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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课:古代音韵基础与诗赋音韵应用(二)

 WENxinHANmo 2017-03-24

简单解释下这个歌诀:韵尾是其宗,总分十六摄——韵摄分有16个,韵尾相同的,韵腹相近的是一摄。韵头与声调不论。     韵系混其声,诗赋不可叶——这是说韵系(即韵部)是没有区分四声的,诗赋不能用来押韵。这里“叶”读“协”音。这里是押韵的意思     认韵腹尾同,四声需妥帖——就是说押韵的韵,韵腹与韵尾是相同的,并且声调要相同,妥帖的意思,这里指相同。     小韵乃同音,相近不宜涉——这是说小韵字组的,也就是同音字在押韵时,不宜相隔太近。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这个小节需要强调一下的地方:

韵书在分韵时,是将韵腹、韵尾、声调相同的,归纳在一个韵中,是不计算声母与韵头的。但在流传中,有些合并的现象。比如在《广韵》中,“庚”与“樱”两个字,分属于不同的韵,“庚”字属庚韵,“樱”字在耕韵,但在以后的《平水韵》中,庚、耕合并,所以“樱”字也就并入到庚韵中了。这是发音变化与使用习惯造成的。

另外要强调的是,诗词赋押韵,是押的“韵”,而不是押的“韵部”。“四声相承”的“韵”归纳在一起的,才叫“韵部”,比如“东董送屋”——四声皆有,归纳为“东”部。“东”部并不是“东”韵——区别在于“东”部是包含了四个声调的大概念,而“东”韵仅仅是韵腹、韵尾加声调相同的小概念。

平仄概念:平仄是声调的两分法。即根据声调有无升降变化来定义。“平”声调,即指声调平直,“仄”声调与之相反,即指声调不平直。这“不平直”之中,再有升降调与短促声调的区别,其对应的是“上去入”三个声调。这三个归纳在“仄”中的声调,加上平声调,即为中古音系的“四声”系统。

声调的平仄区分法,大抵在隋末初唐出现。在之前的六朝时期,虽然也有“两分法”,但名称不尽相同。刘勰称其为“飞沉”﹑沈约称其为“浮切”。 沈约提出的“浮切”较刘勰略早。其原理是根据声调的不同,归纳为:“浮”声调平直,“切”声调切响。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提出的“飞沉”,则是根据声调的不同,以“清浊”区分。“飞”声调为清类,“沉”声调为浊类——这里要注意,此处之“清浊”与上面谈到的声母发音方法的“清浊”概念不同。声母之精细研究大抵开始于唐代,刘勰的“清浊”概念仅等于后代出现的“平仄”概念。

至于声调上的具体应用理论,刘勰所言“沉则响发而断,飞则声扬不还”,其大意即指连用浊声调字过多,则读起来必然断断续续不能连贯;若连用清声调字过多,则读来易使人之气息不能得续。沈约的声调应用观点是“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其大意即是说,平直声调与切响声调要搭配使用,不宜连用过多。

从他们的应用观点来看,皆与后代所谓的“平仄”应用观点并无二致。说简单点,即六朝提出的“飞沉”与“浮响”与再后的“平仄”所指,其本质上是相同的。无论是“飞沉”﹑ “浮切”还是“平仄”,皆是根据声调特性而作的两分法。叫法固然不同,实质并无不同。

“沉则响发而断,飞则声扬不还” 、“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这两个观点,几乎影响了后世所有的,有格律倾向的文体,如诗词赋联等等。近体诗中三连平三连仄的忌讳、平仄两两交替规则、骈赋律赋本句中,忌讳同一节奏连用同声调字过多,都与它们有关联。

了解平仄术语的流变之后,就有可能少一些误解,特别是对六朝骈文骈赋的声律应用要更通明一些。曾经有人打电话与我讨论过,他说:“做骈文骈赋,是不管声调平仄的,是可以随便写,随便对的。因为骈文骈赋起源于六朝时期,那时根本没有平仄一词。讲平仄是后人强加上去的!”

