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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之:《刘公案(刘墉传奇)》(11~20 回)

 草庐经略 2017-06-06

                                                     目    录


第十一回 万人愁霸抢民间女

第十二回 巡抚子仗势逞豪强

第十三回 除恶少知府察贼宅

第十四回 徐大勇夜探虎狼窝

第十五回 为擒贼刘墉暗调兵

第十六回 十里堡官军战恶霸

第十七回 嫌礼轻总督动肝火

第十八回 审死尸女头竟男身

第十九回 难上难苦无原被告

第二十回 酒铺里醉鬼吐案情




          第十一回 万人愁霸抢民间女


    刘大人座上开言,说:“钟自鸣,我把你这万恶的囚徒,因为你图财害命,为二十两银子,弄了两条人命!地主王六这小子,死之有余,杀得好,很该杀。但只是富全无故丧命,令人可惨。”大人说罢,又叫:“白氏。”“有,犯妇伺候。”大人说:“你虽然是持刀杀人,应该偿命,奈因你夫主无故遭凶,你又被囚徒暗欺,其情可宽。钟自鸣图财害命,又助恶行奸,罪加一等,应当剐罪。地主王六,无故谋奸良人之妇,又计害人命,死之有余。”大人判断已毕,又叫白氏:“暂且回家,等候领尸,埋葬富全的尸首。从今以后,好生紧守闺门。去罢。”白氏叩头谢恩,出衙回家不表。再说刘大人随即派了江宁的知县,带领凶手刨验尸首,交与白氏领去葬埋。谁知白氏葬埋他夫主之后,也就自尽而亡。刘大人将这件事启奏乾隆老主。在位明公有到这此处,知道到而今白氏的牌坊现在,书里表过。再说刘大人吩咐:“提上元县的知县问话。”承差答应,翻身下堂。不多时,把上元县刘祥提到,当堂行参拜之礼,在一边站立。刘大人堂上开言,说:“上元县令。”知县说:“卑职刘祥伺候。”大人说:“你知罪么?”刘祥说:“卑职庸愚无才,在老大人台前领罪。”刘大人闻听微微冷笑,座上开言。

    这清官座上开言道:“知县留神要你听:既然初任将官做,必须要把百姓疼。常言道,官为父母民为子,岂可贪赃留骂名?再者是,人命关天非小可,屈打成招也忍行?若不亏,本府当堂亲审问,岂不就,屈死良民李店东!你的德行今何在?怎么想为官往上升?坑民犹如父杀子,我问你:你养儿女疼不疼?不看你十年窗下苦,立刻摘印要考成!以后为官要勤慎,一秉丹心与主尽忠。本府方才说的话,随你爱听不爱听,再有一遭犯到我的手,管叫你,脑袋瓜子长不成。”知县听罢浑身战,吓得他站着出了恭。只听叭啦一声响--他闹了一裤子屎,江宁府堂上臭哄哄。

    大人吩咐回衙去,刘知县,磕了头连尿带屎往外蹭。清官上面又吩咐:“快提店家到堂中。”下役答应往外跑,不多时,带进店家跪流平,不住只把响头叩:“青天大人在上听:若不亏,公祖从公细断此,焉有小人命残生?民子无可以为报,愿大人,位列三台往上升。”忠良开言往下叫:“李有义留神要你听:与你无罪休害怕,皆因那,上元县无才你受屈情。从今回家要谨慎,安分守己作经营。”有义当堂将头叩,千恩万谢转回程。刘大人,判断上元头一宗,轰动金陵一座城。有义回家不必表,再把那,干国忠良明一明。刘大人堂事已毕,吩咐点鼓退堂。下役答应一声,鼓响一阵,大人退进屏风去了。到了内书房中坐下,张禄献荣,茶罢摆饭。大人用完,内厮撤去家伙。不多一时,秉上灯烛,一夜晚景不提。

    到了次日早旦清晨,大人起来净面更衣,茶饭已毕,立刻升堂。闪屏门,进暖阁,升堂位坐下。下役喊堂已毕,两旁站立。刘大人才要断未结的民情,忽见从角门内慌慌张张走进一人,来至堂前跪在下面,手举呈词,说:“大人在上,民子有屈情冤枉,叩求青天大人与小民做主。”说罢,叩头在地。刘大人闻听,吩咐两边:“接状词上来。”书吏答应,翻身下堂,把那人的状词,接来递与忠良。忠良大人接过,举目观看。

    清官举目留神看,字字行行写得清。上写着:“小的民人周国栋,家住江宁府正东。村名叫作周家务,离府不过十里零。小人跟前有一女,奶名叫作周月英。今年才交十六岁,还未出嫁在闺门。府西北,有一座王家的镇,那村中,有我小人一亲朋:姓王名叫王自立,是我小人的亲岳翁。王家镇,四月初一香火庙,来接小女周月英。那时节,打发我小舅子人一个,来到周家务我家中。收拾已毕同他去,接去小女周月英。小人的,女儿骑驴头里走,后跟我小舅叫王洪。此去路过十里堡,那村中有个恶棍广行凶:姓徐名字叫徐五,『万人愁』就是他的名。小的的女儿打他门前过,徐五瞧见不肯容。拦住毛驴硬动手,抢去女儿周月英。王洪吓得回来跑,来到我家把信通。小人闻听无其奈,只得在,大人台前把冤鸣。望乞青天与民做主,速拿徐五进衙中。小民无可以为报,愿大人,位列三台往上升。”大人看罢状词话,腹内暗说“了不成!”

    有人说,你这个书说离了。而今我国大清,焉有这样不法之徒?你净是撒谎。回明众位明公的大驾:乾隆五十五年,打南边拿过一起英雄会。这一会,共十八个人,个个全都有绰号。

    为什么拿他们呢?众位明公想理:他们所做所为的事情,要是瞧见人家的妇女好,说抢就抢;要瞧见那一家富足,硬去借贷,要是不借,动手就抢。明公想理究情,到而今,我国大清的王法,焉容这般凶徒做恶?所以把他们拿了来,与南边的百姓除了大害。乾隆爷的圣谕也好,不杀他们,吩咐把他们这十八个人,拨在九门,一个门头上二个,每人每一面枷号,重一百三十五斤,钉槽木栏。平则门这两个,一个叫花刀苗四,一个叫立地太岁乔七;宣武门这两个,一个叫黑虎王贵,一个叫金翅大鹏鸟徐虎。这个徐虎就是万人愁的当家侄儿,方才周国栋告的就是。书里交代明白,言归正传。

    且说刘大人看罢这状上面的言词,说:“竟有这样无法的恶棍!本府要不早除,恐怕此处民受害非浅。”大人想罢,往下开言,说:“周国栋。”“有,小民伺候大人。”大人说:“你暂且回家,将呈词留下,等三日之后,把徐五传来,当堂对审对词,但有一句虚言,管叫你难讨公道!”“是。”周国栋叩头答应,下堂出衙,回家不表。

    再说刘大人,才要退堂,忽见打角门以外,又进来了老少三人:一个个是泪眼愁眉,手擎状词。来至堂下,一齐跪倒,说:“大人在上,小民等有无限的冤枉,望乞青天与小民做主。”说罢叩头在地。刘大人一见,吩咐:“接状上来。”“是。”

    这手下的人不敢怠慢,将他们三个人的状子接过来,递与大人。

    大人拿起观看清官座上留神看,呈词上面写的真。大人看罢多时会,故意的眼望三人把话云:“你们呈词我看过,告的都是姓徐人。本府的堂前从实讲,再把那,恶棍的行为对我云。但有一言虚假处,立刻当堂打断筋!”三人见问将头叩,“大人”连声尊又尊。这个说:“小的名字叫刘五,离城八里有家门。村名叫作黄池镇,小人就是那村民。府城北边十里堡,这村中,有个恶棍特欺人。横行霸道无人惹,手下豪奴一大群。恶霸名字叫徐五,『万人愁』外号儿就是此人。瞧见我的房屋好,假契一张,说小的借过他的五百银”刘五言词还未尽,那个开言把话云,说道是:“瞧见小民田地好,硬割在家坑小民。”那个说:“小人因为把租欠,打死我爹叫狗吞。”三人言词还未尽,这不就,气坏忠良刘老大人。



          第十二回 巡抚子仗势逞豪强


    清官爷在座上闻听他三人的言词,与呈词上一毫不错。忠良说:“你等暂且回家,五天后听传候审。”回家不表。

    且说大人这才退堂,回到内书房坐下,张禄献茶,茶罢搁盏。刘大人眼望张禄,开言说:“你出去把书吏和英传来,本府立等问话。”小厮答应,翻身而去。不多时,把书吏和英传进内书房。见了大人,打个千,在一旁站立。忠良眼望书办,开言讲话,说:“这江宁府北门以外,十里堡有个万人愁徐五,你知道这个人不知道?”和英说:“大人,要提起这个人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他父亲徐昆,做过一任云贵的巡抚,早已去世,膝下就只是这徐五一个。上三年以前,徐五捐了个监生。”刘大人闻听和英之言,复又讲话。

    这清官闻听和英话,启齿开言把话云:“既然知道他根底,本府跟前快讲明。”和英闻听清官话,说:“大人留神在上听:要提徐五所为事,无法五天了不成。手下豪奴无其数,个个全有外号名:一个叫鬼头太岁于文立,一个叫白花蛇郑青,张三名叫黄蜂尾,孙八外号儿叫鬼吹灯,还有管家于文亮,是个秃子,外号叫金头蜈蚣大有名。这些人横行霸道无人惹,大小衙门有人情。前任知府王太守,就是在此人身上把官扔。”大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心中动无名,说道是:“此处离京不甚远,焉有这般胆大的人!空有文武在此驻,个个装哑又推聋。我刘墉今日既然接了状,少不得秉正忠心与主尽忠。这一个四品的知府我不要,定要治倒万人愁。”清官又把和英叫:“你快把大勇传来有事情。”和英闻听不怠慢,迈步翻身往外行。不多时把承差叫进书房内,陈大勇打了千儿,一旁站住把话云,说“大人传小人有何事?”刘大人闻听长了笑容。大人说:“陈大勇,本府瞧你是一条好汉,再者,你又是科甲出身,又做过一任送粮千总,本府瞧你这个人又耿直,又义气,本府待你比别人如何?”陈大勇闻听刘大人这个话,又打了个千,说道:“大人的恩典,小的深感。但有用小人之处,就是泼汤赴火,万死不辞!”忠良闻听,不由哈哈大笑,说:“既然如此,听我吩咐。”

