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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音乐审美本质

 阿里山图书馆 2017-06-12

 屈行甫: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
“三月不知肉味” 一说出自《论语·述而》 ,“子在齐闻《韶》 ,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以下凡引《论语》只注篇名)。不少研究者认为人对肉食的味觉感受,与人的音乐审美快感有共通之处,进而从这个角度对“三月不知肉味”的意义进行了阐发。例如,“作为所谓 ‘近于机体之官’的肉之味觉美,由于在其(孔子)审美经验中具有深刻的感受与非凡的地位,而与韶乐的精神之美之间是具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可比性的”(施咏《中国音乐审美中的味觉通感》 ,《中国音乐》 2008年第3期);甚至更有学者直接把 “三月不知肉味”之“肉”理解为歌唱(陈四海、段文 《三月不知肉味”新解》,中国音乐2008年第1期)。笔者以为,这些解读严重偏离了孔子的原意以及《论语》 的主旨,实为作者的臆测之词。

“肉” 字在《论语》中一共被使用了6次,其中在《乡党》 篇中就已经出现了 5 次,另外一次即是 《述而》 篇中的 “三月不知肉味”。虽然《乡党》篇多次提及“肉”,但该篇的主旨是释食肉之礼,说 “肉” 也实为讲饮食、飨宴、祭祀之礼,而与人食肉的味觉感受毫无关联。如所谓的 “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 等等,都是对食肉之礼仪的例举。从总体来看,《论语》文本中并没有任何有关,孔子如何评价肉食之味道的记载。因此,“肉之味觉美在孔子的审美经验中,具有深刻的感受与非凡的地位” 一说不仅毫无根据,而且也十分荒唐。至于以“肉”为歌唱,这已经被其他研究者所推翻,确证为错误的理解。

本文认为,要正确阐释“三月不知肉味”的意义,必须首先把握孔子对食物、 饮食的一般态度。因为无论其味道如何、或孔子对其如何评价,肉始终是食物的一种,这是其最基本的性质。根据 《论语》 的记载,孔子曾自道 “发愤忘食,乐以忘忧”(《述而》),“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卫灵公》);与此同时,孔子也批评了“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阳货》)这样的生活方式。可见,在谈及食物、饮食之时,孔子常常是把为学、思考与饭食、休寝,这两种不同类型的活动对比而并称。

《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与齐太师语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齐人称之”(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322页)。笔者认为,此处把“三月不知肉味”与闻《韶》、学《韶》连用,与《论语》其他篇章中把为学、思考与饭食、寝休并称,在手法性质上其实是一致的,并非特例。因此,如果能够理解孔子把学习与饮食并称的目的,无疑将有助于我们理解“三月不知肉味”的内涵。 二
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孔子说:“君子去仁,恶乎成名”(《里仁》),因而其教育思想本质上是一种品德教育,其核心目标也就是君子人格的培养。在谈到君子的生存方式时孔子一再强调,“君子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卫灵公》),“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里仁》)。可见道是君子、士者绝对的、最高的追求,相比之下饮食之优劣不值得君子忧虑,甚至可以被直接忽略。

孔门弟子众多,而得到孔子明确赞赏的却只有颜渊一人。孔子认为颜渊“其心三月不违仁”“贤哉”。在具体称赞他时则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雍也》)。这仍然是从颜回所食之物之微乎其微的角度,来反衬颜回的忘食好学、乐道忘忧。同时孔子自己也曾直接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述而》)。可见对于君子而言,在求食与求道之间,孔子始终强调的是后者。比之于谋食,谋道具有绝对的优先性,也就是所谓的“敬其事而后其食”(《卫灵公》)。在孔子看来,君子对食物的态度与其对为学的态度是相互印证的。一个发愤学习的人,自然会“忘食”,甚至应该“忘食”;而一个满足于饭食、贪恋食物之精美的人,则可能因为无所用心而“难矣哉”,所以孔子也强调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卫灵公》)。可见在孔子看来,如何面对食物的贫乏、 生活的窘困,也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之一。再次,即使是在为邦治国这样的大事上,孔子仍然认为宁可“去兵”、“去食”,却不可“无信”于民。显然,孔子对待食物、饮食的基本态度,是要求以君子之道来节制、引导饮食之欲。无论是治国还是处事,谋道重于谋食、守道先于求食,在极端的情况下,甚至是宁可无食而不可无道。

