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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自己的外孙女,她活得艰难…

 见素抱朴780 2017-02-17

本文图片源于电视剧《红高粱》


母亲说,奶奶勉强说是上吊死的,因为她和小姑姑的上吊并不一样,奶奶的脚甚至都没有完全离开椅子,走得很安详。家人都没有料到她要离开,并没有准备寿衣,但她知道离开要穿最好的衣服,于是穿上了大姑姑买的大衣,二姑姑买的裤子,而脚上蹬的,则是小姑姑给做的鞋子。


枣树下摆着的,是小姑姑以前做的红鞋和红盖头,原来它们并没有被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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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698个作品

作者:北 雁 南 飞



家乡,归到那个灰蒙蒙的小镇。


休憩几天,到了腊月里上坟的日子。正午,弟弟看着我说:“姐,难得一次回家,咱们跟着爸爸去奶奶坟上看看吧。”


我瞥了他一眼,“不是未出嫁的女孩不能跟着去上坟么?”弟弟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都什么年代了,还是封建的旧思想。亏得你是从大城市来的人呢。”


说到“封建旧思想”,我心里忽然一痛。


山路十八弯,奶奶的坟地就在小山的山腰处。十年的时光消磨,风吹雨打,新土早就变成了旧地,坟头俨然变成了一座不起眼的土丘,萋萋的荒草在夕阳的映照下显现出几分苍凉,而不远处,一座更为低矮的旧坟更是在时光中失了颜色。


几杵香袅袅点燃,如烟的往事就这样缥缈而来。


说起我的奶奶,还健在的老人和二三十岁的叔叔伯伯,没有人不记得她那叱咤风云的往事,言语之中似乎还对奶奶存有许多谢意。


说奶奶叱咤风云,不得不提一下我家的家事和奶奶的一双巧手。奶奶一生养育了四个孩子,我有三个姑姑,父亲排行老三,我的小姑姑比父亲小8岁。爷爷在小姑姑出生不久,就得病去世了,奶奶硬是一个人把四个孩子拉扯长大。


奶奶的手很巧,会做很细腻的豆腐,从种豆、收豆、挑豆、做豆腐、卖豆腐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完成。父亲回忆说,那段艰苦童年里唯一的乐事,就是和小姑姑一起,跟着奶奶走街串巷去卖豆腐,奶奶吆喝一声,他们也奶声奶气地跟着吆喝一声,让豆腐的香味飘满大街小巷。


在那个粮食稀缺的年代,父亲和几个姑姑,硬是靠吃着奶奶做的豆腐,填补了因吃不到鸡蛋而可能带来的营养不良,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得夜盲症。


一个寡妇,靠着自己的辛劳,竟然度过了艰苦的日子,还过得不差。


奶奶除了做豆腐,还会一门绝活——接生,她就是所谓的接生婆。据说奶奶生产的时候,正值村里的接生婆去世,家里穷,请不起外乡的产婆,无可奈何之下,奶奶硬是自己把大姑姑生了下来,一番血淋淋的哀嚎后,奶奶将剪子放在火上烤热,咔嚓一下剪断了脐带。


有了亲身的经验,奶奶从此便接替了老接生婆的任务。她的手不仅会做豆腐,也会接生,因为她的手细长而小,天生适合接生,村里的媳妇生产,都是请奶奶过去,什么胎位不正,难产的,奶奶总能一手搞定。


奶奶接生那么多年,逐渐总结出规律:屁股小的骨盆也窄,骨盆窄的容易难产;而屁股大、骨盆宽的妇女更容易生产。因此,在为父亲挑媳妇的时候,奶奶相中了母亲宽大的骨盆和屁股。


但人算不如天算,着实不凑巧,尽管有着天赋的“资本”,但母亲生我时候依然难产,不过有奶奶在场,再险的情况都能化险为夷。


母亲回忆说,奶奶的一双手会按,会推,也会掏,虽然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把我给掏了出来。但不巧我生下后一声不吱,母亲又痛又怕,以为费尽周折却生下了个死胎,那时,奶奶拎着我的脚,在我的屁股上啪啪打了几下,于是我便带着初生的啼哭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八九十年代,村里的接生婆是个特别受人尊敬的职业,因为奶奶娴熟的技巧,村里再也没有产妇或婴儿死亡的事件。


