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区有四座塔:文昌路中间的石塔、古运河边上的文峰塔、瘦西湖的白塔和大明寺的栖灵塔。 石塔因佛舍利而建。有塔必有寺,石塔本是寺庙之物。原寺建于晋代,到唐代乾元年间,寺名数改为木兰院。唐开成三年(838),木兰院喜得古佛舍利,于是建造石塔珍藏,寺庙也因此再次改名为石塔寺。 唐代的石塔寺在哪呢?在如今的扬州大学瘦西湖校区东部,即人防会堂这一片。发现源于基建。1974年,扬州师范学院地下会堂开建之后,不断挖出石雕佛像残件,初步判断这个地方曾是佛寺。1975年,考古队入驻进行考古发掘。1976年夏天,一个断成两截的经幢得以重见天日,经幢刻有“(唐)咸通十四年”(873)字样,证明佛寺是唐代的。经二次考古发掘,一方“大唐扬州惠照寺新修佛殿志”残石出土,证明这座佛寺就是唐代的扬州名刹惠照寺,而惠照寺就是后来的木兰院。 矗立在扬大瘦西湖校区的石塔怎么到现在这个位置了呢?南宋嘉熙年间,石塔寺移建到现址,石塔也随之移到现在位置。1949年,因城市改造,石塔寺拆除,仅留下三样东西:唐代石塔、建于明崇祯年间的楠木藏经楼和几株古银杏树。 “饭后钟”和“碧纱笼” 塔不在高,有故事就行。这座石塔所在的寺院,的确有故事,它是掌故“饭后钟”和“碧纱笼”的发生地。 故事男主:王播,时间:大唐王朝,地点:扬州木兰院,现扬州大学瘦西湖校区东部。 故事大意:青年王播,父母双亡,家贫无依,客居木兰院读书。寺中规矩,饭前敲钟,闻钟就餐,过时不候。王播在寺遵规,钟声一响,随僧吃饭。不做佛事,却衣食无忧,僧人有想法但又不好意思明说。某一天,民间智慧忽闪火花,有人出了个主意,吃完饭再敲钟。不知就里的王播,按惯例去吃饭时,已是僧去碗空。王播异常尴尬,提笔在寺壁上写了两句诗,以表达心声: 上堂已了各西东, 惭愧阇黎饭后钟。 后来,35岁的王播考中进士,20多年后一路升迁至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极人臣。罢相后,出任淮南节度使,治所扬州。到扬后,他提出要到当年读书的木兰院去看看。此时,有人出主意说,在王播当年题的两句诗上,用当时最为名贵的碧纱给罩起来。王播进寺看到后,在当年题的两句诗下,又续写了两句: 二十年来尘扑面, 而今始得碧纱笼。 感慨万千的王播,内心一时难以平复,在墙上又新作一绝: 二十年前此院游, 木兰花发院新修。 如今再到经行处, 树老无花僧白头。 王播本人的故事到此结束。但是,对此事的议论却并没有结束。 苏轼、阮元如是说 到了北宋,这个故事再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这次的男主是苏东坡大学士。苏东坡在扬州任太守时,写了一首题为《石塔寺并引》的诗,表明其对此事的两点看法。 第一,“何为二十年,记忆作此讪?”苏东坡认为,王播这家伙太不厚道,甚至有点小肚鸡肠,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拿别人对你的不好来说事,当年人家对你的好你却绝口不提。 第二,“斋厨养若人,无益只贻患。乃知饭后钟,阇黎盖具眼。”苏东坡认为当年的僧人独具慧眼,看穿了王播的为人,为僧人饭后钟的做法点赞。 苏东坡如是说,愚以为,完全是针对王播的人品而展开的。苏东坡的老师欧阳修参与主编的《新唐书》,在评价罢相后的王播时,用了七个字:“嗜权利,不复初操”,甚至有文人直接评价其“不存士行”。史书也记载,王播再领盐铁后,上结交宦官,大肆行贿;下强征税赋,鱼肉百姓。在收受贿赂的人员中,有一位后来成了唐代著名的大书法家,他就是时任起居郎的柳公权。 到了清代,终于有人站出来替王播说话了,他就是扬州仪征人阮元。在《碧纱笼石刻跋》中,阮元先评价了寺僧和王播,“(播)之才遇岂阇黎所能预识?为之碧纱笼亦之至矣,而犹作此诗愧之,偏矣!”对于苏东坡的观点,阮大学士评论道:“坡公以阇黎为具眼,亦过激之论也。”用现在的话说,寺僧拍马屁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了(“之至”),王播写诗讥讽僧人实在是有失公允(“偏”),苏轼的观点也有“过激”之嫌,三方都有问题。 王播去世八年后,木兰院建石塔,寺院更名为石塔寺。“饭后钟”和“碧纱笼”的故事在先,石塔建造在后,因唐代寺院早已圮毁,仅存这座唐代石塔,人们便把故事附着在了这座石塔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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