把握了孔子对食物、饮食的一般态度,“三月不知肉味”的内涵就逐渐清晰起来。“三月不知肉味”一说虽然紧随闻 《韶》之后,但是它其实并不会造成突兀和费解,因为它的本质意义如同前文所论证的那样,仍是孔子“发愤忘食”的学习、求道精神之体现。前文所举诸例已经表明,孔子把饭食、寝休之身体需求与为学、习礼之谋道活动,从对比反衬的角度并而称之,是《论语》 文本中的常见用法,故而“三月不知肉味”亦为此例。因此对于“三月不知肉味” 的理解,要在把握孔子对待饮食与为学之关系的态度的前提下进行。按照孔子 “发愤忘食”“终夜不寝”的学习精神,“三月不知肉味”其实就是对孔子闻 《韶》乐、 习 《韶》 乐之专注、投入的描写。也就是说,“不知肉味”之“不知”的基本意义,实质上等同于“发愤忘食”之“忘”,而绝非知道与否意义上的“不知”。如若把“不知肉味”机械地理解为“不知道肉的味道”,那就有可能造成下面这样一种误解。

把“不知”理解为不知道,“三月”代指长时间,“三月不知肉味”的解释因而就变成,“孔子听《韶》乐,很长时间不知道肉的味道”。这似乎是在说,《韶》乐麻痹了孔子对肉食的基本感觉和判断。这样的译解不仅在逻辑语义上说不通,让当代的读者不知所云,不明白听音乐何以导致孔子不知道肉味;而且关键在于它无法成功地把读者引向,《论语》 把饭食与为学对比并称的核心目的和所要表达的意义的基本思路上。 从《论语》文本看,“三月不知肉味”并不是孔子自己的原话。因此,“三月不知肉味”究竟是否是事实意义上的,孔子食肉而不知其为肉,抑或是弟子、后人在描绘意义上的修辞性写法,已经很难确定。也就是说,对于孔子是否确在闻 《韶》、学《韶》 的过程中,在食肉之时而又亲口说过不知其为肉,这其实已无法考证。然而对于当今的读者而言,要准确地把握孔子的音乐精神,我们就应当主要从修辞的角度,理解 “三月不知肉味” 的功能与意义。只有在理解了孔子惯常以忘食论求道的思想前提下,把 “三月不知肉味” 解释为孔子因为聆听、欣赏、学习《韶》乐,而达到了可以很长时间不想念、 甚至是食肉而不知其为肉的这样一种境界,才能把握《论语》以孔子忘记美食,来反衬其对 《韶》 乐之喜爱和推崇的主旨。因此,“不知”的实质是不思、忘记,而绝非“不知道”。

对于“三月不知肉味”的意义,朱熹注曰,“不知肉味,盖心一于是而不及乎他也”([宋]朱熹 《四书章句集注》 中华书局 2012 年版,第 57 页)。“心一” 也就是专注,因为专注,所以顾不上(“不及”)其他的事情,而并非真的不懂得、不知道其他的事。日本学者今道友信说, “孔子听齐国韶乐‘不知肉味’,就是说连人类最必须的作为强烈的感觉之一的味觉都忘记了”([日]今道友信《东方的美学》 ,蒋寅等译,三联书店 1991 年版,第105 页),故而“三月不知肉味”实质是一种超越式的沉醉。徐复观先生则把 “三月不知肉味”与孔子的生命状态相联系,提出了“艺术人生化”的观点。以上研究者对“三月不知肉味”的解读,表明孔子对待音乐的学习、欣赏态度都是极其认真的。《论语》 中记载说,“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子于是日哭,则不歌”(《述而》)等等,这也证明了孔子对音乐热爱而又严肃的态度。因为认真而遗忘了其他的事情,如食欲需求,正是其中十分自然的一种情况。

因此,正如前文所述,作为把求食、求学对比而论的例子的“三月不知肉味”,它的功能性意义就在于刻画出孔子听《韶》、 学 《韶》 的专注与投入。这也是 《论语》 抑食而崇学的常见用法的体现,因此,“不知”实质是指精神、 注意力意义上的“不思”“不想”,而非认知、事实意义上的不知道。“三月不知肉味”的正确译解也就应该是,孔子听《韶》乐、 学《韶》乐,在很长时间内不思念肉的味道。只有这样的解释才有助于引导读者,准确地把握 “三月不知肉味” 一说的目的和所要表达的意义。 三 《论语》多次谈到孔子对音乐的学习和欣赏,如 “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泰伯》)、“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八佾》)等。然而为何 《述而》 篇在此处描写孔子的音乐思想时,要特别例举肉这种食物,以孔子长时间不思肉味来反衬他的音乐态度和精神状态呢?