她帮人家接生,也不问人家要钱,只有生了儿子,才会向人家讨要一些红墨涂染的红鸡蛋和旧式的卷烟。奶奶因此也受人尊敬,走在街上,若遇到外出读书许久不见的哥哥叔叔们,总是开玩笑说:“哟!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屁股上的胎记呢!”那些大哥大叔也不生气,尊敬地向奶奶问好。


若是村里有一些不孝子跟父母吵架的时候,奶奶也总会过去帮着骂:“xx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娘生你养你容易?要是知道你今天这样,当时我就应该把你拽出来后掐死,跟你娘说是个死胎!”


奶奶骂的确实难听,但没有人敢反抗她,因为生育事大,接生事更大,而作为一个村里的大大小小孩子的接生婆,她在村里成为一位说话非常有分量的人。


由于爷爷去世的早,家里的一切事情都要奶奶亲自操持,再加上她的的“职业特性”,奶奶成为了一个坚强、偏激又独断的人。


爷爷去世后,奶奶年纪轻轻便开始守寡,她以守寡为荣,不能接受改嫁的行为,在她眼里,改嫁是和偷汉、做贼一样羞耻的事情,更别提一些失节之事了。


因此,奶奶虽然平时乐于助人,但也十分有原则——她拒绝给改嫁过来的妇人接生,认为那些孩子也是所谓的“孽种”。她认为作为女人,应该本本分分为夫家传宗接代,若丈夫去世,也应该守节不嫁。这种封建的旧思想对她的女儿们——我的姑姑们影响很大。


我的三个姑姑,在奶奶的传统思想熏陶下,个个低眉顺眼,性格温婉,自小就是操持家务的能手,被邻里街坊们称赞着,“将来谁娶忠诚(爷爷名)家的闺女,真是烧了高香了”。


据说每每听到这种称赞,奶奶总是得意极了,觉得自己这些年守寡是应该的、值得的、也是光荣的。我的大姑姑和二姑姑早早地就出嫁了,我最了解的,当属我的小姑姑。


我出生的时候,小姑姑才14岁,当时母亲嫁过来后,父母并没有和奶奶分家,奶奶、小姑姑和我们一家住在一起。母亲说,那时候,14岁的小姑姑俨然是个大人了,手很巧,我刚满月的时候就给我缝了一个肚兜,还会做鞋子,全家人的鞋子基本上都是小姑姑做的。


父亲出去做生意,小姑姑就帮着母亲照看我,帮忙煮饭或者洗尿布。当然,这只是母亲所说,我自己全无印象。


我真正记事的时候在五岁,那时小姑姑已经19岁了,她长得秀气。那一年张大娘几乎每天都会领着不同的人过来,那些人手里拿着很多东西,有时候还会给我带一些吃的。现在想想,那些人应该是上门提亲的。


奶奶也对小姑姑最为疼爱和满意,经常向左邻右舍炫耀小姑姑给她做的鞋子。因为有着优秀的女儿,奶奶的心气也变得高起来,对小姑姑的亲事挑三拣四,希望她能找个性格好、家境也好,各方面都不错的对象,才会一次次拒绝不中意的对象。


我虽初记事,但仍能清楚记得那一年张大娘经常领着的不同的人来我们家,简直踏破了门槛。


小姑姑虽然秀气贤惠,但并不是傲气的女子,在奶奶的教育下,成为了一个温和、真性情的女子,她喜欢和我一起玩,再加上我的父母在我大一些的时候都外出务工了,所以我便由奶奶和小姑姑照料,晚上都是小姑姑搂着我睡。


她常常盼我快点长高,总是对我“拔萝卜”——用两手抱着我的头,把我拎起来,逗笑着说,这样会让我长得高长得快一些。在她把我的脑袋拔起来的时候,还装模做样地要对着我的嘴巴吐口水,调皮地问:“要不要‘喝香油’?”我总是吱哇地叫着,要她放我下来。