    这清官眼望承差讲话:“大勇留神你要听明,本府如今要去私访,为的是硬抢妇女这件事情。恶棍名字叫徐五,『万人愁』就是他的名。家住城北十里堡,这恶棍大小衙门能。前任知府他弄掉,乾隆御笔亲点我刘墉。我今要到十里堡乔装改扮访民情,未不知你可敢保我,无事无非转江宁?但能除恶圆民案,本府保举你个前程。”陈大勇闻听忠良这一席话,一旁开言把话云:“别说一个贼徐五,就有仨俩也稀松。不是小人说大话,敢保大人走一程。”

    忠良闻听心欢喜,眼望张禄把话云,说道是:“快些将我便衣取,我今要去访民情。”张禄闻听不怠慢,开皮箱,把大人包袱手中擎。放在牀上打开看,原来是,衣服鞋袜在其中。有一件茧绸袍子年代久,未必当出二百铜。皂布夹套精窄袖,浑身全是小窟窿。白布夹袜口袋同,大装粗布倒也精。皂靴一双足下登。还有一件白布衫,里面有袋扎腿带,两块毛竹底下横。复又留神仔细看:还有一本《百中经》。承差瞧罢多时会,好汉心中也已明:必定要把先生扮,搂局卖当讲《子平》。陈大勇正然心纳闷,忽听大人把话云。刘大人说:“陈大勇。”“小的伺候大人。”忠良说:“今日你既然保我前去私访恶人徐五的消息,本府改扮个算命先生,你把这个衣服换上一换,才好下的去呢。休叫恶人看破,反倒不便。你在那远远跟随,暗自保护本院,休露形迹。”“是,小的知道。”大人说:“你也就改扮罢咧。此出速快为妙,回来打后门而进,休叫外人知道。”陈大勇翻身而去。

    再说刘大人并不怠慢,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上衣服脱下,搁在一旁,张禄收起。大人先就将白布夹袜、青布山东皂穿上,又把那个粗布白布棉袜穿上,然后将六十六文钱茧绸袍子与那个是青布粗夹褂子穿上咧。把那一顶磨了边、补着顶子、缨子发了白的秋帽儿也戴上咧。用那个蓝布小包袱,将那块毛竹板和那一本《百中经》,也包上咧。诸事已毕,刚然坐下,忽见陈大勇走将进来。刘大人举目观瞧他是个怎么改扮。

    清官举目留神看,打扮承差改扮形:缨帽摘去把毡帽戴,袍套不见少威风。身穿一件粗布袄,一条褡包系腰中。足下是,蓝布鞋来土黄布袜,不见靴子足下登。原来是乡民的样,还有那,一扦粪叉手中擎。刘大人,看罢不解其中故:“手拿此物主何情?”承差见问腮含笑,说“大人留神在上听:我小的,空手相跟怕人看破,假装捡粪不露形。”忠良闻听心欢喜,说:“就是如此这般行。”大人说罢往外走,张禄说:“蓝布包袱手中擎。”爷仨并不朝前走,径奔后门快如风。转弯抹角来得快,后门不远面前存。

    小内厮,慌忙开放门两扇,刘大人,接过包袱往外行。承差后面紧跟定,官役两个要访民情。忠良回头频嘱咐:“张禄儿,诸事留神要用心。”小子答应说“知道,不用大人再叮咛。”内厮关门不必表,再把忠良明一明。迈步当先朝前走,承差后面捡粪行。穿街过巷急似箭,顷刻间,出了江宁一座城。一心不上别处去,径奔十里堡大路行。大人走着心犯想:此去难定吉共凶。倘要恶人来看破,有大不便在其中。说不得,仗主的洪福臣的造化,我刘墉,凭命由天闯着去行,就是龙潭并虎穴,刘某也要看分明。此来不访真情事,怎与黎民把案清?刘大人,思想之间抬头看,十里堡就在眼下横。



          第十三回 除恶少知府察贼宅


    且说刘大人思想之间,来到十里堡,进了村头,举目一瞧,路东有一座茶馆。大人瞧罢,走将进去,拣了个座儿坐下。跑堂儿一见,不敢怠慢,慌忙倒了茶来。忠良一边吃着茶,一边侧耳听众人说闲话,暂且不提。且说后面的承差陈大勇,瞧见大人进了十里堡路东那一座茶馆,好汉观瞧,并不怠慢,随后也进了十里堡的街,在路西里有个关了的铺子,雨搭排子底下,坐着吃烟等候,不表。单说刘大人一边吃着茶,一边侧耳留神,细听众人讲话。

    忽听东边那个桌上有两个说笑,自见东边坐着那个人,向西边那个人说:“老三,你听见咱们这昨日那个新闻没有?”西边那个人就问说:“什么新闻?”那个人说:“就是咱们这北头住的,万人愁徐五太爷他家里,净小女人有十三四个,自有多的。他心里还不足,昨日个骑驴的女子,打东往西而走,有个十七八的小伙子跟着。本来的,那个小模样子长了个茂高,刚到徐五太爷的门口,可可的被这位爷出来看见咧。不容分说,大伙把个女子抢进去,吓得那个伙子往回里好跑。你说,这不是无法无天?”西边那个人说:“你只知其里,不知其外。提起这个徐五太爷,你也不知他底。他父亲叫徐昆,做过一任云贵的巡抚,告老带职还家,膝下就自徐五一个。后来他父一病而终,挣下的良田千顷,家财万贯,府县之中很有脸,连咱们这总督大人,他都有个穿往。徐五儿倚仗着这个势力,横行霸道,无所不为,无所不干。他还有一身的好本事,全挂子的武艺,手使两柄双拐棍,有这么三五十个人也不能到手。他还有个盟弟江二,外号叫作渗金头,这小子更硬梆,手使两把双刀,也可以招架个三几十个人。你想,谁敢惹他们?私下讲打罢,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说是打官司罢,好,更打的他们的叫儿里咧。别说你我,咱们这里前任的知府王大老爷怎么着?不是收了告他的状子了吗?王大老爷派了几个差人拿他去了。这一拿,扣的缸儿里去咧,叫徐五爷把差人吊起来,打了个啃土。后来听见说,差人们倒磕了回头,徐五爷才把他们放了。你打量光放了差人就依了这件事咧吗?厉害之呢!暗里回乡的弄了个人情,把一位王老爷弄得家去抱孩子去了,把个官也丢咧。闻听说新近升来的这位知府,说是乾隆爷御笔钦点。这位爷外号叫刘罗锅子。这位老大人,大大的有个听头儿。不怕势力,业已到任这么些日子了,怎么总不见他老人家个动静?莫非也怕徐五的势力不成吗?”那个人说:“这是什么话呢!这会的世道,谁没有个鼻子耳朵?刘罗锅子岂不知道前任的知府叫他弄丢咧吗?他还敢惹他?他要惹恼了徐五爷,徐五爷弄个手法,刘罗锅子也是家去抱孩子去咧!”刘大人在旁边吃着茶,闻听这个话,把位清官老爷的个肚子,气了个一鼓一鼓的,腹内说:“罢了,罢了,真正的可恶!”大人正然发狠,忽听那西边也有人讲话。这清官侧耳留神听仔细,纷纷不断话高声。这个说:“咱们这江宁的官难做,须得随脱加人情。”那个说:“前任的知府王老爷,他与徐五爷拉硬弓。”这个说:“王知府,那有徐宅势力大?一封字儿治得回家抱孩子。”那个说:“提起徐宅真厉害,横行霸道了不成。”这个说:“徐五要瞧见好端女,当街拉住硬上弓。”那个说:“凭从他人行万恶,此处的官员装耳聋。”这个说:“闻听这位新知府,乾隆爷御笔亲点到江宁。”那个说:“外号叫刘罗锅子人人赞,官讳名字叫刘墉。闻听说,这位爷的根子硬,不怕势力断事清。也已到任有几个月,怎不见,惹一惹十里堡的徐监生?刘罗锅子必定也是害怕,他也是,各保身家不尽忠。素日的清名全是假,过耳之言不可听。刘知府,那有徐宅的手眼大,大管家,于秃子,皱皱眉头他的知府扔。”刘大人听罢前后话,这不就,气坏忠良人一名。

    刘大人闻听众人这一片言词,气了个目瞪痴呆,腹内说:“罢了,罢了。徐五爷果然万恶非常。本府要不拿了这个恶棍,此处的子民受害非浅。”说罢,大人站起身来,会了茶钱,迈步出了茶馆,把毛竹板打了个连声响,口内吆喝:“算灵卦呀,算灵卦呀!”忠良这才朝前所走。

    这清官吆喝忙迈步,大人一直向前行。卦板敲得连声响,口内吆喝讲《子平》:“周易文王马前课,六爻之中定吉凶。《麻衣神相》分贵贱,善断富贵与穷通。大运流年瞧月令,嫁娶合婚我也能。净宅除邪咱也会,斩怪捉妖大有名。”刘大人,本事有限刚口硬,一边吆喝一边行。按下大人吆喝走,再把那,吃烟的承差明一明。瞧见大人出了茶馆,他也就,站起身来不消停。粪箕儿慌忙拿在手,搭搭讪讪后跟行。按下承差陈大勇,再把那,为国的忠良明一明。吆喝迈步朝前走,猛抬头,一座大门眼下存。门前两棵大槐树,骡马成群闹哄哄。门下放着两条凳,那上边,列位豪奴十几名。大人正把贼宅看,忽见那,大门内,跑出个小小子把话明,用手一招把先生叫:“快来罢,我们爷要讲讲《子平》。”忠良闻听不怠慢,迈步慌忙往前行。

    来到门口刚站住,有一个家奴把话明。刘大人刚到大门以前,还未站住,又见一个家奴站起身形,眼望着叫大人的那个小小子,讲话说:“八十儿,你进去罢,等着我把这位先生领进去。”回:“是咧!”那个小子答应一声,翻身往里而去。且说方才讲话的这个家奴,姓赵名六,外号叫白花蛇。这小子来到刘大人的跟前站住,说:“先生,我有句话先告诉你,一同进去,见了我们爷,可要小心着。”大人闻听家奴之言,说:“多承指教。”说罢,家奴赵六带定忠良,往里面走。刘大人一边里走,一边里留神观看。