肉的基本性质虽然是食物,但是在孔子生活的春秋时期,肉食却并不是一种人人都能经常享用到的食物。《左传·庄公十年》 曹刿论战篇中记载,“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 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 显然在这里, “肉食者” 被用来指代上层的统治阶级,可见肉食并非一般的平民食谱。对此,唐代孔颖达则在注疏中明确地说:“贱人不得食肉。襄二十八年传说子雅、 子尾之食云:‘公膳,日双鸡。’昭四年传说颁冰之法云:‘食肉之禄,冰皆与焉。大夫命妇,丧浴用冰。’盖位为大夫,乃得食肉也”([唐]孔颖达 《春秋左传正义》 ,山东友谊书社 1994 年版,第 163 页)。位至大夫方可食肉,这证明肉食并非一般百姓可以随意享用的,正如《战国策·韩策》 所言,“民之所食,大抵豆饭藿羹。一岁不收,民不餍糟糠。”肉在当时主要是由贵族、 统治阶层享用,如 “……陈妾数千,食必粱肉,衣必文绣,而戎士冻饥”(《管子·小匡》)。 用梁肉代指精美的菜肴,可见肉确为难得,是食物中的上品。正是因为肉食的非一般性,肉食因而也被统治阶层用作养老、尊老的馈赠之物。“凡国都皆有掌老,年七十已上,一子无征,三月有馈肉,谓官馈之肉;八十已上,二子无征,月有馈肉;九十已上,尽家无征,日有酒肉”(《管子·入国》)。这是说,家中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免除其中一个孩子的兵役,政府每三个月赠送一次肉食。并且老人年纪越高,越可更加频繁地收到“馈肉”,这足以证明肉食在当时的特别地位和意义。《韩非子·难势》 篇也记载说,“肉多为馈赠之礼”,由此亦可见肉食之贵重及其特殊用途。

《论语》云:“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述而》)。 朱熹、杨伯峻、钱穆等学者均认为“脩”是指 “脯”,也即干肉。“束脩”也就是指十条干肉。拜学于孔子门下只需十条干肉,即使 “这只是一种非常微薄的礼仪”(杨伯峻 《论语译注》 ,中华书局 2007 年版,第 143 页),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从中发现,肉在当时的食物品种中的特殊地位。就孔子的生平而言,虽然他是贵族后裔,但是直至五十一岁才踏上仕途,成为鲁国中都宰 (类似于当今的县长一职)。四年后又开始周游列国,其生活不可谓稳定富足。孔子三十五岁到齐国避乱,一开始也只是齐景公之丞相——高昭子的家臣。也就是说,旨在释礼的《乡党》 篇中所讲的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实质只能是孔子的理想生活状态,而非常态。“子畏于匡”“子在陈绝粮”这些事实也从反面证明,即使对于孔子本人而言,肉食也是十分珍贵的。

正是因为肉食的珍贵和难得,所以 “三月不知肉味”的意义与目的就更加清楚了。孔子在齐闻《韶》乐、 学习《韶》乐,竟然可以做到长时间不想念肉的味道、甚至是食肉而不知其为肉,这种忘我的境界实在是十分可贵的,所以孔子自己也不无感慨地说,“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可见,“三月不知肉味” 实质正是孔子自己“发愤忘食”的学习态度、精神的极致体现。 从另一方面看,“三月不知肉味”之所以引起研究者的困惑,其根本原因在于它与前文的意义关联问题。“子在齐闻《韶》 ,三月不知肉味”,为何《论语》 此处独说孔子闻《韶》而“不知肉味” ,而不是闻《武》或者《关雎》 ? 比之于 《武》 乐、《关雎》 ,孔子对《韶》乐的推崇非常显著,也即所谓的“ (《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八佾》)。《韶》 乐相传为由舜流传下来的音乐,《韶》乐之“韶”,其本义为昭,也就是继承的意思。《春秋繁露·楚庄王》 曰:“舜时,民乐其昭尧之业也,故《韶》。韶者,昭也”;《史记·乐书》 引丞相公孙弘曰:“《韶》 ,继也”。可见,《韶》乐最初的内容和目的,就是记载舜对尧之德的保存和昭继。