7岁的时候,我上一年级了,经过两年的挑选,奶奶终于为小姑姑觅得了如意郎君。我现在依稀记得那个人很瘦很高,他能腾的一下把我抱起,还会给我买来泡泡糖和小人书。


记得那一段时间,小姑姑整个人都很开心,每次放学回来都能看她在纳一双红鞋子,还要亲自缝个红盖头,从那以后,她不再让我穿她的鞋子了,因为那些鞋子是那个高瘦的人买回来的。


我听奶奶说,再过一年多,小姑姑就要出嫁了,那时她会踩着自己纳的红鞋子,顶着红盖头,挽着我父亲的手走出家门。


啊,小姑姑要出嫁了,就不能陪我一起睡了,想到这里,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悲伤,我清楚地记得在一个夏夜问小姑姑:“出嫁是不是就是死了,像爷爷一样没有了?”小姑姑听后笑着,奶奶听后骂着。我又难过,又挨了一顿骂,还不明所以,只是感觉悲伤。


秋风吹过小村庄的时候,小姑姑帮奶奶收完了庄稼,就开始整理行李。我问小姑姑去做什么,小姑姑说去做工,将来挣钱给我买我喜欢的洋娃娃。有了这个理由,我才心满意足地放小姑姑和同村的几个姑娘走了。


现在想想,应该是小姑姑为筹嫁妆,和同村的小姐妹们外出打工去了。


从此我便孤独地自己睡在曾经和小姑姑一起睡觉的小屋。我不爱听奶奶絮絮叨叨地“说书”,也不期盼千里之外务工的妈妈,独独期盼着小姑姑。


过年的时候,小姑姑没有回家。奶奶告诉我,小姑姑在麦子成熟的时候,就快回来了,回来再陪我一起睡,当然,还带来我日思夜想的洋娃娃。春天来之后,我每天都在上学的路上望一眼麦子地。


麦苗返青了;


麦面一尺多高了;


麦苗吐穗了;


麦子快到我的腰了……


麦子成熟的时候,小姑姑并没有来,我也并没有得到我日思夜想的洋娃娃。那一天放学,我在院子里看着羊在羊圈里嚼草,胡子一动一动的。和小姑姑一起做工的芳子姑来到家,找到正准备赶去为三婶儿媳妇接生的奶奶,神色焦急地说了些什么。


奶奶拉着我的手,顾不得去帮三婶的儿媳妇接生,带我去大娘家给父亲打了个长途电话。


不几天,父亲带着小姑姑回来了。


我记得我当时像小鸟一样扑飞过去,小姑姑却满面愁容,神情恍惚。小姑姑不像以前一样干瘦了,胖了,腰粗了好几圈,但显得憔悴多了,她没有带来我想要的洋娃娃,我感到有些诧异。


那一晚,奶奶脸色格外阴郁,暮色刚刚降临,她便开始哭天喊地,然后关起门来,让小姑姑跪在堂屋里,一边打骂一边问。我只记得奶奶在吼叫: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


小姑姑的脸被奶奶扇得通红,她流着泪,说了什么,我已经全然吓忘了,我不曾见奶奶发那么大脾气,我的父亲也低着头皱着眉头。


“你不如死了算了!家里有药(农药)!”奶奶声嘶力竭地喊。


“你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小姑姑在哭,我也吓得哇哇大哭。我毕竟才8岁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说,“你妈妈还在外地没回来,我送你跟你奶奶睡吧。”那时候的我早就被奶奶刚才训斥小姑姑的场面吓坏了,我还是坚持去和小姑姑一起睡的小屋子睡觉。


我躺下来,父亲叮嘱我盖好,为我熄了灯。我盯着窗外红彤彤的月亮光影,听着未停歇的奶奶的哭骂声,虽然担忧害怕,不过也慢慢沉沉地睡着了。


至于后半夜的情景,我就记忆深刻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我害怕了,问道:“小姑姑,是你吗?”小姑姑哑着嗓子,“快睡吧,我上个茅房。”


“那你怎么不开灯?”


“停电了。你快睡吧。盖好点。”


小姑姑小心地走到了窗边,关上门,外面月亮的影子已经暗沉了。


许久没有声音,我等不到小姑姑,便在又困又吓中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东方已经显现出鱼肚白,但天还没有完全亮,我被大便憋醒,小姑姑不在身边。我翻身坐起,想去拉开电灯,却看到小姑姑在窗子附近站着,难道小姑姑站了一夜,没有睡觉?