    清官这里留神看,进了贼宅广梁门。绕过照壁是甬道,里边款式不寻常。东西厢房分左右,正当中,安着屏风四扇门。清官爷,跟定赵六往里走,进了二门细留神:五间大厅在迎面,汉白玉台阶恰似银。再往里瞧看不见,不知道,后面屋房浅与深。赵六儿,不肯把大人朝后带,大厅东边有个角门。一直穿过往东走,另有座,小小的书房可爱人。门上贴着一副对,字字清楚写得真,左边是:“懒去朝中登金阙”;右边是:“逍遥林下胜朝臣”。横批是:“万古长春”四个字。门里边,异草奇花栽满盆,刘大人还未将门进,白花蛇赵六开言把话云,说道是:“你在此处等一等,我好进去见主人。”忠良答应说“知道”,赵六迈步就翻身。站在门分朝里看:天棚搭在当院中,上好鱼缸当中放,青花白地可爱人。还有那,金毛小犬汪汪的咬,铜铃挂在脖项中。只听里面雀鸟哨,唧留扎啦各样音。大人看罢忙迈步,溜进书院一座门。忠良站在台阶下,往里举目细留神。则见那,正面坐定人一个,年纪不过在三旬。

    五短三粗中轴汉,孤拐脸上带青筋,西瓜皮儿小帽头上戴,大红穗子在上边存。身穿一件细面袄,仔细瞧,宝蓝二串时样花,青缎子坎肩外面套,洋绉的褡包系在腰。腰中带着子儿表,所为早晚看时辰。刘大人,外面正观还未尽,忽听那进去家人把话云。



          第十四回 徐大勇夜探虎狼窝


    老大人于外面正观未尽,但见先进去的那个家奴,打一旁走至恶棍徐五的跟前,打了一个千,口尊:“老爷在上,小的奉爷之命,把外边那个算命的叫了来咧。现在书房门外伺候。”

    徐五爷闻听一摆手,赵六进来,一旁站立。徐五说:“叫进他来。”“是。”赵六答应一声,翻身往外而去,来到刘大人的跟前站住,说:“先生,小心着点好。跟我进去。”大人答应,跟定赵六上台阶,进门走到恶棍徐五的跟前站住。

    列位明公:刘大人按天星下界,乃大清的臣宰,焉肯与恶人行礼?故意的把手向徐五一拱,说:“官长在上,生意人有礼。”徐五这个人,连身也无欠,大大的架子,说:“拿个座来。”“是。”手下人答应一声,慌忙搬过张椅子来,放在下面。

    大人一见,又把手向徐五一拱,说:“生意人谢坐了。”言罢,大人坐下。恶人徐五眼望刘大人,开言说:“先生,你今给我算一个,属鼠的,八月十五日戌时生。你可细占算占算,眼下目今怎么样:”大人闻听徐五之言,故意地把那小蓝布包打开,拿《百中经》看了一遍,说:“官长今年二十九岁,丁亥年、癸丑月、己卯日、己亥时,这内中有天元二德,脾气呢,暴一点,好比作一张桑木弓,宁折不弯,不惧势力,也不欺贫穷。眼下的有点低微,不大顺当,过了二十七了,交了四月节,就平安了。”徐五才问话,忽见看门跑将进来,到了徐五跟前,说:“老爷,今有江二太爷拜望,在门外。”徐五闻听,说:“有请。”“是。”看门答应,翻身而去。去不多时,渗金头江二进来。徐五迎出门外,带笑说:“老二来了。”二人往里面去,进了屋,分宾主坐下。家人献茶,茶罢搁盏。江二才要说话,一抬头,瞧见刘大人坐在下面。江二把大人上下打量打量,说:“五哥,这一位是哪来的?”徐五说:“算命的先生。愚兄正算,不料仁兄来咧,把我话掇了。”江二说:“很好,五哥你白闯了咧。你认得这个老先生吗?”徐五说:“老二,你这话从何说来呢?算命要认得不认得何妨?劣兄不认得他。”江二说:“却原来你把他真当算命的!五哥,拿耳朵来,听我告诉与你。”

    江二带笑开言叫:“五哥留神要你听:他本是,金陵城内一知府,乾隆爷,御笔亲点他府江宁。外号叫,刘罗锅子人人晓,北京城中大有名。他今日,定是假扮来私访,依我说,多大职分就作精。非是小弟全知道,有了缘故在其中。皆因那天我闲逛,无心中,到了接官那座亭,瞧见他,骑着驴儿来上任,相貌形容我记在心。所以一见我就知道,他竟是,改扮算命哄于兄。”徐五儿,闻听此话冲冲怒,站起来,眼望大人把话言:“你竟是,假扮私行来访我,要你实说这事情!古有花言并巧语,想出门坎未必能!”刘大人,闻听恶棍前后话,故意吃惊把话云:“我乃是真正江湖客,岂不错认知府公?君子想,同姓同名人烟广,常有同貌与同容。”江二旁边来讲话:“假先生留神要你听:大料着,新到江宁也不久,焉知盟兄大有名。他的父当初做巡抚,乾隆爷驾下的卿,膝下缺女只一子,就是这,徐五太爷这一人。良田算来有千顷,万贯家财别当轻。江宁府,大小官员有来往,书吏三班上下通,知府知州全纳近,总督还是论弟兄。留神仔细从头想,岂怕你知府这前程?京都六部亲眷广,又有势力又有名。依我你今说实话,咱们倒,留下一个好交情。二指大的帖京中去,管叫你,眼下就此往上升。你要不说实情话,想出门外万不能!”

    江二说:“刘知府,你要说了实话,咱们留下一个好儿,大抖徐宅也不算玷辱于你。”大人闻听江二之言,说:“君子不要错队了人。我要是知府,我好应知府,在下岂肯冒称官长?”

    江二闻听冷笑开言。江二闻听微冷笑:“罗锅留神要你听:与你善讲不中用,你不到黄河不死心。”刘大人,闻听江二前后话:“君子留神在上听:赖我江湖是知府,满腹冤屈难死人。”徐五儿,座上闻听冲冲怒,往下开言叫一声:“小厮儿等别怠慢,快把他,带我后面空房中。暂时且别将他放,要容他,回到江宁又费工。这个想头真不小,竟到我家访事情!靠你是,四品知府能多大?徐某的,跟前来闹鬼吹灯!”

    恶棍越说越有气:“小子们,快些拿他莫消停!将他带在空房内,少时等我去问他,非离吊打不招承!”手下人等不怠慢,似虎如狼往上拥。大伙围住清廉客,拉拉扯扯往外行。穿门越院朝后走,不多时,来到后院空房中。忙把大人接进去,扣上镣銱用锁封。众多家奴来回话,徐五儿,眼望江二把话云:“这如今,虽然将他来治住,锁在空房不放心。我的主意拿不定,要你斟酌这事情。”江二闻听来讲话:“盟兄留神在上听:罗锅子既然来私访,定是为,昨日那件事一宗。『来者不善』实情话,要容他,回转江宁了不成。一时粗心不大紧,难保咱们不受惊。依我说,今夜放了一把火,将他烧死空房中,神不知来鬼不觉,大家无事保安宁。”徐五闻听前后话,满面添欢长笑容。

    徐五说:“老二,油多捻子粗--灭不了你。就是这么着罢--”吩咐:“摆酒上来,我与你二爷要沽饮三杯。”手下人不敢怠慢,登时之间,列摆杯盘。二人饮酒不表。

    单言大人空房遭难。再说外面的承差官陈大勇,眼瞧大人进了贼宅,等够多时不见出来,就知凶多吉少,说:“罢了,少不得等至天黑,我舍命暗进贼宅,探听大人的下落吉凶,再作定夺。”不言承差陈大勇外面等候,再说清官爷刘大人在空房之内,举目观瞧,但见那排山柱上有铁环二个,好像捆人桩一样,四面并无窗户。上看,有个小小的天窗儿,虽说是空房一间,原来是恶人的私立监牢。大人看罢,说:“罢了,罢了,也是我刘某赤心为民,遭此大难!”

    不言刘大人自吁。且说陈大勇外面等够多时,太阳西坠,家家秉上灯烛。好汉不敢怠慢,慌忙绕过恶人的宅子后边,瞧了瞧,墙倒不高,就只是上不去,把个陈大勇急得汗透衣衿。猛抬头,瞧见那北角上有一棵树,黑夜之间,瞧不真什么树。

    忙来到树下,瞧了瞧,有一个树枝杈往南出着,离墙头有一尺来高。陈大勇看罢,满心欢喜,说:“我扒墙上树,何不先上树,顺着南边那个树杈上去,再上墙,岂不妙哉!就是如此。”

    好汉说罢,站在树下,两手扒住树,连往上一纵一纵的,倒也灵便。不多一时,爬上树去,又顺着南边树杈下来,站在墙头之上,举目留神仔细观看。

    大勇站在墙头上,手扶树枝看分明:恶人宅子真不小,楼台厅堂数不清。不知大人在那块?少不得,破着死命闯着行。好汉瞧罢不怠慢,顺着墙头一出溜,他就站在地流平。蹑手蹑脚朝前走,眼内留神耳内听。走到东头往南拐,东厢房三间点着灯,里面有人来讲话,听了听,都是妇女的音声。好汉留神房中看,瞧了那,桌案之上列摆新,刀勺碗盏乱纵横。原来是,恶人的厨房在此处,定有家奴在房中。何不到,他的窗下听详细,打听大人吉共凶。好汉想罢不怠慢,蹑足潜踪往前行。来到窗前刚站住,忽听那,里面女子把话明,开言就把姐姐叫:“要你留神仔细听:昨日抢来的那女子,小名叫作周月英。年纪不大十八岁,五爷求亲他不从,把抓口咬来动手,又是掐来又是拧。五爷脸上着了肿,耳朵咬破淌鲜红。家主羞恼变成怒,立刻要了命残生。活活把他来打死,无法无天了不成!”忽听那个把妹子叫:“要你留神仔细听:今个白日那宗事,叫进个算命的老先生。五爷正然将命讲,看门的前来报事情:渗金头江二来拜望,他与家主是一盟。少爷吩咐说『有请”不多时,来了家主好宾朋。来到书房刚坐下,抬头看见那先生。看够多时来讲话,望着家主叫『盟兄』:『你可认得这个人?根底未必知得清。』家主闻听江二的话:『愚兄倒要领教明。』江二闻听家主问,带笑开言把话讲。说道是:『他本江宁一知府,姓刘名字叫刘墉,外号罗锅子谁不晓,北京城中大有名。皆因那天我闲逛,无心到了接官亭,瞧见他,骑着毛驴来上任,形容相貌我记得清。所以一见我就知道,他竟是,假扮算命的哄盟兄!』家主闻听冲冲怒,火起无名往上攻。说道是:『不亏老二你看破,险些中了计牢笼。竟敢胆大来访我?不怕我徐宅有风?恼一恼怒一怒气,管叫你回家抱孩童!知府知州懒怠做,用我徐五哼一声。』说罢吩咐快动手,立刻带入空房半夜三更一把火,试试谁能谁不能。手下人等不怠慢,推推拥拥往外行。”



          第十五回 为擒贼刘墉暗调兵


    且说这个女子有词:“姐姐呀,锁在哪屋里咧?”那个女子说,“就是房北头往东一拐,挨着马棚尽东头那一间。听见说,敢三更天还要放火把他烧死呢!”

