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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着说
文/田洪波
我坐在领导对面，等着向他汇报。领导正忙着接一个电话。 天气很热。领导的办公室没安装清凉设备，因此，刺眼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进来。领导额头上已经见了汗，我也感觉浑身湿漉漉的。从领导办公室门下晃动的阴影可知，外面排队等着见领导的人在增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也等了很长时间。当领导真是不容易，几乎每天都身不由己，甚至时刻都身不由己。 说吧。领导终于放下了电话，顺手拿起一张报纸扇风。 我马上调整好情绪，防汛方案已经制定，正在做防洪排涝基础设施的调查……领导严肃着一张脸，听得入神，手机突然发出震动的“嗡嗡”声，吓了领导一跳，急忙用手抓过手机。 领导看着手机屏幕，好像犹豫要不要接，半天才抬头看我一眼，你接着说。 我从嗓子眼里“咳”了一下，顺着思路接着往下说，各水文测站的实时水情和雨情信息……不想手机“嗡嗡”声不绝于耳，领导苦笑，下意识按了接听键。哪位？有什么事快点儿说。然后就是一阵阵的“嗯”声。 我只好停下来，等着领导接完电话。燥热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电话里的事情似乎有些复杂，领导又陷于纠缠之中。 我把目光挪到领导漂亮的书柜上，看着那些装帧精美的书，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些书，领导有时间浏览吗？ 领导额头上的汗越聚越多，稀少的头发几乎成绺了。我犹豫要不要有什么举动，帮他减轻一点儿负担，又怕太露骨。 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 你接着说。领导总算摆平了电话里的事，重回旧轨。于是我又拣回思绪，气象信息和水情信息按要求会及时上报……我的话音还没落，又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还没等领导表态，敲门人已经闪身进来了。来人是领导秘书。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处境下，也只有他，才能这么破门而入。 秘书拿着一份文件请领导签字，解释说是个急件，同时抱歉地向我点下头。 我耐心地等领导签字，可他分明看着看着，锁起了眉头。不用问，文件涉及的问题一定棘手。领导就几个核心问题向秘书提出疑问，秘书小心翼翼地做了回答，领导依然不肯痛快地签字。 我的炽热有恃无恐，干脆也顺手抓过一本杂志扇风。我甚至想走到墙角那处阴凉之地，但我按捺住了冲动。我只能感叹来得不是时候。 早几天，领导问起防汛准备情况，我简单说了一下，领导态度认真，改天我听你汇报。其实，这么大的事，既使他不提要求，我也要向他汇报的。 领导咬了咬下嘴唇，终于拿起笔，将自己的大名签在文件上。 你接着说。领导又回过神来，同时为了表示歉意，给我拿出一盒烟，我摆手表示不吸。 微微喘口气，我又讲起防汛准备。这次没什么意外，领导听得也认真。可是，仅仅一两分钟，领导的座机就响了。领导下意识看了下号码，没接，示意我接着说。 然而，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很执著。铃声吵得我实在说不下去。 领导感觉到了我的尴尬，干脆拔下了电话线。 你接着说。领导很干脆。 我刚刚说了没几句，领导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同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显然外面的人嫌等得时间长了，或者是真有什么急事，等不得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了。 领导不接手机，用手示意我接着说，也不理敲门声。可是，我的思路分明有些紊乱，竞前言不搭后语了。这期间，领导又忙里偷闲用手机回了一个短信。我的炽热感很强烈，想着无论怎么样，今天只能草草收场了，否则领导也会着急。于是我深呼吸，思谋一下，几句话把要说的概括了，然后等着领导指示。 领导显然也没料到我会这么做，他沉思一下说，好吧，今天就到这儿。防汛是大事，你我马虎不得。改天，我找时间，再好好听你汇报！嗯……就这几天吧？你等我的信儿。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外面候客室呼啦站起一拨人，瞅我的眼神暧昧难测。我不由揣摩，他们汇报时，也会被什么事切割得七零八落吗？ 我的步履竞有些沉重。 载《荷风》2016年冬季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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