我穿上脱鞋,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过去,发现原来小姑姑爬在了窗子上,她在干什么呢?我很奇怪,拉开门,叫道:“小姑姑”,却不曾想看到小姑姑双脚离地,头发蓬乱,舌头伸得好长,她的脖颈上有一根绳子,挂在了窗棂上。


我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大便一下子就拉在了裤子里,之后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楚。


千里之外的母亲回来了,她说,接下来的日子,我由于受到了惊吓,每天都是在昏睡。那段日子我是有点印象的,睡梦中能听到母亲在使劲摇我,叫我的名字,我全能感觉到,但就是醒不过来。


至于小姑姑后来的事情怎样,我也记不起来,我隐约记得一些哭声,不知是小姑姑的,还是奶奶的,还有小姑姑可怖的吊死状。


母亲告诉我,父亲带我看了好多个地方,请了好多医生或神婆,才把我看好,不至于落成个精神病。那时候我吃了很多安眠药,像阿普唑仑和艾司唑仑,还有一种黑色的糖浆。


好久之后,我的“精神病”看好了,也得以重返学堂,但总有后遗症,看到悬挂的衣物或者飘动的东西,总是会后背出汗,耳鸣不止。虽然年龄小,但清楚记得大医院的医生多次告诉我,这是心理作用,需要用一种脱敏疗法才能治愈,就是越害怕什么,就越要接受这种刺激,直到不再害怕。


于是我开始坦荡地回忆小姑姑离去的每一个细节,告诉自己不害怕。而终于不再害怕的时候,却深深地可怜起小姑姑,才明白那一晚是小姑姑自寻短见,而一句“停电了,你快睡吧,盖好点”竟成了小姑姑与我,与人世间的最后的诀别。


后来我在整理小姑姑的遗物时,发现小姑姑的一双红鞋和红盖头全都不见了踪影。我问母亲,母亲告诉我,应该在发丧的时候,被奶奶烧了。我问为什么,母亲说,小姑姑在另一个世界里穿上红鞋,披上红盖头,能嫁个好人家。我的脸上流下一行热泪。


小姑姑走了,那个高瘦的年轻人也没有再出现过。


小姑姑走后,奶奶寡言了许多,豆腐早就不做了,也不为别人接生了,别人来请她,她也不过去。“去医院吧。现在都兴去医院。”她总是这样推脱着。果真,奶奶再也没有为任何人接生,而接生婆,这个因医疗和交通不发达而催生的职业,逐渐地在这个小村庄里消失了。


奶奶只靠种地为生,因此而贫困,而消瘦。对于小姑姑,则是不可以碰触的雷区,奶奶从不会跟我讲,更不为外人讲,始终常年缄默着,将伤痛的记忆埋在心底。


后来,父亲和母亲用外出务工积攒的钱建了房子,不再和奶奶同住,奶奶那个原本很热闹的家一下子变得冷清了很多。


奶奶年纪也大了,她常常希望我能陪伴她住,她将小姑姑自缢的房间里放满了不用的杂货来消除我的恐惧。毕竟是一家人,包括我的小姑姑也是,何况通过吃药以及脱敏疗法,我也慢慢不再害怕了,于是我答应了奶奶,到寒暑假的时候,过来陪伴她,和她一起睡。


日子就这样安静地过着,由于年岁的增长,奶奶的脾气也逐渐变得温和,不再高傲独断,目中无人,时间一长,小姑姑的悲剧带来的悲伤,似乎被时间带走了。不过我似乎常常听到奶奶的叹息声。


2005年,我都上初一了,学习的紧张让我看望奶奶的时间更少了,奶奶也愈发老了起来,秋天的时候,父亲说,奶奶得了结肠炎,不是很严重的病,由于“结肠是心情的镜子”,其病因自然与长期悲伤压抑有关。


父亲带奶奶开始到处检查治病,奶奶在家也是吃药。她不止一次向我描述发病的痛苦和做结肠镜的尴尬与疼痛:“从屁门(肛门)插进去,要多古怪有多古怪,要多疼又多疼。”