    不言二女子房中讲话,且说窗外的好汉陈大勇,听出大人下落,不敢怠慢,慌忙顺着黑暗往北而去,登时之间,来到北头。瞧了瞧,果然西边是马棚,往东又走,走不多时,往北一看,东头那一间,门上有锁。来到门前,听够多时,并无人声,说:“奇怪呀?”

    不言承差陈大勇门外纳闷。且说刘大人空房之内,土地而坐,息气养神。忽听门外有人说“奇怪”,大人听见,只当是恶人打发人来盘问于我,竟有这样恶人!陈大勇正然门外,忽听里面有人说话,细听是大人的声音,不由满心欢喜。陈大勇本是武举出身,做过一任运粮千总,又在年轻力壮。好汉瞧罢不敢怠慢,一伸手将锁头抓住,用手一拧,只听“咯当”一声,将锁拧断,扔在地下。打开镣銱儿,将门推开。好汉迈步走将进去,低言细语:“大人在那一块?”刘大人闻听是承差陈大勇声音,不由满心欢喜:“本府在这呢!”好汉闻听,顺声音走至大人的跟前,用手一摸,大人在就地而坐,慌忙用手搀起:“小的救护来迟,望大人宽怨。不必挨迟,快些逃出贼宅,回转江宁府,派兵擒拿这贼。这小子全身本领,有个渗金头江二相帮,万恶非常。”

    说罢,爷俩不敢怠慢,大勇搀着大人出了空房门,顺着旧路,来到有树的那墙下,说:“大人上在小的肩膀上,小的慢慢地站起,把大人送上墙头去,接下大人,好一同回府。”大人闻听,说:“是如此。”话不可重叙,照承差之言,把大人送上墙头,大人手扶那树枝,怕的是掉下去。且说陈大勇进来的时候,是借树之力,先上的树,后又打树枝杈上上的墙;这如今树在墙外头,一点扒头无有。好汉为难,心生一计,说:“有咧!”把腰里褡包解下来,把那一头往墙上扔,搭在那墙头,低声开言:“大人,把那头拴在树枝之上,我小的好借他之力。”大人闻听,褡包拴在树枝,看见大人把褡包拴好,不敢怠慢,手拉褡包上了墙头,还是拉着褡包溜下墙来,站在平地,望上开言:“大人也拉着褡包下来罢,小的下面接着。”大人拉着褡包往下而落,大勇接下大人。大勇说:“出可是出来,褡包可解不下来咧。”大人说:“不必解他,本府赔你。”说罢,爷俩不敢怠慢,迈步往前所走,径扑江宁府而来,单提恶人徐五、江二。

    按下大人且不表,再把那,万恶囚徒明一明。徐五、江二同饮酒,商量白日事一宗。徐五说:“今夜三更一把火,插翅难飞无处生。”江二说:“要不亏我来看破,罗锅子回衙了不成。我今倒有一条计,两全其美不受惊。也不用,放火将他来害死,糟蹋房子岂不疼?只用十天不开锁,就知是,铁打罗锅活不成。”徐五闻听心中欢喜:“老二此计赛孔明。”两个囚徒心欢悦,只饮到,铜壶滴漏鼓三更。

    酒阑席散要睡觉,手下之人忙打铺,两个恶人安了寝。再把那,大人、承差明一明。爷俩逃出贼宅外,迈步慌忙往前行。黑夜难辨高低路,径奔江宁大路行。心虚恐怕人追赶,再叫他拿回了不成。大人走着开言叫:“陈大勇留神要你听:果然徐五多万恶,『万人愁』是他外号名。手使两柄吕公拐,武艺精通在年轻。还有徐五一盟弟,渗金头江二恶又凶。一见认得是本府,立时锁到空房中。若不亏你将我救,本府难保不受惊。回衙借兵拿恶棍,与民除害保安宁。”爷儿俩,说话中间来得快,瞧见江宁那省城。

    城门业已早关上,“少不得,你到门前将城叫。”陈大勇向门军说一遍,门军闻听吃一惊:“老哥等我通禀去,取来钥匙好开城。城门都是武职官,都标守备叫王英。”门军说罢不怠慢,径扑衙门快似风,来到官衙忙通报,门上之人不消停。迈步慌忙往里走,宅门梆铃传事情,说道是:“刘大人昨日去私访,带了承差出了城。十里堡去访恶棍,为的是抢夺妇女事一宗。”王英闻听前后话,说道是:“等我本人去开城。”守备说罢不怠慢,忙整衣冠往外行。手下人,急急忙忙跟在后,守备在滴水檐前上走龙。两个灯笼前引路,径奔北门大路行。穿街越巷来得快,到跟前,守备吩咐快开城!门军闻听不怠慢,手拿钥匙往里行。登时开了锁把闩抬去,闪放江宁正北门。大人与承差往里走,进了金陵城一座。守备上前将躬打,说“迎接来迟望恕容”。大人一见说“岂敢,有劳贵府理不通。”王英吩咐把坐骑看,兵丁一见不怠慢。

    手下人闻听不敢怠慢,将守备王老爷的坐骑拉过来了。守备说:“大人请乘。”刘大人故意说道:“不好咧,罢了,既然如此,本府还有一事相求:贵府一同到敝署,有事相商。”守备闻听,说:“卑职遵命。”

    论理,知府管不着守备,并非他的属下,为什么这么小心?

    再者,刘罗锅子难缠的名头谁不知道?他要一恼,不知早起有饭吃,不知晚上就挨饿,故此害怕。书里表明。

    再说刘大人上了坐骑,守备王英把伴当跟班马要了一匹,跟在大人的后面,穿街越巷,登时来到府衙的门前。陈大勇慌忙跑进衙中,把众人叫了来迎接大人,书吏才知道大人私访去咧。再说刘大人进衙,至滴水下了坐骑,守备在衙外下马,往里面走,穿堂越户,来至内书房,分宾主坐下。刘大人说:“贵府,这如今有两个棍徒,离江宁府北门有数里之遥,地名叫作十里堡,一个叫万人愁徐五,一个叫渗金头江二,万恶非常。为民办公案,本府到恶人家探望虚实,不料被恶人江二瞧破--他见过本府。不容分说,立刻锁在空房内,要三更天一把火把本府烧死。幸亏承差陈大勇暗进贼宅,将本府救出虎穴。夤夜而来,少不得有劳贵府,速速挑选兵丁,一同前去,好擒拿恶人,与民圆案。”守备闻听,说:“卑职遵命而行。”说罢,告辞大人往外而去。出了府衙,上了坐骑,不多一时来在自己衙门。连忙传看人马,派了马上的弓箭手五十名、藤牌手三十名、哨棍五十名,都在三十上下。挑选毕,不敢怠慢,守备王英带领,穿街越巷,登时又到府台的衙前。人马屯扎辕门会齐。

    人来通报禀,刘大人不肯怠慢,带了四名承差,十个捕役,他老人家也不坐轿,自己乘马,众役尾随,送出衙外。刘大人马上开言,说:“贵府人马可齐?”王英说:“俱已齐备。”刘大人说:“既然如此,上马,一同前去。”守备上了坐骑,众兵丁尾随,一同刘大人出了江宁府北门,上奔了十里堡的大道。

    大人马上来讲话:“贵府留神要你听:此去须要加仔细,恶人徐五了不成,手使两柄吕公拐,武艺纯熟有大名。还有个囚徒叫江二,『渗金头』就是他的外号名。闻听他,手使双刀能交战,他与徐五是一盟。若不擒拿贼两个,此处的军民不太平。”守备回答说:“正是,大人言词理上通。”说话之间来得快,十里堡就在眼前存。大人说:“人马急速将村进,不可挨迟久驻停。”守备闻、听传下令:“人马急速往前行!”兵丁们,听说一齐不怠慢,个个要擒贼争功名。一直进了十里堡,顺着大街往北行。走到北头朝西拐,路北里,就是贼宅眼下存。刘大人,大人马上传下令:“将贼宅,团团围住别相容。”守备王英不怠慢,排开马上步下兵。前门后门全堵住,要拿恶棍人二名。按下人马将贼宅困,再把贼奴明一明。天亮开门吓一跳,瞧见人马闹哄哄。就知道,昨日的事今日犯,必定是,来找罗锅叫刘墉。可叹呀狗日的还作梦,那知道,是大人调来的兵!慌忙将门又关上,咕咚咚飞跑往里行。按下狗奴来报信,再把那,两个囚徒明一明。徐五、江二正安寝,报事家奴进房中,喘吁吁高声把“少爷”叫:“快些醒醒了不成!”两个囚徒正作梦,忽听人声把眼睁,带怒开言来讲话:“大惊小怪主何情?”家奴见问将爷叫:“在上留神仔细听:外面人马无其数,大门围了个不透风,想必是昨日那件事,来找算命这先生。”徐五闻听吓一跳,此事今朝了不成!

