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成 一幅画的成与不成,不在于画家用了什么样的笔墨线条,可能几笔看上去似乎毫无道理的用色却是带着你渐入佳境的至宝。画家艺术个性的呈现不是笔墨样式的辨识和占有,而是艺术经营的神妙和画面的格调。“法无定相,气概成章”,石涛《万点恶墨图》可谓其艺术创作的极品,他自己想必也深谙于此。以“恶墨”自称乃是为化除古今法障,自万化一而成絪缊,于混沌里放出光明,此画当之。“画之理,笔之法,不过天地之质与饰也”,法自画生,画由心生。 我的画多源自写生,我想通过写生这一极具亲和力的创作方式,从真实的感受出发表达山川的精神。太行、沂蒙、云贵等地我年年都会去,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风貌,感受必然不同。作画时,我坚持从自己的艺术感受出发,探索能够表达自己感受的画法。大自然给了我许多启发,古人亦是在自然中取法,太行山没有变,是看太行山的人变了,感觉不同了,表现方法也会不一样。我之前画过油画,使我在融会多种表现方法时更自由。 我的写生不是仅仅为创作准备草图,而是写生与创作同步完成,这就必然要解决山川的自然形态向艺术形态的转换问题。面对大山大川,艺术的感受是极其丰富和敏锐的,而这又是由眼前具体的景象所引发,写实能力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尤为重要。我所要做的是找出最足以表现它特点的手法,归纳到整体的意象中表现出来。荆、关作品中的雄浑是极具有写实精神的,是对真实感受的细微捕捉和意象概括。 在太行山写生时,我画两种画。每天乘车出门,途中景致多是匆匆一瞥,于晚餐后凭记忆落笔,着墨不多自觉意象甚美。另一类则是要对景写生三五个小时,运情摹景,感觉和经验共同生发,灵感来时,画面精微而浑厚明净,太行的气象全在其中。不在状态时,眼睛盯着一处,画面细琐无遗,美感尽失。对景创作时由“相对”进入“坐忘”是何等的重要啊,触类旁通、左右逢源的前提是不拘于对自然一时一地的摹仿。 画家与自然的关系是“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至正十年黄公望在富春山云游,兴之所至,亹亹[ wěi ]布置,删繁就简而成山居图。画家落笔时即已经开始选择,所画的必是对自然感受最深的地方,亦是他生命状态的心迹。艺术创作绝非对自然的直接传达,而是一系列的“移花接木”“异想天开”“迁想妙得”。怀素夜闻嘉陵江水而草书益佳,张颠见公孙大娘舞剑而笔势连绵,这些表面看上去并不关联的事物被艺术家借势到艺术形态之中,使作品具有了相同的美的节奏和气势。灵感似乎从天而将,落地生根而成为艺术。从天而降是要求画家尊视自己的感受,落地生根则要广识博见,不断提高艺术修养。(静笃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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