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凉山，随处都会踩疼一个故事

大家好，我不是两袖清风的林楚方，

这是行路男约来的第 19 篇旅行攻略。

还记得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咩？

这里有毛泽东挤掉鞋和朱自清含泪啃橘子的旧站台，也有《桃花扇》中侯方域与“秦淮八艳”之一李香君的凄美爱情。

没错，就是南京！

从东汉末年佛教东渐江南，到清朝末年杨仁山建立金陵刻经处，南京几乎见证了汉传佛教所有阶段的发展历程。

今天我们跟着南京老克来到清凉寺，别看它现在少人问津，当年孙权为加固江防在此修建了石头城，诸葛亮所言金陵“虎踞龙蟠”中的“虎踞”就是这里。

来，一阵醍醐灌顶的清凉。

南京 · 清凉山

本期作者：老克

清凉山公园的三拱门。

许多年前，我每天上下班骑车都要经过清凉山公园院墙外，总是一片清凉，让人感觉特别舒服，俺知道这些都是清凉山上那些树木在起作用。殊不知像清凉山这样的“城市山林”，却很少被旅游者光顾，很是惋惜。

清凉山原来叫石头山，取这个名字倒也像南京“大萝卜”的性格，直接实在。后来因为南唐后主李煜在山中兴建避暑行宫，后改清凉寺，辟为清凉道场，从此石头山就改名清凉山。

薛冰老师在他那本《清凉山史话》中提到，现在的清凉山公园只是清凉山的一小部分，历史上真正的清凉山，应该包括现在的石头城公园、乌龙潭公园、古林公园的部分区域。

吟诗、作画、教学生，既是龚贤的志趣所在，亦是他的全部生活手段。

在唐宋之前，长江直逼清凉山西南麓，江水冲击拍打，形成悬崖峭壁，成为阻北敌南渡的天然屏障，当年诸葛亮称金陵“钟阜龙蟠、石头虎踞”，龙蟠是指紫金山，虎踞就是指石头山。如今我们从那个著名的鬼脸城城墙还能感受到“石头虎踞”的气势。上次我去乌龙潭公园，很是纳闷眼前的水塘怎么会出现乌龙？现在才知道当年的乌龙潭也和长江是相通的。

正因为清凉山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所以它一直是兵家必争的制高点，比如楚威王熊商灭越国，在此埋金以镇“王气”，并筑金陵邑。孙权在此修建石头城，成为江防要塞。可惜在上世纪70年代末，为了开辟城西干道（虎踞路），活生生切断了清凉山，变成了现在一路两隔的清凉山公园和石头城公园。

毛爷爷说：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这里要特别提一下南唐(历史上似乎对南唐很少提及，除了李煜的词)，在南唐之前的历代，建城墙只是为囤兵或是建皇宫，而从南唐开始却是用城墙把皇宫、街道、民居围在一起，形成了真正的城市概念——饮水思源，有些东西要记住，所以有人说，清凉山是南京城市的源头，这句话是站得住脚的！

清凉山公园的三拱门很有古意，哪怕只是坐车经过从眼前晃一下，也会被人记住。“清凉山”三个字是金陵画派龚贤先生写的，很有苍凉古朴的味道。如今公园里有清凉寺、扫叶楼、还阳井、崇正书院、翠微亭、驻马坡等古迹。

清凉山扫叶楼前长长的石阶。

每次来清凉山，我习惯上先是去龚贤的扫叶楼。沿着长长的石阶走上去，就可以看到右边立着龚贤的雕像，进门之后院子里几乎没有游人，似乎树木和花草都很安静。龚贤纪念馆不要门票，进门就可看见厅里挂着那幅扫叶僧的画像，以及龚贤的其他画作，那些橱柜里还陈列着龚贤的诗集等作品。往后面走还有院子和楼房，据说是原善庆寺的遗址。

绝大多数人对龚贤的了解，只是隐居在清凉山扫叶楼的画家。其实龚贤非常了不起，是一位人品高洁、艺术纯正的大画家。龚贤出生在昆山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家，幼年随家人迁居南京。十岁前母亲去世，十三岁开始习画，他的老师是董其昌这样的大家。