    两个贼闻听这个话,心下着忙。徐五眼望报事的家奴,说:“你快去把管家于秃子叫来!”“是。”家奴答应一声,翻身而去。去不多时,把金头蜈蚣叫了来。徐五望于秃子讲话:“于管家,眼下这件事,怎么门外的人马拿咱们爷们来?你瞧着怎么好?”于秃子闻听家主之言,说:“五爷,这件事且不必发忙,听小的回禀。”听那管家开言道:“大人留神在上听:定是江宁人共马,寻找那假扮那刘墉。听这来头就不善,咱岂肯,束手遭擒入牢笼?满破花上银几百,管叫那,大小官员都老成。那时才知咱的厉害,叫他们,听见徐宅脑袋疼。”金头蜈蚣言未尽,徐五闻听长笑容,说道是:“你的主意真不错,就是如此这般行。事已至此难辗转,咱爷们,岂肯束手上绑绳?讲不起今日斗一斗,然后再,总督衙门去攀情。”

    于秃子闻听说“有理,大爷的主意果高明。”徐五复又吩咐话:“你速去,快叫小厮们莫消停。”于秃子闻听不怠慢,迈步翻身往外行。不多时,大小狗奴全叫到,一齐来至上房中。头一个张三名叫黄蜂尾,第二个孙八叫鬼吹灯。第三个,鬼头太岁于文立,第四个,白花蛇赵六在年轻。

    还有个管家于文亮,外号叫,金头蜈蚣镇江宁。以下家奴无其数,七大八小几十名。徐五看罢开言叫:“小子们留神听个明--”



          第十六回 十里堡官军战恶霸


    徐五看罢,说:“小子们,俗语说得好:『养军千日,用在一朝。』今日江宁府的官军,将咱们爷儿们的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要拿咱爷们。你们今得与我出点子苦力气,各找兵器,将官军赶散,我好上总督衙门去托情。回来每人赏一个元宝!”

    众恶奴也不知道官军厉害,齐声答应,说:“大爷,这件事情,交与我们罢!”各自去找兵器,也有拿刀的,有拿枪的,也有拿一根棍子的,也有拿着扁担的,乱乱哄哄,七手八脚,要与官军打仗。这一群恶奴,是管家于秃子带领。这小子手使两口双刀,带领众人往外而走。徐五与江二也都站起身形,吩咐伺候:“小子快去把双刀双拐取来,叫马夫鞴上两匹马伺候着。”“是。”狗奴答应一声,返身出书房而去。去不多时,刀拐取来,马夫把马鞴上两匹,也拉了来。两个囚徒一见,并不怠慢,徐五拿起双拐,江二抄起双刀,二人才要出门,忽见一个家奴慌慌张张连跑带颠进来,说:“大爷不好咧!外面叫五爷与二爷快出去呢!眼看把大门都打下来!”徐五说:“知道咧。你也摸家伙去罢!”两个囚徒出了书房门,马夫拉着马,伺候着呢。

    徐五与江二并不怠慢,俩囚徒接过马来,站镫上骑,一同管家于秃子,带领众多的狗奴,来到大门以里站住,吩咐:“开门。”

    家奴闻听,将门闩抬将下来,“吱喽喽”将门开放。且说外面的官兵正然砸门,只听里面门响之声,就知道里面有人出来,急忙退下台阶站住,一齐举目观看。这清官举目留神看:大门内出来贼奴一大群,个个手中擎棍棒,瞧光景,要与官兵把胜败分。为首当先于文亮,两口双刀手内存。左边是,鬼头太岁于文立,黄蜂尾张三随后跟。右边是,白花蛇赵六将党叫,后跟着,鬼吹灯孙八一个人。下剩狗奴都在后面,他们要,保定主人得赏银。

    徐五、江二门内站,贼眼向外细留神:则见他那,官兵至少有三百,刀枪都在手中擎。还有那,两员官长也到此,来头不善要拿人。一个头戴水晶顶,年纪不过在五旬,坐下骑定铁青马,两柄铜锤手内存。徐五正然向外看,则见那,众多豪奴闯出大门。

    恶人的管家于秃子,带领众多狗奴闯出大门,一个个手擎兵器,竟奔王老爷而来。守备王英一见,并不怠慢,一马当先,将众多的贼子挡住。大总管于秃子瞧见王守备他们挡住咧,他并不答言,赶上前来,把手中的双刀一晃,“嗖”,照着王守备就是一刀。王守备忙用铜锤架过,才要还手,左边的鬼头太岁和黄蜂尾他两个,枪刀并拳,也来动手。王英刚刚的把二人的兵器架开,右边白花蛇赵六和鬼吹灯孙八也到了跟前咧。他们五个人,把王守各团团围住。

    众恶棍,团团围住王守备,上来了,千总外委也不敢停。一齐撒马朝上撞,要与贼奴见输赢。千总名叫杨文炳,李国良就是把总名。还有经制两个外委,一个叫周玉一个叫和成。四员官长拿恶棍,帮助守备叫王英。马上步下齐动手,贼奴舍命斗官兵。于秃子的双刀急又快,守备铜锤紧如风。赵六木棍胡乱打,千总双鞭把棍迎。张三的铁枪真厉害,把总的铁枪更不容。还有孙八和于文立,俩外委,敌住贼奴人二名。来往闹够时多会,众官兵,拿住贼奴人几名。按下他们来动手,单表忠良干国卿。刘大人,马上观瞧把牙咬碎;囚徒们,胆大包天了不成。倚仗泼皮来动手,擅敢与官长胡乱行。瞧光景,几个恶奴真扎手,五个官,要想拿他们万不能。还有徐五与江二,他两个,刀拐纯熟又年轻。瞧起来,今日倒有一场闹,要容那,囚徒辗转了不成。按下忠良心发恨,再把贼奴明一明。赵六木棍把千总打,杨文炳双鞭向上迎。只听“吧”的一声响,赵六木棍起在空。千总观瞧不怠慢,跟进去,右手鞭举下绝情。只听“喀嚓”一声响,耳门着中淌鲜红。“哎哟”一声倒在地,也是他的恶贯算满盈。呜呼哀哉断了气,白花蛇赵六丧残生。贼奴们观瞧心害怕,一个个,暗自思量了不成。且说众贼奴瞧见一个戴白顶儿的,一鞭把赵六的木棍磕飞,又一下把他打死咧,他们的心中怯怕,后力不加。鬼头太岁于文立又被杨千总一鞭打倒,众兵丁就势将他捆上咧。张三被把总李国良一枪扎死,鬼吹灯孙八被两个外委拿住咧。大管家于秃子瞧见势头不好,也不敢动手咧,迈开脚步,“咕嘟嘟”向大门里飞跑。且说万人愁徐五与渗金头江二,他两个在大门以里,观瞧狗奴与官长动手,也有拿住的,也有打死的,两个囚徒冲冲大怒。江二眼望徐五,讲话说:“五哥你瞧,非离咱们老弟兄动手也不中用!”江二说罢,把坐骑一带,闯出大门,眼望着众兵讲话。

    只听江二开言道:“众多兵丁要你们听:若要是,不怕死只管来动手,丧残生,休怨二爷太无情。”囚徒言词还未尽,守备闻听动无名,一带坐下铁青马,迎上去,手举铜锤下绝情。江二一见不怠慢,手中双刀向上迎。二人虽然是动手,今书不比古书同,并无回合多少趟,什么相帮贵宝真,按下闲言归正传,再把囚徒明一明。

    且说江二与守备王英动手,两个人闹在一处,并无回合一项。别的古词,两个一动手,至轻都是三十个回合、五十回合,再不就祭起法宝来咧。在位尊翁:哪一位见过法宝?这个法宝是怎么一个样儿?到而今我国老爷年间,法宝也无有咧,这是哪来的话!此书同不得野史,并无法宝,也无咒语,也无有几百个回合,也无刀枪歌。有人问:“你说说,什么叫作刀枪歌?我们不明白,我们要听一听。”这事也不难,虽则我的书中无有,我还记得几句哪。听,我这是刀枪歌:要使刀的一动手,是一路花刀分三路,三路花刀六路分,六路花刀分九路,九九八十大开门,把个破被窝也叫人家抱了去--谁叫他开着门呢!

    你我想,这个书中不过是两个人动手,强者的取胜,弱者的遭擒。书里表明,言归正传。

    且说守备王英与渗金头江二两个人搅在一处,并无回合,斗够有半个时辰,王英竟不取胜。王守备虽是武职,本事也算罢了,就只是年纪过了点景,眼下有四十七八、且巴五十岁的人咧!打闹了半个时辰,未免后力不加,口中发喘。有他的个属下把总,姓李名叫李国良,瞧见他的上司不能取胜,他不敢怠慢,手使着一杆浑铁枪,也就闯将上去,并力擒拿恶人江二。李国良观瞧不怠慢,前来帮助两相争。江二举目抬头看,又来了,头戴金顶人一名。年纪不过四十岁,坐骑黄马往上冲。手使浑铁枪一杆,看来倒也有威风。江二瞧罢微冷笑,说道是:“以多为胜来立功。”恶霸想罢不怠慢,手内双刀快似风。招架支持来动手,只使得,浑身热汗似蒸笼。按下三人来动手,再把那徐五明一明。正然勒马门内站,瞧他们二人赌输赢。眼看着,守备他那难招架,忽然又添了人一名,手使浑铁枪一杆,瞧他的相貌在年轻。

    两个人,围住了江二来动手,掺金头只有招架功。徐五瞧罢不怠慢,一带即将往上冲,手使双拐闯上去:“贤弟呀,劣兄前来助你功!”江二观瞧把威风长,抖起精神不放松。四人门前交上手,不分胜败与输蠃。徐五的双拐搂头打,守备的双锤紧紧封。把总的铁枪分心刺,江二的双刀往上迎。拐打锤迎“叮当”响,枪刺刀磕冒火星。四人又闹了时多会,俩官长,拿不住恶棍人二名。按下他们来动手,再把那,刘大人明上一明。旁边观瞧将牙咬:俩囚徒,胆大包天了不成。怪不得,擅抢妇女行万恶,倚仗刀拐大有能。以我瞧,守备、把总难取胜,要想拿他们枉费工。除非再添人两个,帮助那,守备、把总立奇功。大人想罢时多会,扭项开言把话明,叫了声:“承差陈大勇,王明你也仔细听:你们两个休怠慢,速上前,帮助拿那囚徒人二名!”两名承差齐答应:“大人言词敢不听!”陈大勇,手使一条浑铁棍,三十五斤竟有零,武举出身做过千总,因为他,漕粮的诖误把官扔,无奈投进江宁府,暂当承差把役充。王明手使一铁尺,打磨得飞亮一般同。二人迈步往上闯,并无坐骑与走龙。王明径奔贼徐五,陈大勇,要与江二赌输赢。守备与把总抬头看,又见来了人二名:一个是,承差名叫陈大勇,那一个名字叫王明。守备、把总心欢喜,就知道,是刘大人派来的兵。江二、徐五正动手,忽又见,两个步下往上攻。一个手中拿铁尺,那一个,铁棍分量不非轻。打扮都像差人的样,不像吃粮应伍的兵。

