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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被天下”乌泥泾

 海上烟云1843 2017-02-14

提起乌泥泾,大部分上海人或许会是一脸茫然。就算翻开上海地图,拿着放大镜看上几遍,也找不到这条河流。但说到黄道婆,大家也许就会心一笑,都知道她传说中元代上海地区的纺织能手。事实上,黄道婆与乌泥泾大有关系。



据官方,黄道婆出生于乌泥泾畔,喝着乌泥泾水长大,她在海南岛黎族同胞那里学到了先进的纺织技术后,将之带回了家乡。乌泥泾一带由此成为宋元时期江南棉纺织业重镇。虽然在19世纪后期,因河道湮塞,乌泥泾化作历史名词,但乌泥泾曾经的辉煌不应为后人所忘却。





漕粮海运的重要基地


乌泥泾的大体位置在今徐汇区东南部,靠近龙华镇平桥、东湾、西湾一带。北宋末年,大量北方富户随宋室南渡,其中不少人就在乌泥泾旁安家,那里逐渐兴旺起来。1163年,乌泥泾首富张百五捐资兴建宁国寺和清河桥(长桥)。他还凿渠引黄浦水灌溉宁国寺西首不宜耕作的“八千亩”旱田,使之成为良田。水利建设极大地促进了乌泥泾沿岸农业经济的发展,随之而起的是人口繁密,商业兴旺,当地遂形成一大市镇,即名乌泥泾镇。



一般人都以为乌泥泾的名气是源于黄道婆,其实不然。作为漕粮海运的起点,元初时的乌泥泾就已名声在外了。


古时乌泥泾属松江府管辖。松江地区湖泖荡漾,塘浦交汇,水利资源丰富,极利灌溉,是中国重要的产粮区。元大德年间(1297~1307),漕粮基本上依靠京杭大运河进行运输。


可由于宋金长期对峙,大运河年久失修,隘浅梗阻,体积稍大一点的船只就无法航行。正当朝廷为漕粮运输犯难之际,朱清、张瑄(朱、张二人本是宋末的地痞无赖,因元兵下江南为朝廷招安)不失时机地献上了海漕之策:沿近海航路,将南漕北运。


1282年,元中央政府命朱清、张瑄等,造平底海船(即沙船)60艘,招募水手,由海道载运4.6万石漕粮,自上海出发,运抵直沽扬村码头,完成了第一次海运漕粮重任。海上“南粮北运”航线由此开辟。


清代的沙船


以往学界都认定太仓的刘家港是元代漕粮海运的起点,而乌泥泾在漕粮海运中的重要地位却常被人所忽视。朱清、张瑄因首倡海运有功,累迁至江南行省左丞、右丞,他们的“田园宅馆遍天下”。张瑄长子文龙曾为万户,“筑第于乌泥泾”。一个掌管海运漕粮的重要人物能把家安在乌泥泾旁,绝非偶然。


在开展海运漕粮的同时,元代政府还在各地建筑粮仓用以贮粮。1281年,乌泥泾边也建立了大型的漕粮中转场所。4年后,太平仓在乌泥泾镇建成,并开凿仓河使乌泥泾与黄浦相通。1292年,元廷析华亭县东北境高昌、长人、北亭、新江、海隅5乡,新辟上海县,乌泥泾镇由华亭县划归上海县管辖。太平仓就此成为新生的上海县的唯一粮仓。


后来,朱清在太仓刘家港开浚疏治,航运条件更为优越,于是漕粮海运的起锚处便移至刘家港。乌泥泾则改为上海地区漕粮转运的驳运码头,由此推论,乌泥泾或许才是漕粮海运最初的起点。


由于受到潮汐作用的影响,乌泥泾大量淤逐渐淤塞,为避免搁浅、保证漕运安全,1324年实施了乌泥泾开浚工程。此后数十年间,疏浚乌泥泾的水利工程从未有过停歇,仅记载在史书上的就有四次,这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出当年乌泥泾航运地位之重要。


1950年代的东湾村,即乌泥泾故道所在地


在疏浚乌泥泾的同时,其岸边的乌泥泾镇也在不断发展之中,并日渐成为上海西南的水陆重镇,市面繁荣,人文荟萃,元初名士秦裕伯、杨维祯、黄公望、倪瓒、陶宗仪等都曾经是这里的常客。


