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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 雎 诗里无圣贤，那里只有一个个真实闪动的人性。如果硬是要把诗歌往道德评判和礼乐说教上去靠，那才是真正误读《关雎》。   本期主讲人：周鹏飞 今天想讲的，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诗言志”。 志，不是志向和志气，而是真实的内心。读了很多不同的书，读到最后，你发现，历史会说假话，文章会粉饰太平，笔记会刻意隐去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唯有诗，不会撒谎。 诗，是文学里面的最高级，文章可以强写，而好诗一定是真情自然流露，除此之外，别无法门。如果没有一颗赤裸真诚的心，就写不出诗。强行写出来，那不叫诗，叫“老干部体”，叫“应制文”。如果没有一颗赤裸真诚的心，也就无法体会到诗人的幽隐心事，不懂别人“白头搔更短、捻断数茎须”的力道和苦楚。 读诗，就是读一颗真心。正因为诗不撒谎，当你仔细品读，阅读越深，会读成一篇考古报告。朦胧晦涩的上古语言，散金碎玉的断简残章，被有心的读者慢慢拼凑，能还原出一部一唱三叹的古代人生活史，早就零落成泥的古代时光，在自己的想象还原下，历历在目地清晰树立在我们面前，你可以看见他们发怒时抖动的胡须、欢笑时散开的眉毛，还有他们心底里从不向人启齿和诉说的阴谋、心计和情伤。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天我想讲《关雎》，这是一首我们中国人最熟悉的周朝古诗，也是一部内容极其丰富的摩尔斯密码。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荇菜：别名水荷叶，叶片形似睡莲，鲜黄色花朵挺出水面。 雎鸠： 上体暗褐，下体白色。趾具锐爪，适于捕鱼。 从前我读它，就当它是一首上古时期的普通情诗，主题就是“哥哥爱妹妹，妹妹不领情”；等日后我慢慢读《论语》，读得久了，两相对照，慢慢竟然读出很晦涩、很酸楚的感觉来了。 讲之前，先简单普及一下《诗经》的常识。《诗经》作为中国古代最早的诗歌集，因为有311篇，所以叫做“诗三百”；还因为诗经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有“赋”“比”“兴”三种表现手法，所以有另一个称呼，叫做“六诗”。 《诗经》的精髓就是“赋、比、兴”，如果把《诗经》比喻成一道古老的菜式的话，“赋、比、兴”就是三副最主要的调味料。没有这三味调料，就失去诗歌的古早味道。 赋，就是回环反复，把相同的意思用同样的句式换成不同的说法来讲，营造一种一唱三叹的效果；中国有“阳关三叠”、“梅花三弄”，令人意乱神迷的诀窍就在这里。很多外国的比如苏格兰古歌，也是这样，比如《斯卡波罗集市》（请自行点开链接），里面的“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和“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在每一个篇章都在反复咏唱，我就试着用诗经中“赋”的手法将其重新翻译了一遍。（当然，网上有更好的翻译版本） 比，就是比较。我一直觉得，比较是中文中最伟大的修辞手法，不用解释，高低妍媸，放在哪里，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例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本应该悲伤的日子却天地和美，本应该高兴的日子却天地悲凉，两相对照，一个被时代捉弄、被命运抛弃的古代士卒的哀伤恨怨，他流干的血水和没有流干的泪水，就从诗词里面流了出来。 兴，也叫起兴，就是触景生情，睹物思人，见到花开思春，见到叶落想到死亡，从眼前景色和当下物品中，生出了无尽的想象，这就是诗意。起兴，貌似高大上，其实我们大家日用不绝，只不过浑然不知罢了。比如小时候写作文，“春天来了，柳树发芽，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我们全班一起出门春游了……”，小学我们背过的课文《刘胡兰》，“天阴沉沉的，敌人包围了云周西村，年轻的共产党员刘胡兰被捕了……” 很多人爱《诗经》的古雅，经常网上会有人把外文歌刻意改成所谓“诗经体”，不明就里的人会拍手叫好。其实，缺少“赋比兴”，那只是集合古老的词汇，拼凑出来的一个诗经假象。 