    两个贼看罢吓了一跳,说“此事应当了不成!我们俩,虽然多骁勇,怎挡官役人四名?”江二正然心害怕,守备的双锤往下攻。恶棍忙用刀来架,王明的铁尺哪相容?对准腰节骨只一下,只听“吧”的响一声,把江二的肋条打折了好几道,“咕咚”掉在地流平。徐五观瞧把魂吓冒,说“此事应当了不成。”

    徐五观瞧,江二被步下那一个一铁尺打下马来,吓了个目瞪痴呆。

    且说刘大人见王明一铁尺打倒一个,打马上掉在地下,不由的满心欢喜,马上开言,吩咐兵丁快些动手,把那个囚徒绑上。这众兵不敢怠慢,一拥上去十几个人,把江二按住,绳索捆绑,抬在一旁,不表。再说守备王英、把总李国良、承差陈大勇、王明四个人,把徐五围住,并力擒拿。徐五见江二掉下马来,心里一怯,被陈大勇一棍子把马的两条前腿打折,那马疼痛难当,往上一跳,“咕咚”一声响亮,连徐五的腿也被马压住,不能动转。王明观瞧不敢怠慢,赶上前去一尺,“吧嚓”,把马上的这条腿打折了。徐五疼了个唉声不止。再说刘大人见徐五连人带马躺在地下,满心欢喜,带领兵役跑下来,才要吩咐快绑,瞧了瞧两名承差,早把恶棍捆上。

    刘大人吩咐兵役,把恶人徐五家的车套上一辆,打死的不算,将活的囚徒装在车上。众兵役尾随出了十里堡,径奔江宁府的大路而来。至江宁府的北门进了城,不过是穿街过巷,登时来至府台的衙门。守备王英交代差使,告辞而去。

    再说刘大人走马上了堂,吩咐:“把两个囚徒带将上来?”

    众役答应,登时把两个贼人带至当堂。徐五的腿呢,是折了两条;江二的腰,被王明连肋巴骨都打折了。两个贼都不能下跪,一齐躺在尘埃。刘大人座上开言,说:“徐五、江二,你们把抢去的女子周月英,现在那一块,从实招来,免得你们的皮肉受苦。”徐五闻听刘大人之言,大料也不能强辩,全都招承。刘大人吩咐:“徐五、江二寄监,明日把周国栋传来,当堂结案。”手下人不敢怠慢,登时将两个贼人寄监。刘大人这才退堂回后面去。到内书房坐下,张禄献茶,茶罢搁盏,用饭已毕,将家伙撤去,不多一时,秉上灯来,一夜晚景不表。

    到了次日早旦清晨,刘大人坐了早堂,青衣把周国栋传来,上堂跪在下面,刘大人就将徐五定罪之言说了一遍而去,不必再表。这一来,要知徐五完案节目,明朝交代。



          第十七回 嫌礼轻总督动肝火


    昨朝话表刘大人卖卜拿了万人愁徐五、渗金头江二、管家于秃子、恶奴等,当堂结案,将这一起囚徒禀明上司,折奏万岁,斩首示众。这些节目,已经交代明白,不必再讲。单表刘大人退堂,回到书房,内厮献茶,茶罢搁盏。张禄随即摆饭。

    大人用完,撤去家伙,秉上了灯,一夜晚景不表。到了第二天早旦清晨,内厮请起大人净面,献茶,茶罢搁盏。刘大人眼望内厮,说:“你今日不必预备饭。今日是总督高大人的生日,咱爷们那儿吃去罢。白给他送礼不成吗?”“是。”禄儿答应,刘大人复又吩咐。

    这清官座上开言叫:“张禄留神要你听:总督生日要打网,咱爷们少不得要行情。你快去,礼物一共买八样,两架食盒人四名。我的儿,你很知道我家苦,这分礼,就只打着两吊铜,牛肉三斤要硬肋,六斤白面两盘盛。干粉二斤红纸裹,伏地大米要三斤。小豆腐两碗新鲜物,木耳金针又两宗。另外买,白面寿桃二十个,速去治办莫消停。”内厮答应不怠慢,迈步翻身向外行。按下大人书房坐,再把内厮明一明。出衙来到大街上,置买一宗又一宗。

    一应东西全都有,就只是,小豆腐没有买不能。张禄儿,无奈何,买了一升大黄豆,还有那,两把子干莱罗卜缨。

    急忙回到书房内,费了有半天的工,才把小豆腐做成。诸事已毕不敢怠慢,来到书房,大人跟前回禀明。刘大人闻听说“很好,即刻就去莫消停。”张禄答应向外走,到外边,派了衙役人四名。上寿礼物先抬去,内厮翻身向里行。

    走进书房一旁站,刘大人开言把话云。大人说:“张禄儿,派人把礼物送了去咧吗?”内厮答应说:“派人送了去咧。”大人闻听,说:“既如此,咱们爷儿们也该走咧。”禄儿答应:“是。”大人这才站起身形,向外面走,内厮后面相跟。到外边闪屏门,刘大人打暖阁穿过,来至堂口站住,早有家丁把马预备下咧。内厮侍奉大人上了坐骑,衙役打点喝道,这才出了自己的衙门,向西南而走,径奔高总督的衙门而来。穿街越巷,不多时,来至高大人辕门以外。刘大人这才下了坐骑,手下之人接过马去,内厮手拿礼单,向辕门里面而跑。到了官厅上,见了总督的巡捕官,说明来历,然后把礼单递过去。巡捕官闻听,接过礼单向里面而去。来至宅门以外站立,手擎云板,惊动里面的内厮,来至宅门以里站住,向外问话:“外面打点,传报什么事情?”巡捕官见问,并不怠慢,就将刘大人来上寿之物说了一遍,然后把礼单递与内厮,内厮接过,向里面走来。至内书房,掀帘栊走将进去,见了高大人,单腿打千,就将刘大人来上寿之事说了一遍,然后把礼单递过去。高大人用手接过,留神观高大人举目留神看,字字行行写得更真。上写着:“卑职刘墉江宁府,今日里,特与大人庆生辰。礼物不堪休见怪,不过是,略表卑这点心:牛肉三斤是硬肋,细条切面是六斤,三升大米二斤干粉,还有木耳与金针,小豆腐两碗新鲜物,二十个寿桃白似银。一共算来八样礼,卑职诚意孝敬大人。我刘墉,今日虽然做知府,算是皇家四品臣,不过是,驴粪球儿外面好,内里的饥荒向谁云?今日与大人买寿礼,无奈何,当了一件皮马墩。”高大人越看气上撞,礼单摔在地埃尘,说道是:“好一个可恶的刘知府,罗锅子行事气死人!什么是来把生辰庆?分明是闹气到我的衙门中!知府倒送这样礼,外州县,高某倒贴盘费银。耳闻他难缠露着拐,话不虚传果是真。咱们倒要斗一斗,叫你认认我姓高的人!”总督带怒又吩咐:“来福快去到辕门,告诉江宁刘知府,快把他,礼物抬回免费心。”内厮答应向外走,到官厅,告诉巡捕传事人。巡捕官,见了刘爷说一遍,这不就,气坏罗锅老大人。

    刘大人,闻听巡捕官方才这一片言词--说“高大人说咧,礼物全都不要咧,生日也不作咧,叫府台费心,另日再道谢罢。”忠良闻听,不由羞恼成怒,说:“罢咧,既是大人不赏脸,也就罢咧。禄儿。”“是,小的伺候老爷。”刘大人说:“抬盒子,把礼物抬回去,赏他四个人分了罢。”“是。”内厮答应,来至辕门外,眼望抬盒子的四个人,照刘大人的话说了一遍。这四个人闻听,乐了个事不有余,抬起来欢天喜地而去。再说刘大人越思越想,不由心中好恼,内厮也是抱怨:“这是怎么说!苦算盘饭也没吃,来到这里指望吃顿面。好,瞧这光景,还要吃面呢,连刷锅水也未必摸得着!”

    不言内厮暗恨,再表贤臣。

    这清官不由无名动,说道是:“制台欺人了不成。我的那,礼物不收你掉了造化,你想收别人的礼物万不能!倚仗上司欺属下,罗锅子真是省油灯?送礼不过私下的好,并非官吏我当行。常言千里把鹅毛送,礼轻人意不算轻,就便是凉水我温成热,你也当收下好看成。拿着小官来做脸,要望起调万不能。虽说是,知府的前程不算大,也是那,乾隆主子金口封。除正无私全不怕,我也是,甘愿洁净理民情。你要走错一步道,咱俩的饥荒打不清。”刘大人,正然发恨要作对,猛抬头,则见那,来了官员好几名。

    江宁的,布按两司头里走,还有些,府道州县后跟行。一齐与总督来上寿,金银礼物不一同。刘大人一见迎上去,带笑开言把“列位”称:“莫非都是来上寿?众位不知内里情:只因为,方才我刘某也来上寿,两架食盒不算轻。高大人里边传出话:一概不收早回程。”众官员,闻听贤臣前后话,一齐开言把话云。众官员,闻听刘大人的这一片言词,说:“高大人传出话来咧,今年不做生日咧,礼物全都不要。”

    明公想理,江宁府的布按两司,还有外省的府道州县,还有都标管的副将游守、千把外委这一省的文武官员,闻听江宁知府刘大人说,“礼物全都不要咧,高大人说今年不做生日咧”,一个个心里再无有那么欢喜的咧!江宁布按两司眼望贤臣,讲话说:“既是高大人的吩咐,我等焉敢不从?”说罢,扭项回头,吩咐手下人:“把上寿的礼物,全拿回去罢。”“是。”手下人一齐答应,然后抬起而去,各归衙门不表。

    也不言众官员告辞而去,单表刘大人,他诚心要闹事儿。

    见众官员把礼物全都抬回去咧,还恐怕传得不到,吩咐内厮拿了一个马扎了,一坐坐在高大人的辕门口--他是诚心要找事!

