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我曾专门研究过六言诗,多年前发现关于六言的格律是一个空白,没人讲过,所以将其中涉及格律的部分发在了汉诗网。最近看到有本什么《入门》的书,其中有讲到六言诗,但因为基本上都是从百度抄来的,所以讲的就隔靴搔痒,有些观点还很武断乃至错误,所以觉得这个小文依然很有价值,便拿出来再炒个冷饭。 概说 虽然六言体诗歌给人一种很强的古体的感觉,但是,《全唐诗》收录的六言体诗歌,我们发现占绝大多数比例的其实是近体格律诗,真正古体的祗占了全部六言诗中的9.5%,比例甚少。所以,我们认为六言体在唐代应该是已经发展成熟,它具有非常标准的六言体特有的格律。 在平仄方面,我们这里说的“发展成熟”,指的是六言格律诗的平仄规矩,在创作实际中已经相当恒定,可以看出非常明晰、严谨的平仄规则,但并非指所有的作品都严格合乎相关的平仄格律,其中有的句子也存在违律问题,一些特殊的拗句,甚至可能是一种我们尚未解密的特殊的规则,祗是由于相关的句例少,无法给出合乎逻辑的判断。 在句式方面,按照通常的概念来分析,除少数一些古体诗外,我只发现有一首六句诗,其余均为四句、八句,这个现象也很符合格律诗的一般情况。而在六言诗总数90.5%的六言格律体中,六言律诗占了约三分之一(38%)、绝句占了约三分之二(62%),似乎六言这种比较拘谨的体式还是不宜写得过长。 在用韵方面,这些六言诗几乎都押平声部的韵,翻检《全唐诗》,我们发现祗有一律、一绝、一古三首六言诗是押仄韵的,这种情况,甚至比五言都还要划一。 最后想告诉大家,也许你这辈子都不会去写一首六言诗,但是熟知六言的格律依然很重要,因为,词中的六字句,几乎都是遵循下面所说的基本格律的。 六言诗的基本句式 六言诗的基本句式有这样几个: 1、○○●●○○(以下称为A式) 2、●●○○●●(以下称为B式) 3、●●○○●○(以下称为C式) 4、○○●●○●(以下称为D式) 这四种基本句式涵盖了所有合乎格律的六言体诗句之平仄。由于格律诗允许存在的可仄可平规则,以上四种句式在《全唐诗》中又有如下一些变化: A式:◎○◎●○○,◎○●●○○,○○◎●○○。 B式:◎●◎○◎●,◎●○○◎●,◎●◎○●●,●●◎○●●,◎●○○●●。 C式:◎●○○●○。 D式:◎○◎●○●,○○●◎○●,○○◎●○●。 以上便是六言体格律诗全部句式的总貌了。根据这个总貌,我们可以得出如下六言格律诗的基本规则: 1、A式之一、三可不论; 2、B式之一、三、五可不论; 3、D式之一、三可不论; 4、A式之五不得变化; 5、C式之三、五不得变化; 6、D式之五不得变化。 根据这四种基本句式,以及相对应的基本规则,我们以粘对的原理,可以推演出所有的六言体格律: 一、平起平收式: ⊙○◎●○○ ◎●○○●○ ◎●⊙○◎● ⊙○◎●○○ 二、平起仄收式: ⊙○◎●○● ◎●○○●○ ◎●⊙○◎● ⊙○◎●○○ 三、仄起平收式: ◎●○○●○ ⊙○◎●○○ ⊙○◎●○● ◎●○○●○ 四、仄起仄收式: ◎●⊙○◎● ⊙○◎●○○ ⊙○◎●○● ◎●○○●○ 六言诗的粘对特征:失黏是常态 从诗体的格律流变来看,六言诗的粘对远比五七言古朴,一个最大的特征是,六言诗完全与五言七言不同,存在着大量的“失黏”现象,我们几乎可以认为,失黏是六言体的一个重要特征。这一特征应该是意味着诗从古体步入律体的一种痕迹,由于这种“失黏”的状况的存在,六言诗一方面在音律上更具古朴感,另一方面也为五言七言的进入有序的粘对作了很好的实践。 失黏现状的存在,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从古体进入律体的过程中,诗已经开始非常重视“联”这个语言单位了,我们在合律的六言诗中很少可以找到一个“失对”的例子,便是一个证明。 “失黏”的情况,在六言诗的位置上也是不拘的,可以在一二联中、二三联中或者三四联中,有的甚至在一首中有多处失黏的,例如: 韩滉《判僧云晏五人聚赌喧诤语》: 正法何曾执贝,空门不积馀财。白日既能赌博,通宵必醉尊罍。 强说天堂难到,又言地狱长开。并付江神收管,波中便是泉台。 这一首诗就每一联都失黏了。 另一个现象是,绝句相对于律诗而言,失黏现象就更是多见,如仄起仄收式中,共计有三十二首绝句,这种类似“折腰式”的失黏作品就达二十一首,竟达三分之二强。如王维的《田园乐》七首,其中失黏的就达三首: 王维《田园乐七首》: 厌见千门万户,经过北里南邻。官府鸣珂有底,崆峒散发何人。(失黏) 六言诗的音步变化来源和独特性 与五言诗、七言诗一样,六言诗的句式,也是因着平仄音步的变化而构成的,因此,六言的变化只在最后二字,前面四字,与七言一样,只是平平仄仄或仄仄平平而已。但是,鉴于六言诗基本都是以平韵为主这样一种状态,所以,六言音步在平仄交替的同时,还需要考虑到第三音步‘韵句平收、不韵仄收’这样的一个基本规则,所以,六言诗的第三音步便有了一种特有格式:‘平仄’、‘仄平’。 这个音步,我们在五言第二个、七言第三个音步中也是非常熟知的,但是说它是特有的,是因为,首先,他们在五七言的句子中是交替的,而在六言中则是以失替的方式应用;其次,五七言中的‘平仄’、‘仄平’有时候会是一个假音步,亦即前一字本身单独构成一个音步,而后一字则与下一个字组成另一个音步,但六言诗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所以说,它完全不同于五七言诗。 六言诗的拗救句式和规则 六言格律诗的平仄规范,基本还是遵循“一三不论,二四分明”的基本准则,但是第五字则要求都比较严格。从第二节所谈可知,A式句○○●●○○的第五字是必须平的,不能不论,甚至没有救。其他句式则还有拗救的方法。 六言诗的几种拗救方式,与五七言有较大不同,其主要模式有如下几种: 第一种是C式句,●●○○●○,当第五字不得不成为平声时,则第四字就必须改为仄声字。例如: 1、几年江海烟霞,乘醉一到京华。(包佶《顾著作宅赋诗》) 2、山阳郭里无潮,野水自向新桥。(李嘉祐《白田西忆楚州使君弟》) 3、树头花落花开,道上人去人来。(王建《宫中三台》) 4、斗身强健且为,头白齿落难追。(王建《三台》) 这种拗救关系,加上一三不论,因此六言绝句就有可能形成四连仄的情况,初涉六言,往往会觉得句式古朴,违例甚多,其实仔细分析唐诗实际,按照这种拗救规则,这种四连仄的句子之存在,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二种,与C式句相同的是D式句○○●●○●,当第五字不得不成为仄声时,则第四字就必须改为平声字。例如: 1、身名已蒙齿录,袍笏未复牙绯。(沈佺期《回波词》) 2、脱巾偏招相国,逢竹便认吾家。(包佶《顾著作宅赋诗》) 3、花间一杯促膝,烟外千里含情。(韩翃《送陈明府赴淮南》) 由于这一句式恰好跟第一种是成对的,所以,这时候该联中的两句有可能都是拗救过的句子,从而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结构,加之于对仗,就可以设计出很别致的、也只有六言诗才有的类似“一年一年老去,明日后日花开。”(韦应物《三台》)这样的诗联。此外,与前一式相同,在这种句式中,四连平的出现也是正常的了。 另一方面,因为平仄上的成对,所以这两种句式往往都成联使用,前述的四个例子,莫不如此。 最后,由于“一三五不论”原则的适用性,所以其余两种句式中,即●●○○●●和○○●●○○,如果拗了,就不需要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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