草香堂集，龚贤诗词集之一。

龚贤21岁左右在秦淮河畔参加了复社的活动，交往了许多当时优秀的人，包括比他小三十岁的忘年交、《桃花扇》作者孔尚任，两人艺术志趣相投，相互欣赏。由于龚贤正直不阿的人品，以及在诗、书、画上的成就，最终成为“金陵八家”的首席画家。

1645年清兵攻陷南京，龚贤采取不合作态度，远离南京到泰州海安镇做私塾教师。后来他今天在海安、明天在扬州寄居，以及去浙江、京师等地远游。当龚贤再次返回南京时，已年届五十，最后他就在清凉山找块空地，筑园栽植，命为“半亩园”，开始了他的隐居生活。吟诗、作画、教学生，既是他的志趣所在，亦是他的全部生活。

半亩田，自留地，我也想要，喵。

龚贤不仅是书、画好，他更是一位诗人。他在绘画理论和教育上也卓然成家。比如风行数百年的《芥子园画谱》，虽然是李渔芥子园书铺策划出版的，但其中的绘画作者就是龚贤的得意门生王概以及两位弟弟。

龚贤晚年生活很窘迫，1664年前后，龚贤的继妻及其他亲人相继有八人去世，使他受到沉重的打击，日常生活依靠自己的妹妹料理，后来又遭遇颇有权势的“豪横”向龚贤强索书画，精神更受刺激，以致卧床不起，不久便含恨长逝，年约七十岁。据说死后因贫不能具棺葬，丧事全凭好友孔尚任料理，孔氏并帮其抚养遗子。

纪念馆现在不要门票，我记得以前要3元钱，听那位老师说，最初门票卖过5分钱。

读书人最难做到的就是对内心的坚守，而龚贤宁可穷困潦倒，也不改初衷去换取财富和名声，是一位纯之又纯的艺术家。据说孔尚任后来所写《桃花扇》中的侯方域，就有龚贤的影子。我也要在这里特别点赞一下孔尚任，文章写得好，做人又到位——那次我陪老妈去曲阜孔林，还向这位戏剧家祭拜了一番。

从扫叶楼下来，看见大片的雪松和竹林，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那古树下的亭子，那竹篱笆和弯弯的小路，相机不管对准何处，都是一幅幅诗意的画。

徐渭竹石图，中老年最爱。

不远处就可以看到清凉寺，这个看上去很一般的寺庙，居然是南唐后主李煜主建的，可见含金量有多大。在寺庙的后边还可以看到盖着六角亭的南唐还阳井，传说这里面的井水，人喝了之后，哪怕是老人，头发也不会变白。有人分析是因为山上长满何首乌，让井水有了药汁的成分。

在公园东边的小山上就是著名的崇正书院了，这个建于明朝嘉靖年间的书院曾经是当时培养精英人才的中心，其中该院的书生焦竑在1589年进士考试中一举夺魁，成为明朝历史上的第一位状元。南京北门桥还有一条焦状元巷，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现在的崇正书院是1980年南京市政府拨款68万元重修的，当时还健在的建筑大家杨廷宝先生指导了整个设计，如今这座非常精致的仿明建筑掩映在松竹深处。当然东山坡上还有许多景点，比如翠微亭、诸葛亮的驻马坡等，据说写《儒林外史》的吴敬梓的墓也在东北角的山上，这就要靠有心人去寻找了。

崇正书院，曾经的高等学府。

那天，我沿着石阶爬上清凉山，眼前是一大片树林，四周用长长的竹篱笆围着，更有一种古朴野趣。空地上有些石凳，几位市民坐着打牌，旁边还有两个孩子在嘻闹。其实旅游不是非要伤筋动骨，坐车背包长途跋涉，就像眼前的市民，他们不也一样享受拥抱大自然的乐趣吗？

正因为清凉山似乎被人遗忘，才有幸保持了这份宁静，下次我要挑一个周末的午后，怀里揣两本书再来清凉山，就像当年的龚先生一样，享受一个山林野趣的下午。

本文选自老克著作《南京深处谁家院》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