关于《韶》乐的特点,《淮南子·泰族训》载:“韶,濩之乐也,声浸乎金石,润乎草木。”《孔子集语·子观》 则曰:“《箫韶》 者,舜之遗音也,温润以和,似南风之至”,由此可见韶乐舞的音乐风格,极其地优美抒情。《韶》 乐具有如此的功效与特征,就在于它的内容和所要表达的主题本身。吴国公子季札看到韶乐舞时说, “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正如嵇康所言,“仲尼在齐闻韶,识虞舜之德”(《嵇康集·声无哀乐》),《韶》 乐因其内容和意义使其超越了作为单纯的音乐歌舞,而与孔子的社会理想融为了一体。孔子称其尽美尽善,是因为《韶》在作为独立的音乐本身,和作为社会理想的载体和社会教化之工具的两方面都契合了孔子的音乐理想。也只有这样的音乐,才可以让孔子 “三月不知肉味”。

孔子对音乐的热爱在《论语》文本中多有体现,然而真正使得孔子超越一个普通的音乐爱好者,而成为一个伟大的音乐欣赏家的,是他赋予给音乐的理想以及在对音乐的追求过程中,所达到的自我超越境界。孔子称赞 《韶》乐“尽美矣”,同时他也认为《武》乐“尽美矣”,但是孔子更强调的是尽善,因而 《韶》 优于《武》。也就是说,在孔子看来,虽然就乐曲自身而言,它可以追求、并做到“尽美”,但是乐曲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乐曲始终是整体社会生活中的一部分,是人的生活的一部分,正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八佾》)。孔子认为音乐是人不断地修养自身,最终成为道德之人的标志和手段。可见孔子的确不是“就音乐自身而谈音乐,而是从人生修养的需要出发来谈论音乐,对音乐提出要求,借助于音乐来美化人生,只有从这个方向来追求音乐艺术,才能达到音乐艺术的最高意境”(朱琴、 岳紫园《对儒家“成于乐” 思想观念的分析》 ,《中国音乐》 2006年第3期)。

因此孔子的观点实际是:乐曲所传达的意义与价值系于,在其追求自我完美的同时所必须遵循的更高价值目标。正是因为《韶》乐表达了善的最高原则,因此孔子不仅乐以忘忧,甚至淡忘了对珍贵食物的基本生理需求。“三月不知肉味”刻画了孔子对音乐的陶醉,不仅如此,孔子欣赏音乐的最高境界实质是要通过音乐实现对个体的完全超越,把个人之形体与个体之理想全部寄托于音乐之中。从某种意义上说,音乐其本质是孔子道德、社会理想的最终载体和最终实现,是其最终的人生归宿。孔子所说的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雍也》);曾点说自己的志向是“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先进》),孔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的感叹,这些无不证明音乐在孔子思想的终极性价值。“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描绘的正是一个生动的乐舞场景,而孔子深深的感慨之语再次证明,音乐在其思想的超越价值和终结意义。

孔子对 “尽美尽善” 之《韶》乐的推崇,在笔者看来,这对于当今的音乐创作者的启示在于,一首乐曲的生命力在根本上,系于它所包含的普适性元素的多少与价值。也就是说,杰出的乐曲在价值构成上一定包含了对个体世界的超越和对社会理想的追求。孔子闻 《韶》 而 “三月不知肉味” ,是作为欣赏者的自我超越,而对音乐创作者而言,亦可以成为其追求的境界。

综上所论,“三月不知肉味”并不是对《韶》乐的直接审美描写,而是借肉在当时作为食物的珍贵与难得,以孔子学而忘食来反衬孔子对 《韶》 乐的专注与陶醉,并且展现了孔子的音乐精神和政治理想。也就是说,孔子在对《韶》乐的学习、欣赏中实现了对自我的超越(忘食),而这种超越得以发生,在根本上则源于 《韶》 乐自身所含有的超越性价值(尽善、尽美)。

原载《人民音乐》2016年第2期,本文经作者授权转载。

                                编辑:李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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