比如我翻译过英文歌《the water is wide》，貌似“诗经体”，其实差得很远，因为这里面缺了“赋比兴”这三味重要的调料， The water is wide,I cannot cross over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And neither have I wings to fly 身无羽翼，不可济思！ Give me a boat that will carry two 贻余柏舟，挥楫中流！ And both shall row,my love and I 之子于归，以遨以游！ leaned my back against an oak 依彼乔木，不可休思！ Thinking it was a mighty tree 强干弱质，不可倚思！ But first it bent, and then it broke 且曲且折，心之忧矣！ Just as my love proved false to me 与子成说，终流离兮！ There is a ship that sails the sea 泛彼柏舟，在彼中洋！ It's loaded deep, as deep can be 载重载深，自此徂尔！ But not so deep as the love I'm in 爱君久兮，不可比矣！ I know not if I sink or swim 思君子兮，载沉载泳！ Oh, love is handsome, love is kind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Love is a jewel when it is new 如珠如玉，颠之倒之！ But when it's old, it grows so cold 琴瑟失调，忧心辘辘！ And fades away like morning dew 且逝且亡，溘然朝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兴”。兴，带来的是曲径通幽，兴味悠长。它不喜欢开门见山，开门见山在文章里兴许是一种豪气，而在诗歌里是一种粗野气。诗歌里面需要的是风雅曲折，这样，才能有无尽涟漪和波磔，才赋予诗想象连绵起伏的独特内涵。 读诗读多了，遇到高明的诗人，你会觉得他性感极了。他的诗句就是和你调情的手段，先是温情款款，叙述寒温；然后美目轻挑，暗送秋波；待你也来了感觉，便抛下身段直抒胸臆，诉别离相思意，诉来路迷途苦，或啼或笑，或怨或慕，令你欲罢不能。这时，你才觉得写诗是一件极为高超又极为浪漫的事，一定要预先调节氛围、渲染环境，前戏做足，然后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要唱的歌长出来，要做的表白表达出来，一切顺理成章、不留痕迹，让人感觉格外温柔妥帖。 先用粗劣的白话，把这首诗大概意思翻译一下：在河中的小洲上，两只雎鸠在鸣叫，母的叫一声，公的答一声，让人觉得分外的恩爱。站在河边的单身狗，看到此情此景，心里只羡鸳鸯不羡仙，远远看见正在河边采摘野菜的美丽姑娘，不禁心旌动摇，生出了要和她结为夫妇的念想。 后面的就简单了，看着姑娘采野菜，这边采了采那边，自己忙自己的，根本就不搭理别人。单身狗求之不得，心内如焚，回家后茶饭不思，睡觉也睡不着，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满脑子都是这个姑娘，然后就心理不停地祷告：美丽的姑娘我爱你，你跟我一起吧，我给你弹琴鼓瑟，敲钟击鼓，一起去疯去爱去浪费，去追去梦去幸福…… 播下风花雪月，长出爱恨情仇。对于我们这些见惯情场跌宕起伏的现代人来说，这样一首情诗，没有色溢香浓的艳情场景，没有名门望族的桥段和国恨家仇的插曲，没有直指人心的精美文句，实在是平凡至极的一场苦相思，我曾经以为，这首诗我已经读到终点，行到水穷处，再也没法咂摸出更深的味道。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原以为早已经登堂入室，却发觉我只是徘徊在垣墙之下。我小看了《关雎》此诗。 孔子一生都是个老师，在那个不知教科书为何物的时代里，他亲自编写教材，《诗经》就是他从后稷时代流传到他那时代几千篇地方民歌和诸侯庙堂音乐作品中，精挑细选而编成的。把这些作品删改定稿、排列顺序，肯定是渗透了他的用意和匠心。 他编教材的目的，就是培养出有君子素质的高级政务人才。诗，是神的语言，是贵族圈里的黑话。不学诗，无以言。学诗，就是学得体说话，两个贵族在朝堂或者宗庙中相遇，一个向另一个拱手作揖，说了一句“相见时难别亦难”，另一个就懂了，回揖躬身也回了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交往才是分庭伉礼。这种信手拈来和拿捏得体的说话能力，关系到国家的尊严和宗族的脸面，只有贾宝玉和北静王这种心中锦绣、腹有诗书的贵族才能做得到，假如换成不学无术的薛蟠或者目不识丁的焦大，没学《诗》或者学之不精，在外交或者政治场合就难免贻笑大方了。