    且说高大人在书房等候收众官员上寿来的礼物,越等越不见一份前来,高大人正然心中纳闷,忽见家生子来福走进来咧,说:“大人不用等着收礼咧,今日有了挡横的出来咧,把咱们爷们的辕门都把住咧。他见众官员上寿来咧,他就迎上去咧,硬派着说:『大人吩咐咧,叫他告诉众位老爷们,说今年不做生日咧。』众位老爷们闻听这个信,乐得叫手下人把礼物全送回去咧。他还不死心呢,拿了一个马扎,在辕门上坐着吸烟。”高大人闻听来福这个话,说:“这是罗锅子干的不是?”来福说:“不是他还有谁呢!”高大人闻听,说:“很好,很好。你快去把他叫进来,叫他认认我是谁。”“是。”来福答应,翻身向外面去。去不多时,把贤臣带至书房。忠良见了高总督,难越大礼,自得行庭参见之礼,在东边站立,说:“大人传晚卑职前来,不知有何教谕?”高大人闻听,微微冷笑。只听总督微冷笑:“知府留神要你听:内有许多不便处,你的心中岂不明?闻名你难缠真不错,从今后,要你小心办事情。但有一点不周处,管叫你,马到临崖悔不能”总督言词还未尽,刘大人开言把话明,说“卑职不做亏心事,哪怕暴雨与狂风?食君俸禄当报效,我刘墉,断不肯江宁落骂名。大人想,一辈做官坑百姓,他的那,九辈儿孙现眼睛。我本是,甘心洁净把民情理,望大人,『忠奸』二字要分明。”高大人听罢前后话,羞恼成怒脸绯红,腹内说“罗锅真可恶,话语如刀了不成。有心要归罪不合理,私事难以奏主公。要不拿错将他治住,官卿闻听把我轻。”左思右想无主策,只急得热汗似蒸笼。高大人正在为难处,忽见那,一个人慌忙自书房跪在流平。



          第十八回 审死尸女头竟男身


    话表高总督与刘大人正在书房斗气,猛见一个人掀帘栊走进,见了高大人,单腿打了个千,说:“大人在上,今有云贵巡抚苏大人进京召见,从此路过,前来拜会。”高大人闻听,心中倒暗喜,腹内说:“借此为由,且叫罗锅子回衙,我们俩再算帐。”高大人想罢,眼望忠良讲话,说:“你且回衙,咱们再说再议。”刘大人闻听,说:“卑职愚鲁无才,专候大人的教谕。”说罢告辞,出书房而去。且说高大人吩咐:“有请。”手下人不敢怠慢,不多时,把云贵巡抚苏大人请至书房。二人见面,也不过官场的套话,倒不必细讲。苏大人吃了一盏茶,告辞而去。

    再表刘大人出了高大人辕门,上了坐骑,手下人跟随,穿街越巷,来至自己衙门。至滴水檐下了坐骑,向里而行。众人散出不提。再表忠良回到书房坐下,内厮急忙叫厨房把饭摆上。这大人和内厮可饿了个知道!爷儿俩索性连早饭也没有吃了去,实实指望吃了早面,再不成想闹出这出戏来!自得饿着肚子回来,才饱餐一顿。小内厮也是如此。爷儿俩当时吃了一个饱。及至吃完了,天就黑咧。内厮秉上灯烛,侍奉大人安歇,一夜晚景不提。到了第二天早旦清晨,内厮请起大人净面更衣,茶罢搁盏,用过早饭,吩咐内厮:“传出话去,叫外边伺候。”“是。”内厮答应而去,到外边照大人的言词传说一遍,又到里面回明大人。忠良闻听,站起身形,向外而走。内厮跟随,到外边闪屏门,进暖阁,归位坐下。众役喊堂已毕,两旁站立。刘大人才要判断未结的民词,则见打下面走上一人,来至公堂,单腿打千,说:“大人在上,今有制台大人公文一角在此,请大人过目。”刘大人闻听,吩咐:“拆开。”“是。”书吏答应,用吐津闷开封筒,双手高擎,递将上去。忠良接过,留神细看。

    这清官座上留神看,公文上面验假真,上写着:“南京总督高某谕,批与首府四品臣:你管的,江宁县界出怪事,人头扔在井中存,尸首不见在何处,快拿行凶做恶人。原告被告全无有,要你斟酌细留神。五天要结这公案,查明禀到我的衙门。五天要不能结此案,少不得,惊动贵府奏当今。遵批速办休迟滞,如过限,休怪高某把你寻。”刘大人瞧罢时多会,腹中暗赔叫高兴:“你不过,因为昨日那件事,寿礼无得恼在心,要拿此事为难我,官报私仇把我寻。对不起,这个知府我就下去,倒要惹惹姓高的人。咱们俩,知府总督拼得过,你要想钱白费心!”刘大人看罢时多会,眼望着,左右开言把话云。

    刘大人看罢高大人的文书,吩咐左右:“预备轿,本府亲身去验看。”“是。”手下之人答应一声,轿夫们将轿抬至堂口栽杆,刘大人出了公位,来至轿前,猫腰上轿,轿夫上肩。江宁县的地方闻知此事,早来在这里伺候着呢。一见大人上轿,他就在前头引路。执事在前,轿子在后,穿街越巷,来至城隍庙前。轿夫站住,早有江宁县的知县在此伺候。

    众位明公:这江宁县衙就在江宁府的城里头,离刘大人衙门才三里之遥,所以剪断。且说江宁县知县孙怀玉,把刘大人请下轿来,升了公位坐下。府县的衙役都在两旁站立,江宁县的也在一旁伺侯。大人座上,眼望知县孙怀玉,问道说:“井中的人头,如今现在何处?什么人呈报?什么人见的?贵县速速言来。”知县孙怀玉见问,说:“大人在上:人头现在此处井边,是本县的民人赵洪提水,无心中捞上来的。江宁县的地方刘宾呈报的。”刘大人闻听,说:“既然如此,快带刘宾、赵洪听审。”“是。”知县孙怀玉答应,翻身下行,不多时,知县带领差人,将赵洪、刘宾带至公堂以前。二人跪在下面。知县孙怀玉上前回话,说:“大人在上,卑职令人将赵洪、刘宾带上。”大人闻听,一摆手,知县退闪一旁,忠良留神往下观看。这清官座上留神看,打量下面两个人:地方刘宾东边跪,年貌不过在四旬,红缨帽儿头上戴,蓝布袍儿穿在身,青布夹褂外面套,因跪着,足下靴鞋瞧不真。大人瞧罢刘保正,又看赵洪那乡民:头上无帽光着脑袋,粗布夹袄不算新,年纪大概有五旬,满脸之上带皱纹,面貌不像行凶辈,其中一定另有情。本府既为民公祖,岂肯屈棒打良民?刘大人看罢人两个,座上开言把话云:“赵洪几时将水打?人头怎样桶中存?就里情由从实讲,但有虚言打断筋!”赵洪见问将头叩,“大人”连连尊又尊:“小人起早去提水,无心中,捞上个人头桶中存,小的观瞧魂吓冒,不敢怠慢,通知地方叫刘宾。县爷衙门去呈报,内里情由不晓闻。望乞大人悬秦镜,覆盆之下断清浑。”说罢复又将头叩。大人扭项叫刘宾:“赵洪果然通知你,你才呈报到衙门?”地方见问将头叩:“赵洪言词果是真。”大人闻听一摆手,公位上,站起身形把话云。刘大人闻听地方之言,一摆手,说:“下去。”“是。”地方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来,退闪在一旁。江宁县的差人把赵洪带去。刘大人站起身形,眼望知县孙怀玉,说:“人头现在何处?本府亲自验看。”知县闻听,说:“现在庙前井边。”说罢,前头引路,刘大人后面相随,来到井边人头的跟前站住。知县吩咐衙役把盖的芦席掀去,露出那带血的人头,刘大人留神观看。

    这清官站住留神看,打量人头这形容:仔细瞧来是个女子,油头粉面在年轻。光景未必有三十岁,不过在二十六七正妙龄。大人看罢归公位,说道是:“快传仵作莫消停。”大人言词还未尽,李五跪在地流平,仵作与大人将头叩,贤臣开言把话明:“快把人头细验看,何物杀害命残生?如有粗心验不到,准备狗腿受官刑。”仵作答应忙站起,翻身迈步下边行。来到那,人头跟前忙站住,袜筒内,取出根象牙筷子手中擎。用手不拉仔细看,瞧罢多时,又到公案前跪在地:“小的去把人头验,原来是,刀尖杀死赴幽冥。”刘大人闻听一摆手,仵作站起一旁存。忠良上面又吩咐:“县令留神要你听:速速差人去下井,看一看,尸首可还在井中?”知县闻听不敢怠慢,忙答应,退步翻身向下行。吩咐手下众衙役:“速下井,快去打捞莫消停。”头役闻听忙答应,眼望着,地方开言把话云。

    江宁县的快头王永,闻听本官的吩咐,眼望地方刘宾,讲话说:“你快去找杉篙、绳子、滑车子,扎起架木,好差人下去打捞。快去!”“是。”地方答应,如飞而去。去不多时,派人全部拿来,登时扎起架木,接上滑车,绳子那一头,又拴上了个荆筐,弄妥当咧,快头王永眼望地方刘宾,讲话说:“你就辛苦辛苦罢,下井去捞捞。”那地方闻听,不敢违拗,只得委屈心,坐在荆筐之内,拿丈二的钩杆子,众人这才送下井去,直到水皮上,将绳子才拉住。地方刘宾不敢怠慢,左手扶定筐沿,右手拿定钩杆,向水内探。众位明公:这井中的水可不深,不过有六尺多深水,所以这钩杆一探,就到了井底咧。地方用杆子一连搅了几搅,向回里一抽,只觉像钩住什么东西似的,无奈何,轻轻钩出水面,留神观看,原来是个死人,倒吓了一跳。刘保正井内不怠慢,将死人,拉在荆筐里面存。这才向上开言道:“上面听真快拉绳!”刘宾言词还未尽,井上青衣不敢停。打了个号儿齐动手,咯吱吱,滑车响亮快如风。登时荆筐出井口,众人举目看分明:筐中坐定刘保正,他的那,手中拉定了死尸灵。众人看罢不怠慢,将地方,连死尸,一齐拉出那井中。保正的身上全是水,好像水鸡一般同。按下刘宾不必表,再把那,府县的差人明一明。

    大家举目留神看,打量捞上的死尸灵:并非是个女尸首,却是个男子在年轻。光景未必有三十岁,不过二旬竟有零,脑袋砸得去了半拉,井非杀害有刀伤。众人看罢全发怔,齐说道:“这事啰嗦了不成!”按下众人不必表,再把那,快头王永明一明。看罢死尸向北跑,慌慌张张,跑到那,公案前边跪在尘,说“大人在上小的禀:井中又,捞出一个死尸灵。并非是个女尸首,却是个男子在年轻。”刘大人闻听这句话,说“此事奇怪了不成”。



