前那样热情和真情。张老师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继坤,你可来了!”可知他早就牵挂着如我等老学生了,早就期盼着我们来到他身边了。而令人称奇和感动的是:我在报刊上发表的那些小文章,他竟然大都知道,如数家珍似地说:“你在《山东青年》上发的文章我都看了,在省广播电台播发的我也听了,在《山东教育》上那篇短文听说是编辑唯一未改动一字的文章呢。”我实在没想到老师是如此时时关注着自己学生的一点一滴的进步,真让我感动不已。1984年我便正式加入以冯老师为会长,以张蕾老师为副会长的山东省写作学会,并且一开始就破例让我担任理事,第二年我也调入教育学院并任系主任,到济和出外的机会多了,每次我都会登门拜访,每次见面我都受益匪浅。比如,我因长期在中学闭门教书,对学术界很不熟悉,怎样选定研究方向就成了摆在我面前的一大难题。我向冯、张二位老师提出了自己的烦恼。于是就在老师家里,我们做了一次深谈。他们高屋建瓴并敏锐指出:“不一定走别人的路,你有较丰富的语文教学经验,并在阅读研究上有了一些成绩,为什么不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哪?在写作学会照样可研究阅读啊!”他们一再鼓励我要敢于走别人没走过的路,千万不要跟着他人亦步亦趋,要是能超过老师便是最好的学生。这次谈话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盘旋在我心中的谜团解开了,方向明确了,精神也更加振奋了。实际上,是他们把我从学术的边缘一下子领到了学术的前沿阵地,并且是最适合我自己的研究领域。这就是导师的作用,这就是导师的力量。要说恩师,这便是最大的恩德。遵照老师指明的方向和嘱咐,我发挥自己所长,很快发表了几篇较有分量的论文。我这个进入高校只有二年,刚刚有申报职称资格的人竟于1987年顺利晋升副教授。接着我开始构建一门崭新学科的理论体系——阅读学。这是一项开拓性研究,可资参考者甚少,在这“地狱的入口处”,也多亏老师的鼓励和直接帮助。就在我全身心投入这项研究时,忽然,冯、张二位老师急告:有东北师大和重庆师院最近分别出版了阅读学著作。这信息对我非常重要,弄不好就会发生“撞车现象”。于是我尽快购到这两本书,看后立即做了重新调整,避开他们的论点和材料,而更突出地把论述角度和重点放在阅读的现代意识上,书名也改为“现代阅读学”。1990年初,一部32万字的学术专著草出。我携书稿专程去济请二位老师审阅、斧正。他们都认真审阅了全部书稿,并提出十余条修改意见,冯老师坚持要我删去五万字,我有点不舍和为难,便去找张老师,他语重心长地开导说:“文章不是越长越好,书也不是越厚价值越高,你一定要忍痛割爱。”原来两位的意见是如此一致。当我认真对书稿进行梳理、删减、打磨和坚决删掉五万字之后,自己也感到思路更清晰,结构更简明,文字也精粹了许多。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老师的高明。第二年《现代阅读学》便顺利出版了,这也宣告“现代阅读学“”这门新兴学科在我国正式面世了,自然在学界和社会上产生了较大反响。而这一成果也有老师的心血和功劳啊!没有他们的正确指导,就很难有我率先提出的现代阅读学。

      紧接着我开始从事快读快写的应用研究,创编了“益智读写双快法”,并以“八五教育重点研究课题”名义,在山东及全国百余中小学进行教改实验,这也得到张蕾等老师的大力支持。在德州举办的第一期读写双快培训班就是以省写作学会的名义进行并有不少写作学会会员参会的,从而在全省各地开始了实际的教改实验,并由此推向全国各地。待经过多年实验和研究,该课题要结题时,张蕾老师做为会长和评委代表省写作学会对其做了认真评价和推介,最后用他那如椽大笔流畅而帅气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张蕾。这个鉴定书我至今珍存,为让同我一样怀念张老师的朋友共同分享,今天特公之于后。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见证张蕾老师对他的学生特殊关爱的精神,并且一看到那熟悉的字迹便马上会忆起那可敬的身影。

      还有一件事至今让我和老伴深感对不起张蕾老师。那是2011年,省写作学会召开年会,我准时来到省城,一下子见到那么多老朋友,有那么多话要说,接着就是会餐、敬酒和更多交谈,竟忘了给老伴打一个“平安到达”的电话。而老伴那边则越等越担心,越沉不住气,等到半夜时分,竟在无奈之下拨通了张老师的家庭电话,已熟睡的他被叫醒了,他又设法找到我,这样一折腾,一夜便没睡好觉,而第二天还要主持会。对一位血压高、心脏不太好的老者这意味着怎样的风险?对此我自然明白,也理所当然地受到一些朋友的批评,而张老师当时和以后却没有任何不满和批评的意思,这愈发让我感到内疚和难过。

    2013年,省写作学会照常开年会。但这次年会却有些不寻常。在这次年会上,张老师做为会长有一个大胆的动议,既建议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已退休和将要退休的会长、副会长全部退下来,让位于更年轻的同志担任领导职务,以保持学会的活力,我等积极响应。从此,我看到了一位老者急流勇退和甘为人梯的宽大胸怀。

    印度著名作家泰戈尔有言:“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而这正是张蕾老师一生的真实写照。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因在京等地执教很少回山东,很少与山东师友联系,以致未能及时了解张蕾老师患病及仙逝的信息,未得到灵前祭拜仙师,深感懊悔和遗憾。今特写此文并赋诗以寄托哀思和怀念之深情。诗云:

迟闻噩耗仍震撼,恩师张蕾升道山。

正气一身山东汉,写作指导侃侃谈。

令人难忘是潘店,甘苦与共搞宣传。

 悉心指教真导演,扮演主角万人赞。

                  关爱弟子情满满,指向领航导师范。

长者风度为人善,急流勇退让后贤。

至今思念情绵绵,憾悔未得报涌泉。

惟愿先师天上安,天寒注意多加棉。

 

    时间可改变我们的容颜,却无法改变人们之间纯真的友情;时间可让人神分离,却无法带走人们对他崇敬者的怀念之情。张蕾老师高大的形象,高尚的品德将铭记于心,我永远怀念他。

                                  2017.1.6于秦皇岛燕大星苑·红树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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