那就会闹出笑话。 比如鲁国权臣季孙、孟孙、叔孙三家，在祭祀祖庙时，撤除祭品时，用的是《诗经·周颂》里的“雍”。因为这诗中有一句：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天子祭祀时四方诸侯都来捧场，天子是那么温和而庄严），只适合用于周天子的宗庙里，连鲁国君主鲁侯都不适合，更何况是侯下面的卿大夫呢？所以孔子才说：相维辟公，天子穆穆，这怎么能用在三家大夫祭祀的场合呢？” 《关雎》是诗经“十五国风”《周南》的首篇。风，很多书解释成土风。我觉得应该就是风的本意引申，风，就是风行，流行歌曲的意思。周武王灭商后，自己先划定一块地盘，属于中央直辖，叫做王畿，然后任命两个世袭公爵周公和召公分别统治；其它地方就把自己的兄弟子侄叔伯舅表还有功臣以及前朝天子后裔，分茅裂土众建诸侯。十五国风，就是周公、召公加上诸侯统治的地盘里的民歌总和。 但是王畿的民歌，叫做“周南”“召南”；其它的如郑卫这些国家却叫做“郑风”“卫风”。很多人把周南召南解释称周南地区、召南地区，但我觉得不通，认为这里的“南”不是南方，而应该周族语言的“歌”的意思。 《诗经》是上古的语言写成的诗歌，里面蕴藏着很多的谜，也是我长期读诗过程中，一直在思索的问题。就拿《关雎》来讲，这里有一些特殊的用词，也可以反射出古代汉语一些与众不同的血统，比如“窈窕淑女”“参差荇菜”“辗转反侧”，“窈窕”是叠韵，“参差”是双声，“辗转”既是双声又是叠韵。这种词汇，合在一起则有意义，分开就没有意义，不像“爱恋”、“起源”、“沧桑”这样的词，无论分合，都有意义，都说汉语是独立语，但这些行走坐卧都要粘连一起的词汇却着实耐人琢磨。 夏商周三代的历史，表面上是三个朝代更替，其实更像元明清这样三个语言不同文化各异的民族国家更替。汉语明明是主谓宾结构，可是古汉语偏偏残留大量“陈胜者，阳城人也”、“尔虞我诈”、“唯予马首是瞻”这种很像日语“花姑娘大大的有”的宾语谓语倒装句式，还有很多名词差异极大，夏称王为“后”、商称王为“帝”，周称“王”；一年，夏朝称“岁”，商朝称“祀”，周朝称“年”；风俗差异则更大，宗庙里种神树，夏朝种松，商朝种柏，周朝种栗；人死了停灵，夏朝人放在东面台阶处，敛尸在黄昏举行；商朝人放在东西两柱即“两楹”之间，敛尸在中午举行；周朝人放在西面台阶之上，敛尸在黎明日出时举行。以上足以说明，夏商周三朝其实根本就是语言风俗相异的三个民族。周族有周的语言，商族有商的语言，但是彼此融合和激荡，南也是歌，风也是歌，最后都消散在古汉语的历史长河里，成了汉语这锅杂烩汤的底料。 报社的主编，总把他认为最重要的新闻放头条。《关雎》是孔子编辑的《诗经》首章《周南》的首篇，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我们才真正读懂了《关雎》。 孔子是殷商人的后代，但却是一个周文化的拥趸。周王朝的心腹之地在周召两地，所以周南放在国风之首，这是一种政治姿态。但《关雎》是民歌，不是雅颂那样是贵族的作品；舍贵而尊贱，先民间后庙堂，所以，把《关雎》放在周南的首位，应该和政治就没有关系了。 孔子没有告诉我们《关雎》为什么好。他一生编诗无数，却惜评如金，除了《关雎》之外，现在的典籍中，没有留下对其它诗句的评论。他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还说过，“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毫无疑问，这是他最喜欢的诗。 但这两句评论却是一面镜子，把他的人生心路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穷人是不配谈爱情的。在《论语》中，孔子曾经坦陈：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一个父亲早死没法获得祖宗荫庇、出身穷困生活艰难的人，在“世卿世禄”、没有科举、没有公务员考试、一切平民上升阶梯断绝的春秋时代，孔子竟然能够一步一个脚印从底层爬到鲁国的相位，周游天下游走于诸侯之门，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走了祁同伟的婚姻之路，娶一个地位更高的大家族女子（亓官氏），有了大家族背景的加持，才为他后来人生打开了门户。 但这段婚姻质量一定很糟糕，因为哪怕是孔子呼吁徒弟们“鸣鼓而攻之”的不肖之徒冉求，哪怕是颇受天下非议的坏女人“南子”，甚至陌路相逢的荷蓧丈人，《论语》中都没有吝啬笔墨，唯独这位孔子正妻亓官氏，即使替孔子生了儿子孔鲤，却始终是一个隐形人。