“是癌症吗?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受这个罪….”她经常说。


我常常安慰她,告诉她这只是炎症,不是癌症,能治好,要配合治疗。


初春了,奶奶生病也半年了,结肠炎看起来时好时不好。那一天周末,我放学回去看奶奶,父亲也在,记得那一天奶奶不痛,她抱着暖袋坐在门口的藤椅上躺着晒太阳。


“小存”,她叫我的父亲,“院子里的这几棵枣树都疯了,不结枣了,赶紧砍了吧。”


“这些树还小,树干还没有碗口粗,怎么会疯了。”我的父亲没有当回事。


“娘,你再好好看,不好的话,咱下个星期再去做结肠镜,看看。”父亲说。


我的奶奶突然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放佛没有气了一样。那一晚,她打发走了我的大姑姑和二姑姑,由于第二天要上学,我也跟随父亲回到了家中。


周一的时候,班主任就叫我出来:“你的爸爸打电话说,你的奶奶去世了,要你回家。你别太难过了。”


我的眼泪流下来,有些意外,又不意外。意外的是父亲说要带奶奶去做结肠镜了,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呢?不意外的是想想奶奶对结肠镜做法的厌恶,以及奶奶的死法。


母亲是第一个发现奶奶去世的人。她去给奶奶送药,但叫门叫不开,只从门缝里看到奶奶挂在了院子里的小枣树上,就是她让父亲砍掉,但父亲没有砍掉的疯掉的小枣树。


母亲说,奶奶勉强说是上吊死的,因为她和小姑姑的上吊并不一样,奶奶的脚甚至都没有完全离开椅子,走得很安详。家人都没有料到她要离开,并没有准备寿衣,但她知道离开要穿最好的衣服,于是穿上了大姑姑买的大衣,二姑姑买的裤子,而脚上蹬的,则是小姑姑给做的鞋子。


枣树下摆着的,是小姑姑以前做的红鞋和红盖头,原来它们并没有被烧掉!


奶奶带着疾病的疼痛和对女儿的愧疚离开了人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谁陪在身边。其实我知道,奶奶临死前最想念也是最愧疚的,就是我的小姑姑,所以娘俩的死法,一模一样。


很久之后,我回过头来再来想这件事,我慢慢懂得了,虽然具体的细节我再也无从知晓,关于小姑姑,与其说是牛庄村的一桩丑闻,不如说是一个悲剧,因此,连村里的长舌妇都不想去议论什么。


我想到的,小姑姑出去打工回来胖了,其实并不是胖了,而是怀孕了,这也是让奶奶大发雷霆,说让她脸面丢尽的原因。奶奶出于气头上要小姑姑去死,本意并非是逼死自己的女儿,只是固有的陈旧封建观念让她觉得很丢人,发泄一下愤怒而已。


而小姑姑本身可能就对此事耿耿于怀,母亲的责骂更让她失去了面对困难的勇气,她因此走上了绝路。


而小姑姑是怎么怀孕的呢?奶奶严厉的管教、封建的节妇思想和小姑姑低眉顺眼的温顺性格,不可能让她做出越轨之事,不可能结识了某一男青年,未婚先孕,这是90年代不被农村所接受的事情,且小姑姑外出务工是为了准备嫁妆的,从她认真做鞋子和红盖头,可以看出她对那个青年很满意。


那是不是那个男青年呢?也不是,那个高瘦的男青年在小姑姑外出务工的时候一直在家做生意,准备娶老婆。


唯一可能的,就是小姑姑在外地务工受到了侵害,温顺甚至隐忍的性格使她逆来顺受,让她无法为自己争气,维护自己的群益,惩罚恶人,反而滋生出自卑不如人的情绪,只得眼睁睁错过美好的姻缘,最终走向了人生的终点。


而直接促成小姑姑死亡的,是她的母亲,我的奶奶。奶奶本是一位接生婆,一辈子行善,爱护生命,却摧残了自己的女儿以及女儿腹中的生命。从此她破了杀戒中的大戒,再也没有办法再去为别人接生。


最根本上促成小姑姑死亡的,是封建的贞节观念,对于女性的蔑视以及对于人权的扼杀。现在小姑姑已离开多年,坟头的草绿了又黄,对于女性权益的维护,应该得到千万家的重视,应该如离离原上草一般,坚强不倒,生生不息。


责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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