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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村:他的情绪到底影响了我

 静雅轩345 2017-06-02

时隔25年,陈村两次动笔写老友赵丽宏。赵丽宏的分量恐怕得加上等他几个身子的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所以,后面我们加推赵丽宏先生的笔谈《诗歌是我的心灵史》。



当人们发现短文是一种有趣的文体时,赵丽宏已经写了许多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淡淡的皱纹出现在你的眼角和额头。”他是诗人,所以写起散文也有节奏和韵律。

 

在赵丽宏的文章中,随处可见的是抒情,后来再加上感慨。生活中值得感慨的事情太多了,他于是停不下笔。他有十来本书,几百万字,字里行间充满了中国式的温情。书店的书架上很难找到他的作品。也许因为读者的感慨也太多了,他们要有一本为自己而写的书,以此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生活中的赵丽宏是个温和的人,令人感动的是他对孩子的态度——自己的和别人的孩子。他是一个勤勉的人,严于律己的人。他喝酒,只喝不多的一点。也抽烟,只是偶然为之。有闲情时,他会玩赏紫砂壶,买上一件不贵但有历史感的古瓷。他有激奋,多半就自己消化了,不将牢骚发到稿纸上。他对朋友有兄弟的情谊。

 

赵丽宏的道德感,他作品中呈示的对真善美的感悟,对中国文化的追求,使得他的书不仅走向读者个人,也走向读者的家庭。他是一个家长们不设防的作家。能做到这一点的作家越来越少了,而赵丽宏却持之以恒。这是他的可贵。

 

我与赵丽宏曾比邻而居,得空时常走动,应了“远亲不如近邻”的老话。相处久了,他的情绪到底影响了我。在写这篇文字时,我也折射出一片温和,往日的尖酸油滑自然地收敛起来。这样说来,他的作品确实能使人人心向善。

 

我把想说的都说了。余下的话,该由读者们说。


 

                                                   陈村     1992.4.23

 

 

1977年12月11日在崇明中学参加高考,最后一位是赵丽宏。(图片由赵丽宏提供)

 

1980年在小黑屋读书。(叶勇明摄影)

 

1995年5月,上海陈村家。舒婷,赵丽宏。

 

和巴金在一起。(图片由赵丽宏提供)

 

2005年4月,《沧桑之城》,赵丽宏诗歌散文研讨会。赵丽宏,王纪人。

 

2005年5月,上海作协。周海婴,赵丽宏。

 

2005年9月,台北,上海书展。

2005年和王安忆、孙颙合影于台北(图片由赵丽宏提供)

 

2008年5月,上海东郊宾馆。赵丽宏,钱谷融,徐中玉。

 

2016年11月,上海图书馆。诗集《疼痛》研讨朗诵会。曹可凡,赵丽宏,金宇澄,张定浩。

同上。朱大建,张烨,马文运,赵丽宏。

 

作为作家,他已经写了四十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小说,儿童文学,出版的作品之多无法数清,合于传说中的著作等身。他是作品被收入语文教材最多的作家。

 

赵丽宏的书房始终很小,从最早没窗的小黑屋,到浦东全家16平米的新工房,到绍兴路的四步斋,到淮海路的老房子,他一直在小小的地方灵感如泉,写多多的诗文。


陈村   2017.5.23 又记

 

 

1983年2月7日,赵丽宏给陈村的信。

 

赵丽宏文学作品。


 

和小读者在一起  (图片由赵丽宏提供)

 

 

附录:

赵丽宏:诗歌是我的心灵史

 

 

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诗人的成熟。真正的诗人也许一生都纯真如孩童,不知成熟为何物。我最初的诗作,是写在“插队落户”的岁月中,还不到二十岁。那些在飘摇昏暗的油灯下写的诗行,现在读,还能带我进入当时的情境,油灯下身影孤独,窗外寒风呼啸,然而心中却有诗意荡漾,有梦想之翼拍动。可以说,诗歌不仅丰富了我的生活,也改变了我的人生。诗歌之于我,恰如那盏在黑暗中燃烧着的小油灯,伴我度过长夜,为我驱散孤独。人人心中都会有一盏灯,尽管人世间的风向来去不定,时起时伏,只要你心里还存着爱,存着对未来的希冀,这灯就不会熄灭。