——其实啊,那时虽没有平仄这个名词,可有与平仄概念等同的“飞沉” 与“浮切”啊!如果完全不顾及声调应用,那刘勰何必说“沉则响发而断,飞则声飏不还”? 沈约何必说“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至于具体详尽的声律规则,肯定不是六朝定型的,但不能说六朝就不讲声律应用。他这样认为的原因,就是因为对一些术语不了解,不了解它的流变而引起的。

了解了一些中古音系的“声、韵、调”的基本知识之后,我们再来谈谈反切。


中古音系其标志是“反切注音法”的出现。汉字的读音由“声韵调”三个部分组成。反切法即是利用两个汉字中的声与韵相切读(反也做“翻”解),而反推出被切字的读音。因古时书籍为竖排版式,反切中的第一个字称为“上字”,第二个字称为“下字”,两字相切得出读音的字称为“被切字”。

具体运用时,取上字的声(声母),取下字的韵(韵母)相拼切,“被切字”的声调则因循于下字。简单来说,比如要给“天”字注音,他的反切字是“他前”切。就是取“他”字的声母,取“前”字的韵母相拼读,得出被切字“天”的读音。声调与反切下字相同。用现代拼音表述,就是tiān ==天。当然,这是当今普通话的读音了。

但古代没有拼音字母,声母与韵母都是用文字来代替的,那要正确拼出读音,首先就要能正确读出字母(声母)与韵的发音,这就需要掌握基本的等韵学知识。比如需要知道声母(古代叫字母)的清浊,韵是几等,是开口呼还是闭口呼等等知识

如反切上字“他”,此字的声母是“透”母,是属于次清声母;反切下字“前”,他的韵母是“先”——这是开口呼、四等韵。开口呼是不圆唇的,四等韵是有i做韵头的。四等韵发音较细。那么,怎么读拼声母“透”与韵母“先”呢?这就需要拟音或者祖辈的口耳相传了。现代的中古音研究学者,多是根据国际音标来拟音,古代就是口耳相传。

我所知道的“透”母,大概发音是“特”(送气的舌头音,声带不颤动),韵母“先”的发音大概是“en”,这样声母加韵母的读音相拼读,其读音就近若“ten”——这与粤语中的“听”字的发音非常接近。这个读音,大致就是中古音中的“天”字读音了,这与当今的普通话的读音是有区别的。

古代没有拼音字母,学习与掌握反切,确实是非常困难的。加上中古韵母系统非常复杂,不算入声韵,就有91个。加上入声有141个之多(注意,韵母不代表韵,古代韵的概念是区分了声调的)。所以自古因为有了韵书,就出了不少查找反切的工具类书籍来配合。等韵图就是用来查找开口呼闭口呼,以及是几等,什么声母的工具书,比如《韵镜》《切韵指掌图》等等。

知道反切原理之后,在我们以后的实际创作中,有个好处。目前网上流传的《平水韵》,多是简行版本,许多字不见收录。而我们又想使用这个字时,就可以去查他的反切字,反切下字就是韵母,声调也与下字相同。比如“捈”字,这个字平水韵中没有,那我们去查康熙字典,知道他的反切是“同都”——那这个字就应读“tu”,因为反切下字“都”是平声,那这个“捈”字也就是平声了。同时,因为“都”字在平声“虞”韵中,那这个“捈”字,也就可与“虞”韵中的字押韵了。

了解这些基本术语之后,我们再来接着讲:韵书的传承与流变

以反切法为汉文字注音,相较之前的“直音法”,无疑要先进很多。因为他涉及并细化到了汉字的音节根本——“音韵调”三大部分。反切法出现,以及对声调部分的归纳,使韵书有了成形的基础。

汉文字的韵书,在六朝时期开始出现。因反切法的盛行,期间各类韵书不下十数种之多,如《声韵》《四声韵林》《韵集》《文章音韵》《五音韵》《群玉典韵》《韵略》《音谱》《四声指归》《四声切韵》等等。这些早期的韵书,至今几乎全部亡佚,仅余书目。其后到隋朝,陆法言著《切韵》五卷之后,很快终结了六朝时期“有韵并杂”的现象。《切韵》是有划时代意义的,既承六朝之先声,亦启千年之后调。