          第十九回 难上难苦无原被告


    刘大人闻听打井中又捞上个死人来咧,吃了一惊,暗说:“奇怪!这个人头没闹清,又闹出死尸来咧。真乃是怪事!”刘大人想罢,站起身形,说:“本府亲身验看。”快头王永答应站起,退闪一旁伺候。后面有江宁县知县孙怀玉一见,不敢怠慢,当先引路,刘大人后面相跟,登时又来到井边那个死尸前站住。大人留神观看。这清官站住留神看,观瞧捞上的这个死人:身上衣裳全无有,好似白羊争几分。浑身并无刀伤处,就只是,太阳稀烂塌了耳门。年貌不过二旬外,不知他,家乡何处那一县的人?大人看罢忙吩咐:“叫仵作,前来相验要留神。”忠良言词还未尽,李五前来见大人。清官说:“快去把死尸验,不可大意与粗心。”仵作答应不怠慢,急忙退步就翻身。来至那,死人跟前忙站住,打量遭屈被害人:脑袋之上是木器打,墩子砸塌左耳门。复又留神往下验:胳膊上,几个青字倒也真:并非是墨迹笔来写,却原来,针刺靛染上边存。左边是“一年长吉庆”,右边是“四季保平安”。仵作验罢不敢怠慢,打着千,眼望清官把话云:“小的留神将死尸验,木器打死见阎君。胳膊上还有两行字,针刺靛染倒也真。”刘大人闻听心中想:此事蹊跷倒有因。大人想罢走几步,又到那,死尸的跟前站住身形,虎目留神观仔细,果有字迹上边存。左边是“一年长吉庆”,右边是“四季保平安”。大人看罢两行字,爷的那,锦绣胸中暗沉吟,腹内说:“虽然是两句俗言语,大有情节里边存。”大人看罢时多会,复又开言把话云。

    刘大人沉吟多会,锦绣胸中早已明白。复又眼望江宁县的知县孙怀玉,说:“县令,令人将人头、死尸全都看守,休得损坏。本府就此回衙,明日自有公断。”知县答应,说:“卑职晓得。”刘大人吩咐已毕,上轿回自己的衙门而去。且说知县孙怀玉伺候刘大人上轿而去,吩咐人在此看守人头、死尸,他也就上马回衙而去,暂且不表。

    且说刘大人坐轿,人抬穿街越巷,登时来到自己衙门,至滴水檐下轿,向后面而去。众人散出不提。单表忠良回到小书房坐下,内厮献茶,茶罢搁盏,上饭,大人用完,内厮撤去家伙。复又献茶,刘大人擎茶杯,复又思想,心中纳闷。清官爷擎杯心纳闷,说“贼徒行事太离奇。既然你把人杀害,为何又去把头移?人头扔在官井内,又不见女子的尸体。再说是,移祸与人又是官井,城隍庙内少住持。

    原告被告全无有,他叫我拿什么去为题?差人下井捞尸首,真奇怪,偏偏又捞上个男子的尸!一案不完又一案,实在叫本府费心机。总督高宾恨怨我,定说我,应派刘某断虚实。五天要不能结此案,总督高宾未必服。定说我,才智缺少无学问,做不起,黄堂太守这官职。公报私仇必参我,倒只怕,因这案高宾奏本到丹墀。怕的是,圣主皇爷龙心恼,我刘某,丢官罢职要把任离。刘某要离了江宁府,倒趁高宾那心机,以后任性将钱要,全不怕,骂名留与后人提。”大人复又沉吟想:要明此案,须得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才见虚实,明日出衙我去私访,卖药为由找踪迹。大人想罢主意定,眼望那,张禄开言把话提。大人说:“张禄。”内厮答应。忠良说:“你去速速预备几宗草药,小箱子一个,然后传出话去,就说本府偶染风寒,不能理事。回来我还有要紧话嘱咐与你。”内厮答应,退步翻身向外而去。来至堂口站住,照大人的言词传说了一遍。众人答应,内厮这才向里面而去。又来至书房,回明大人说:“诸事全齐备咧。”忠良闻听,说:“很好。”爷儿俩说话之间,天色将晚,内厮秉上灯烛,一夜晚景不提。

    到了第二天早旦清晨,内厮请起大人,净面更衣,茶罢搁盏,献上饭来。大人用完,内厮撤去家伙,复又献茶,大人漱口,这才站起身形,更换了衣服。内厮一见不怠慢,将昨日预备下的东西全都拿来,放在忠良面前。大人观瞧,说:“很好。”复又眼望张禄开言,说:“打箭道的后门,把我送出去,休叫外人知道。外人知道不便。衙门事情,小心照应。”“是。”

    内厮答应,说罢,爷儿俩出了书房。内厮背着箱子后面跟随,穿门过夹道,来至箭道的后门。内厮上前将门开放,可喜这一会并无个外人。刘大人走出门来,内厮递过药箱子,刘大人接过,背在肩头,内厮关门不表。且说刘大人打背胡衕绕过自己的衙门,来到大街之上,举目观瞧。

    清官举目留神看:来往不断有人行,两边铺户无其数,果然热闹大不同。怪不得,洪武建都在此处,真乃是,龙能兴地地兴龙。到而今,我主改作江宁府,又名南京号金陵。大人思想朝前走,有座酒铺在道东。半空之中三尺布,两行字迹写分明。一边是:“过客闻香须下马”;一边是:“知味停车步懒行”。大人瞧罢忙站住,腹内沉吟把话明:“不是本府来改扮,四品官,要进酒铺万不能。趁此时,何不进去吃一盏,然后卖药访民情。”主意已定忙迈步,进了酒家那铺中。大人举目抬头看,吃酒人等不一同:也有那,富家子弟来消饮;也有那,买卖工商士与农。大人看罢不怠慢,拣了个座儿偏在东。药箱搁在桌儿上,酒保前来把话明:“先生要用什么酒?吩咐明白全现成。”大人闻听过卖话,说:“堂倌留神要你听:给我半碗苦黄酒,速快为妙,趁早还要做经营。”跑堂答应翻身去,不多时,拿了来,放在桌上把话云:“先生要用什么菜?”大人说:“全都不要没有铜。”堂倌闻听扬长去。再把忠良明一明。

    一边吃酒闲听话,为的是,公案不结搁考成。大人正然心纳闷,忽听那,西桌上开言把话明。



          第二十回 酒铺里醉鬼吐案情


    刘大人正然心中纳闷,忽听那西边桌儿上有人说话。刘大人举目看:原来两个人对坐着饮酒闲谈。北边那个人,有三十四五;南边那个,不过二十七八。看光景,都有几分醉意咧。

    北边坐着的那个人,向南边那一个年轻的讲话,说:“老七,有件事情,你知道不知道?”南边那个人就问说:“什么事情?”北边那个人闻听,带笑开言,说:“这话有好几天咧。这一天,我给书办王先生出分金去不是?打王老爷的衙门后身过去,向北边走到了丁字街,又向正东去,离丁字街不过五六十步,路北里有一座庙,那不是莲花庵吗?”南边那个人闻听,说:“不错呀!你那不知道吗,那庙里是女僧,当家的叫妙修,那个小模样子,长了个干净!今年至多不过二十七八,他就是咱们这翠花庵住的武老爷的第二个女孩。武老爷不是做过山西太原府的知府吗?因为官事,不是杀咧?这就是他的女孩。如不然,他的法名叫妙修,怎么都叫他武师父呢?”北边那个人闻听,说:“这就是咧。你说那一天,我刚到他的庙门口,只听哗啷一声,把门就开放了。我当是武姑子出来买什么来咧,举目一瞧,不是武姑子。”南边那个人就问,说:“必是做饭的那个老净师父。”南边那个人言还未尽,北边的那个人又接上咧:“老净咧,老脏咧,是一个年轻的妇道!光景不过在二十二三。你说武姑子长的好不是?老弟呀,要叫你瞧见这个女子的容貌,你不眼珠子努出有四指多长,还不够使的呢!你说他出来做什么来咧?”南边这个人也爱问,说:“他出来做什么来呢?”北边那个人说:“原来他是出来买线来咧。我一见,我这个腿不由得就站住咧。随即我就装了袋烟,和卖线的对了个火,搭讪着我就装着问道,一边说着话,我眼睛可是瞅着他。

    他就挑线。你瞧,他伸出那个小手儿来,真乃葱枝儿似的一般,叫人怎么不动心?到了晚上,要睡觉了,我这个觉那睡得着?

    眼睛刚一合,那个小模样子就来咧!闹得我这几天少魂无魄,拿东忘西。老弟,你说怎么好!再者,还有件事:昨日江宁县城隍庙前头,官井中出的那件事,赵洪提水,不是捞上个人头来?无有尸首,也无有原告,也无有被告。地方报咧。总督高大人委了知府刘大人去断,五天要断清回复。五天要断不清,听参。刘大人坐着轿就去咧。到了城隍庙前头一验,令人下井打捞,好,女子的尸首倒没见,又打捞上个死人来咧!那一天,我就跟了去瞧热闹来着。老弟呀,你说刘大人怎么断?他看了一看,一声儿也无有言语,扯了个溜子,回衙门去咧!这也搁在一旁。也不知是这几天我想的色上了脑袋,欺住眼咧;也不知是他娘的真是那个死尸!我可不认得那个人头。我越瞧越像昨日买线的那个女子他的脑袋”北边这个人刚说到这一句,吓得南边那个年轻的就站起来咧,一把手就将他的嘴捂住咧,说:“二哥,不要你混讲!”只见那两边的开言讲话:“二哥留神要你听:你也不知其中事,信口开河了不成。总督昨日把生辰庆,为的是打网要想铜。属下敢不把上司敬?众官员,自得侍奉要行情。内中就有刘知府,他向总督去装穷。牛肉切面黄花菜,还有那,小豆腐两碗也算礼,一句话,共总不值两吊铜!

    高大人见了气红眼,礼物全拨不留情。刘大人羞恼变成怒,辕门把守不相容。瞧见那,众位老爷来上寿,迎上前去把话明,说道是:『高大人吩咐全免礼,一概不收早回程。』总督闻听这个信,不由怒气往上攻。因为他昨日拨寿礼,今日硬派他审屈情。方才你说的那句话,要叫他的差人闻听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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