 

那时写诗,不是为了发表,是一种心情的表达,一种情绪的宣泄,“用诗歌的光亮驱散黑暗和迷茫”,是评论家的说法,那时心里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念头,只是觉得在油灯下用分行的文字抒写自己的心情,描绘当时的生存状态,赞美大自然,是一种愉悦,有时沉浸在自己的编织的文字幻境中,甚至会忘记肉体的疲惫。那时写诗,确实是一种在孤独困顿中的自慰和自救,是一个落水绝望的人在波涛和漩涡中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从最初在日记本上写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十年,可以说,诗歌陪伴了我的青春,陪伴了我的人生。对诗歌艺术的追求,对我来说也是一辈子的追求吧。这四五十年中,其实也一直在求新求变,从诗歌的形式、题材,对诗意的寻找和思考,对意象的发现和处理,对文字修辞的提炼,这是一个漫长曲折的过程。我认为诗歌应该是有灵魂的,这灵魂,取决于写作者真诚的态度,坦荡的心襟,自由的思想,浪漫不羁的想象,缺乏这些,形式再新奇绚烂,也不会有力量,不会有感染力和生命力。就像一具僵尸,即便身披华袍,总归了无生趣,没有生命。

 

上海这座城市,这大半个世纪来经历了巨大的变化,从城市的形态,到市民的心态,都有大变化。我的故乡就是上海,我在这个城市城市出生,在这个城市长大,所有童年的记忆,都发生在这个城市中,羁旅在外,思乡之情都是和这个城市发生关联。我亲眼目睹感受了上海的这种变化。这座城市对我的影响,如同水之于鱼,泥土之于草木,树林之于鸟雀。这种影响,是千丝万缕难以摆脱的。可以说,我写作的源头和动力,都藏在这座城市中。也许身在其中,感觉不到这座城市变化的巨大,“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但是在这座城市性格中,有一些恒定不变的元素,也可以说是一种文化的品格,虽然历尽沧桑,依然被坚守,成为支撑这座城市的风骨。我在《沧桑之城》写了几个人物,有的是从传闻中所知,有的是我认识的前辈。如1937年12月日本侵略军占领上海,在市区武装游行时,从大世界顶楼高喊着“中国万岁”跳下来以死抗议的殉国者;如抗战期间蓄须明志,誓死不为侵略者唱戏的梅兰芳。我也在长诗中写了晚年的巴金,他的真诚和坦白,为天下的文人指出一条朴素之路,通向真和善的境界,他是这个时代知识分子的良心。写这首长诗时,巴金正住在医院里,但他已经无法和人交流。我去医院里看望他时,曾在心里默默地吟诵那些为他而写的诗句。

 

最近出版的《疼痛》,有评论家和同行读后认为这是我的变法之作。其实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这几年写的诗,更多是对人生的一种反思,也是对我精神世界的一种梳理。经历了大半个世纪动荡复杂的时事,追溯以往,来路曲折,并非一目了然。这本诗集中的作品,不求讲明白什么道理,只是通过各种意象片断地袒示自己的心路历程,也许不是明晰的表达,但是对内心世界的真实开掘。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如果说,年轻时写诗是对外开放,现在的诗,更多的是向内,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灵魂所在。每一首诗的孕育和诞生,都有不一样的过程,有灵光乍现瞬间完成,也有煎熬数年几经打磨。一首诗的完成,也许源于一个词汇,一句话,一个念头,也许源于一个表情,一个事件,一场梦。但是一定还有更深远幽邃的源头,那就是自己人生和精神成长的经历。

 

诗歌是我的心灵史,是我的心路历程和精神履历;散文是我的生命史,是我的人生经历和对世界的观察和思考的表达。这两者,有时侯交织在一起,诗中有散文,散文中有诗,所以还有散文诗。写散文,犹如和朋友交谈,写诗,是和自己的心灵交谈,而且常常是扪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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