随之其后的《唐韵》《广韵》及后的《集韵》与《平水韵》等等莫不是根据《切韵》而来。《切韵》的出现,开启了真正的“音韵”时代。从《切韵》的序言来看,陆法言编著《切韵》之前,已深知《韵略》《音谱》等等前代韵书的优劣。深感南北取韵复殊之不便,于是觉得应该“更捃选精切,除消舒缓”。

《切韵》与六朝韵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应是可信的。但《切韵》综合与裁鉴了南北方的分韵习惯,这是与早期六朝韵书的最大不同。《切韵》所反应的语音系统,并不完全代表当时任何一个地方的方言音,而是协调南北发音之后的一种综合读书音。它兼顾了当时南北语音的一些特点。正因为有这个基础,《切韵》在问世之后,迅速得到了普及。

在中古音系之中,后世的韵书,从《唐韵》到《平水韵》甚至是清代的《词林正韵》,皆不出《切韵》的樊篱。后世韵书,不过是在《切韵》的基础,并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对韵部进行增减与合并。

《切韵》→《唐韵》→《广韵》→《集韵》→《平水韵》→《词林正韵》,这是中古音系的传承关系。这些韵书,都可称之为“切韵音系”。在这个音系传承中,还贯穿着使用习惯上的传承。比如《唐韵》中,“阳”与“唐”,“虞”与“模”,“清”与“庚”分属不同的韵,但唐人作诗赋时,已习惯将其合并同使用,这个习惯也随之传承下来,并在下一部韵书中得到继续。

到宋金时期出现的《平水韵》中,则将“阳”与“唐”,“虞”与“模”,“清”与“庚”这些在唐宋已可并用的韵,直接并为一韵,而无需要再分开标注。正因为有着如此紧密的传承关系,所以即使直到今天,我们用《平水韵》去度衡唐人诗时,亦不会在音韵与平仄上出现什么偏差。而《平水韵》到如今仍然为诸多的诗赋家使用,其强大的生命力,亦与历史上的紧密传承关系有着莫大的干系。

《唐韵》《广韵》与《平水韵》做为官方认可的韵书,主要是用为,朝廷科举以及做诗与韵文时,音韵部分的考核标准。除此之外,还做为雅言正音在读书人与官场中流通。这与现代的普通话有很大的不同,古代没有拼音字母,要想读正音说雅言,需有相当的音韵学知识做基础。全民性推广殊不可能,它仅仅在士人层面流行。所以又叫读书音,即读书时或读书人说的语音。

说到读书音,这里要插几句。《论语· 述而第七》:“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这说明,孔子读《诗》、《书》以及在需要“执礼”的正式场所,皆是用的雅音,即周朝当时的正音官话,而不用鲁国乡音。《骚》应与《诗》大抵相似,也当是以雅音为准,无非在楚国乡音的影响下,或有变化而已。

从这里应可知道,《诗经》虽采自各诸侯国,并与原始于民间有极深的关系,但最终成书,无疑是经周朝史官与乐师整理加工后而成。否则各国乡音杂乱,民间百姓能说周朝雅言者极寡,民间做歌,其韵必在乡俚之间。

至于填词时,唐宋人并无专门的韵书,不过是在诗韵的基础上,将韵加以更大范围的合并使用而已。清人根据唐宋人填词时的韵的合用习惯,总结归纳之后,编有《词林正韵》。至今日,已成为填词时的主要音韵标准。韵的合用习惯历来都有,仄声中,总是上去声调合用,入声调是独用的,不能与其他声调合用。

中古音系之后就是“近古音系”。“近古音系”的韵书以《中原音韵》为代表,由周德清成书于元代。《中原音韵》主要是为规范北曲的用韵,亦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元代的语音变化走向。

其时蒙古入主中原,河洛一带,语音较唐宋已渐有不同,最明显的变化是入声已渐渐甄亡,《中原音韵》即以当时的中原语音为主要标准。在《中原音韵》中,所有入声皆派入其余三声。平声则分为阴阳两调。计为“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这与现代普通话的声调系统已趋于一致。注音上,亦弃“反切”而改用同音字分组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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