然而,进入明中后叶,乌泥泾镇却无可奈何地衰落了。究其缘由,还是乌泥泾淤塞问题在作怪。清代的地方志书中,已很少再看到有关乌泥泾的记载了。如果不是黄道婆的缘故,乌泥泾也许就完全被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江南棉纺织业的“摇篮”


在淞沪民间,一直传诵着这样一首歌谣:


“黄婆婆!黄婆婆!教我纱,教我布,两只筒子两匹布。黄婆婆,黄婆婆!教我纱,教我布,纺纱织布一乃罗。”


歌词中所说的“黄婆婆”就是被称之为“棉神”的黄道婆。正是由于她所引发的一场“棉业革命“,推动了江南地区棉纺织技术的进步和发展,使棉纺织品走入寻常百姓家,乌泥泾与松江布也因此而闻名天下。



明正德《松江府志》记:“木棉本出闽广,可为布,宋时乡人始传其种于乌泥泾镇”。


可见,乌泥泾是松江府最早种植棉花的地方,而松江府又是江南最早植棉之处。起先,松江地区的棉纺织技术落后,到了元朝元贞年间(1295~1297),随着乌泥泾人黄道婆重返家乡,松江的棉纺织业进入了革新和高速发展时期。


《南村辍耕录》对黄道婆作了如下描述:“国初时,有一妪名黄道婆者,自崖州来。乃教以做造捍弹纺织之具,至于错纱配色,综线挈花,各有其法。……人既受教,竞相作为。转货他郡,家既就殷实。”


关于黄道婆其人其事,在正史中并无只字半语,而民间却流传甚广。小编在整合资料过程中,还看到有说法说黄道婆是川沙蛙泥泾人,因“蛙”“乌”本地口音同音,才引起的误会。真真假假暂且不议,我们就按官方的说法来。黄道婆既然是乌泥泾人,怎么回去往千里之外的崖州?她的一手好技艺又从哪里学来?


黄道婆雕像


据载,黄道婆生于松江乌泥泾镇的一个普通农家,从小就当了童养媳,经常受到公婆的虐待。长大成亲后,又被丈夫打骂。整日劳苦,不得饱暖。她不堪忍受凌辱,从家中逃亡,逃到一条停靠在黄浦江边的商船,驶向茫茫大海。经过不知多长时间的风浪颠簸,船到海南岛最南端的崖州(今海南省崖县一带)靠岸,黄道婆登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时的海南岛是黎族同胞聚居的地方,这里民风淳厚,人民善良质朴。黄道婆很快在当地定居下来,融入到黎族的生产生活之中。


海南岛天气炎热,土壤肥沃,很适宜于木棉的生长,黎族人在长期的植棉生产实践中,逐渐摸索研制出了一整套的棉纺织工具,如轧花机、弹棉弓、捻线纺轮、脚踏纺车、绕线架、踞织机等。这些工具虽然不很复杂,但却简单实用。


心灵手巧的黄道婆很快就学会了黎族人的纺织技术,并对纺织设备和工艺加以改进和提高。光阴荏苒,多年后她已是当地有名的纺织能手。不过,叶落归根,上了年纪的黄道婆思乡心切,她收拾好行李,带上自己的纺织工具,搭乘一条北上的商船,踏上了回乡之路。约1295年左右,黄道婆回到了家乡乌泥泾。


黄道婆把从崖州带来的棉种,撒进了乌泥泾的土地。这些优质棉种,不仅在乌泥泾的土地上生根、开花、结果,给家乡人民带来了无尽的福祉,又传播至十里八乡、江南各地,成为江南木棉种植业之滥觞。


图为清代的织布机,江南棉纺织业的兴盛是赖以黄道婆的功劳


首先享受其惠泽的自然是乌泥泾人。当棉桃吐絮绽放时,黄道婆请来工匠按照她的设计,把去棉籽的踏车改为手摇轧棉的“搅车”。弹花原用1尺5寸长的竹弓线弦,改用4、5尺装绳弦的大弹弓,用弹椎敲击绳弦,强劲有力,所弹棉花松散洁净。乌泥泾一带原来使用手摇单锭纺车,三四人纺出的纱仅供一架织布机之需,黄道婆参考丝和麻的纺车构造,把纺棉车改造成脚踏三锭式,使纺线速度大为加快。黄道婆还教授家乡人“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的技法,以此织成的被、褥、带、帨“上有折枝、团凤、棋局字样,灿然若写”,广受欢迎,成了畅销品。植棉、纺纱织布从此成为乌泥泾人最主要的衣食来源。