一件文学作品能够打动人，奥秘就在于共情在起作用。共同的遭遇、共同的苦难，会把萍水相逢的两颗心拉到一起去。读到诗词的那一刻，时空消失了，两个相隔几百年、几千年灵魂走到一起，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孔子挚爱《关雎》，其中一定有他同病相怜的东西。 世上最孤独的事，不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是号称为夫妻却同床异梦。夫妻之缘，本是鹣鲽情深、恩高义重的一桩幸福，若相处得好，便是童话；如果相处得不好，妻子见夫皱眉，丈夫见妻侧目，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这就叫前世冤家。 曾经问过一些离异的夫妻，失和是一种怎样具体的的感觉。刚开始出现不和的时候，经常会吵架。但是真的当关系冷下来的时候，却连架都懒得吵了。没有了爱，就会觉得“只是待在一起都烦”，只希望对方从自己眼前唰的消失。睡觉的时候，只要他躺在身边，就不能安心入睡。 没有人天生爱江山不爱美人，一个人周游天下14年，总是吃闭门羹和冷遇，甚至会遇上盗贼和匪徒，却仍选择流浪之旅，不知疲倦地奔走道路之上，身后那个家，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召唤的力量了。 孔子还说过一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深谙婚姻三昧的人就能读懂这句话，这里的女子，既不是天下的女人，也不是自己的母亲和姊妹，而是和自己结为连理却不知心的怨偶。对她亲近呢，就会变得放肆不知分寸；对她疏远呢，她就满口怨言。 正是这一句话，揭露了孔子的情感秘密。木匠家里无凳坐，卖油娘子水梳头，一生宣扬仁爱、调理鼎镬的人，在自己的家中，才会发现，自己能够征服天子诸侯的心，能够说服蛮横凶残的盗贼和愚顽的村夫野老，但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的心彻底凉了。
《关雎》的诗句说得明白，人生应该因为爱而结为配偶，而不是因为那些华服、锦瑟、盛宴和钟鼓的吸引而成为夫妻，夫妻结合，两人一起度过的有意义的生活，这才是婚姻最大的馈赠。为了前程而攀附豪门，为了命运而委屈自我，最终，夫妻不和而逐日增加的痛苦，总有一天会真真切切地打败你，于是你选择走出去，外面的天地广阔，虽然陌生却更加温暖啊！ 说到这里，你才会意识到，关雎为什么好，为什么让他反复念叨，乃是这首诗点中他心中的隐痛：君子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连一个家都齐不了，这就是命吧。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家庭和美、婚姻幸福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努力获得的，接纳自己的命运吧，乐而不淫，高兴的时候不要喜过头，哀而不伤。心酸的时候也不要悲过头，关雎啊关雎，我一唱起你这首歌，就觉得唱到我心里去了。 诗里无圣贤，那里只有一个个真实闪动的人性。如果硬是要把诗歌往道德教化和礼乐说教上去靠，那才是真正误读《关雎》。汉儒的《毛诗序》曾经这样解释：把“关雎”作为《风》之首章，是因为这篇诗歌唱的是夫妇，夫妇为人伦之始，天下一切道德的完善，都必须以夫妇之德为基础。把它放在首位，用来感化天下的夫妇。一个夫妇感情很糟糕的人，用“关雎”来劝谕全天下的夫妻，岂不是一个笑话？ 孔子一生，有名声，有地位，有成就，有弟子门徒，有辽阔磅礴的人生，唯独没有爱情。这一首诗，乃是这段人生遗憾的心迹流露。从关雎中，你们看到的，是三千年前河边一个男子对女子的爱慕；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个千古圣人别人不轻易觉察的心头隐伤。 越是光华四射的人，越是高贵显达的人，越是没有秘密，他可以烧掉历史记载、杀死知情人、捣毁硬盘、剪碎相片、拉黑联系人、删除文字和电子信息，把所有的记忆都埋葬，仿佛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时光是最好的显影剂，会把他从不向人言说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有的人读《关雎》，读的是上古时代男女之间的情爱往事；我读《关雎》，却无意间发现了孔子心中不肯启齿的秘密。以上就是我今天所讲的内容，谢谢大家！ 旧文回顾： 每周一讲 把我读过的诗文都细细讲给你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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