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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癌随议|“勉强”的手术不要做

 新民中街 2017-03-31

最近三个月,仅从我方圆不过100公里的家乡,就有三位胰腺癌患者的家属,风尘仆仆来广州找到我。

■ 第一位患者是大学老师,男,70多岁,因为上腹不适,被查出胰腺头部有肿瘤,去到一家著名医院接受了Whipple手术,切除了胰-十二指肠。手术发现已有胰周淋巴结转移和血管受侵。术后三个月,血液CA19-9 又开始升高,肝内出现转移。再过一个月,患者出现呕吐、黄疸,检查发现并发胆管梗阻、肠梗阻……

■ 第二位患者是退休公务员,男,快70岁。体检发现胰腺沟突部有占位性病变。曾经考虑接受微创消融治疗,但考虑手术可能“更彻底”,赴一家著名医院接受了Whipple 手术。术后胰瘘和腹腔感染、出血, 住院已两个多月,肝内又有转移……

■ 第三位患者是农民,男,60多岁。因背痛接受CT检查,发现有胰体尾部癌,在一家著名医院接受了胰腺大部分和脾及脾动静脉切除,以及淋巴结清扫。切除的胰腺标本切缘3毫米内有癌细胞,8个淋巴结中有5个见癌转移。手术后CA19-9下降,但近期又上升,原先“可疑”肝转移近期似乎变“明确”,背痛再起,愈来愈剧烈……

三位患者有类似的经历,手术后也有类似遭遇。家属找我,目的是寻求“补救治疗”,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问:原先的手术是否值得?

手术切除一直被认为是胰腺癌唯一根治手段。Whipple 手术主要用于治疗胰腺头部癌和乏特壶腹癌,手术包括切除整块胰头、远端胃、十二指肠、胆囊、远端胆总管、近端空肠和局灶淋巴结,之后进行胰腺空肠吻合、空肠胆总管吻合和胃空肠吻合。

治癌随议|“勉强”的手术不要做

胰腺肿瘤whipple术前后

这一普外科最复杂、难度最大的手术,代表着普外科乃至整个外科吻合技术的高峰。但仅适用于肿瘤较小、局限于胰腺内、没有侵犯门静脉或肠系膜上静脉等重要血管、年龄较轻、全身情况较好的患者。

我不是外科医生,不想对上述三位患者的手术作出评价,但结果证明,他们手术的后果不乐观。由于胰腺癌的早期诊断不易,患者出现首发症状至确立诊断的时间约为4-9个月,手术切除率小于20%,多数报告的5年生存率为5%-10%。 显然,上述三例不属于这个范围内。

手术治疗是现代癌症治疗的基石。在汤钊猷院士提出的“中国式抗癌”策略里,手术是最重要的“消灭”手段,但手术只适用于较早期、无播散的肿瘤。

“勉强”的手术千万别做!

已有证据表明,手术如果不彻底,术后残癌会加速发展。汤钊猷院士在他所著的《消灭与改造并举》(2011年出版)一书中告诫,手术是“双刃剑”,“姑息性切除可促进残癌的转移”。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化学家雷蒙德·弗朗西斯被誉为“对健康和疾病实现突破性认识的少数科学家之一”,他写了《永远不再害怕癌症》一书,认为:

①癌症被确诊时,常已有转移。一旦癌细胞已转移,手术即无效。因此,即使是癌症早期,手术也会加速癌转移,转移的肿瘤比原来的更严重;

②癌症手术大大减少了癌细胞转移所面临的障碍,使癌细胞顺利地进入血液,附着于血管壁,进而穿透血管壁,在新的合适场所定居下来,形成转移;

③手术、麻醉和输血均会抑制免疫系统,尤其降低自然杀伤细胞活性,为癌细胞转移消除了对抗者;

④肿瘤生长需要有新生血管供应血液。手术后, 人体会生成刺激血管生成的物质,促进创口愈合,但不幸的是,也促进了转移灶内新生血管生成;

⑤手术可增加体内炎症反应,刺激机体产生一种酶,叫还氧化酶-2,这种酶能促进肿瘤内血管新生,提高癌细胞的附着性。

治癌随议|“勉强”的手术不要做

汤钊猷院士的团队在动物实验中发现:姑息性手术会促进机体产生两种物质,一种叫基质金属蛋白酶-2,另一种叫血管内皮生长因子,前者能增强癌细胞穿过血管壁的能力,后者促进肿瘤血管新生。

也许正是因为上述原因,不少著名外科专家呼吁“手下留情”,不要轻易做“勉强”的手术。从事肿瘤外科的著名医生华益慰,一生曾经给无数患者做过手术,后来他自己不幸得了胃癌,做了全胃切除手术, 临终前留下了无比沉痛的话语:“我从前做了那么多手术,但对术后病人的痛苦体会不深。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没想到病人会这么痛苦……”

2016年北京曾召开一次专题圆桌会——“追问生命尊严:医学的使命与关怀”,医学界、生命科学界的多位知名人士应邀进行讨论,他们的结论是:医生并非万能,医生应该冷静、理性、客观,在生与死的搏斗中,将技术与心术融合,给予患者最佳治疗。

回到胰腺癌的问题:对这样的“癌王”,如果不是真正的“早期”,贸然做如此大、如此复杂的切除手术,是否有些“勉强”,有无实际价值?有位肿瘤科专家把“无价值”的治疗归为“唯科学主义”,痛击“把人看成了某种疾病或某个发生故障的脏器的载体”, “使得传统医学对鲜活生命的呵护异化成了‘医生对疾病’、‘医生对脏器’ 的‘无人医学’”。

爱因斯坦早就担心“手段日臻完善,目标日趋紊乱”的所谓“科学的进步”。癌症治疗的目标一是病人生存,二是病人活得有质量。对胰腺癌深有研究的陈敏章教授,曾参加编写我主编的《临床胰腺病学》中有关胰腺癌的章节。早在1997年,担任卫生部部长的他对我说:“胰腺癌这个病,现在的治疗不行,要找简单的、少痛苦的、让病人活下来的有效方法。”不幸的是,不到两年后,陈部长自己就因这种病,在深深的痛苦中独步仙尘,给我们留下了无限的遗憾和艰巨的使命。

从本世纪初,我们将经皮冷冻消融技术用于治疗局部进展性胰腺癌,迄今已经总结了50余篇文章,其中多数用英文在西方杂志发表。这种技术最大的优点,也许符合陈部长期望的“简单、少痛苦”,当然缺陷是缺少“随机对照”。对于我们临床医生来说,病人生存是最大的“文章”。

也许,治疗癌症,包括对胰腺癌,应换个思路。上海一家著名医院的胰腺癌中心专家在网上说,他们手术治疗的胰腺癌病人,生存最长的是7年。欣慰的是,我们应用经皮冷冻治疗的胰腺癌病人中,有一例2008年接受第一次治疗,迄今仍“带瘤生存”。

汤钊猷院士评述——

治癌随议|“勉强”的手术不要做

汤钊猷院士

“早年,患大肝癌的病人常勉强手术,结果事与愿违。《孙子兵法》说:‘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意即‘我方处于弱势,不能贸然开战’,但当年难理解。新近我回顾了生存20年以上的肝癌病人,竟有不能切除的大肝癌,没有勉强切除,而是综合治疗半年左右,待肿瘤缩小再切除。为什么没有勉强切除反而好呢?”

“实验研究发现,勉强手术(姑息性切除),通过缺氧、炎症和免疫抑制,促进残癌的转移。这好比勉强开仗,敌我伤亡相当,城市破坏,道路堵塞,物资奇缺,残敌罪犯,更为疯狂,何谈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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