乌泥泾所出产的名为“番布”,后来的三纱木棉布就受到了番布织造技术的影响。三纱木棉布中的三梭布还曾是明代的宫廷御用之用。


黄道婆工匠精神,开创纺织行业


由黄道婆传授的棉纺织技术,引发了持续六百余年的“棉业革命”,以松江为中心的棉纺织业迅速发展,成为江南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松江地区各乡镇几乎家家都投入了纺织活动,“棉布寸土皆有”、“织机十室必有”。


黄道婆去世后,因“其衣被天下后世,为功殆过于蚕桑矣”,乡民“莫不感恩洒泣而共葬之”,把她奉为“先棉”,尊为神明,在乌泥泾建黄母祠祭祀,“岁时享之”。数百年来,黄母祠在乌泥泾地区立毁重建,至少有10次之多。此外,在上海县城内也曾立有黄婆庵、先棉祠,虹口、奉贤、嘉定等处均设有过黄道婆的祭祀场所。


黄道婆纪念馆


中国邮政发行的黄道婆纪念邮票





湮没的辉煌


从乌泥泾这个小小的摇篮中诞生的棉业革命,赋予了江南乡村男耕女织经济的新内涵,它不仅奠定了日后上海地区繁荣的基础,还对数百年间的国计民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明初颁布法令,鼓励种棉,并规定松江府可以“折布纳官”,“以棉花一斤折米二斗”。朝廷的赋税政策客观上鼓励了农民由种稻转向植棉,到明代中叶以后,松江沿海出现大片的棉田,松江府属的上海、嘉定诸县,种棉面积已占十之八九。明清两代,松江府作为全国的棉纺工业中心,享有'衣被天下'的美誉。松江所产布匹销往全国各地,乃至日本、英美等国。


清代的纺纱机


早在乾隆初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就开始从中国购进土布。在贸易过程中,英商发现广州所产的土布穿洗后容易褪色,而松江布(英人称为“南京布”)则久洗后依然色泽艳丽,松江布因此在英国风行一时,东印度公司的收购量从2万匹猛增到20多万匹。


随着布市的兴起,从事沿海运输的沙船麋集于上海,迅速发展,明清两代,从事运输的沙船数千条,在浦江岸边停靠的沙船密密匝匝,帆樯如林,带动了上海港口贸易的兴盛。


然而,棉业革命在催生出了江南经济的百年盛世之时,却没有给乌泥泾带来持久的繁荣,明代中叶以后,这个曾经有名的富庶之地逐渐衰落,直至湮没无闻。个中缘由,似乎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


黄道婆出生地邬泥泾


黄道婆故乡新貌


有的说法是,乌泥泾地区的衰落,最直接的原因或是明中叶以后倭寇入侵、烧杀焚掠所致。明代嘉靖以后,江浙沿海地区饱尝倭寇侵扰之苦,上海附近的青龙、蟠龙、乌泥泾、下砂、新场等市镇“尽成瓦砾”,乌泥泾地区的标志建筑宁国寺、太平仓均遭焚毁,民众流离失所。乌泥泾遭此重创,元气大伤。


但是,当时上海地区遭受倭患的市镇,不止乌泥泾镇一处,附近的上海县城也受害惨烈,但是后来又都相继复兴。乌泥泾为何不能呢?


也有人认为,是河道淤塞航运改道所致。上海地区的经济发展,与这一带的河道变迁、港口盛衰密切相连。元代乌泥泾曾经几度淤塞,几度疏浚。至元末,由于水利工程年久失修,河道淤塞情况更为严重,小小的乌泥泾再也承载不了大舟巨舶的航行,漕粮航线不得不改道黄浦。


明代,由于实行海禁政策,运河再度成为漕粮航道。原来的海道漕运系统废弛,乌泥泾赖以维持的基础丧失,地位每况愈下,乌泥泾的衰落再也无法挽回。在清前期的方志中,还出现有乌泥泾之名,但清后期以后,方志记载中就再也没有了“乌泥泾”三字的踪迹。


乌泥泾庙


上海竹枝词有曰:“乌泥泾镇亘东西,十里长街旧迹迷。中被潮冲坍入浦,但留一庙浦东堤。”然而,浦江对岸的三林塘以前确实有一座乌泥泾庙。


在历史的迷雾缭绕中,乌泥泾只是若隐若现。



文字来源:上海档案信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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