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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曾担心，在乡下自由自在的公鸡，被拴住双腿，丢在车厢板上，小一整天没吃没喝，经历这样的折磨，会不会熬不过就死了。结果一看，它居然还坚强的活着。现在回忆起这一幕场景，真心觉得对不住这只公鸡。 >>>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867个作品 作者：徐敏 一分钱逼死英雄汉。这样的经历别人有否我不知道，但我有过。我下乡当知青时，曾穷困到连两分钱一张的渡船票都买不起。后来当了赤脚医生，数年后每月发9块钱的津贴，境况才有所好转。但遇上出远门，还是难免捉襟见肘，只能靠搭顺风车节省开销。 1 第一次搭顺风车去成都，300多里路程，按当时的路况和车行速度，要跑七个小时。房东听说我是探望父亲，非要逮一只大红公鸡给我，情意殷殷，却之不恭，我就提着公鸡上路了。按事前约定，我跟随妹妹一大早赶到王浩儿码头。妹妹把我托付给货车司机后，因为忙着上班，就先走了。我孤独的站在车旁，手里提着公鸡，自己都感觉有点傻乎乎的样子。幸亏司机挥了挥手，示意说：“你把鸡丢车厢里。”这才免除了我的尴尬。但司机似乎有事未了，并不急于上车，我也只好站在路边等着。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司机才说：“我们走。” 货车朝着成都方向的公路驶去，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开始计算到达成都的时间。几分钟后，汽车突然向左一拐，居然朝城内方向开过去了。我心里暗暗吃惊，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不便询问。汽车过了北门桥、张公桥，一路开到工人俱乐部旁边的肥皂厂，才停了下来。这下我有点明白了，货车要在这儿上货，运肥皂。 我也知趣，不用吩咐，立刻爬上车去，从后车厢把公鸡提了下来。等肥皂装载完了，又把公鸡放回车厢里去。接下来才是正式出发，时间大约已是九点来钟。那个年代，公路虽然不宽，等级不高，但路上车辆不多，从不堵车。一路行来，过了绵竹，过了夹江，不觉便已跑了一百来里。正暗自高兴，庆幸今天还算顺利，却听见司机叫了一声，随即把车停在了路边。我心里一咯噔，难道车抛锚了？还好，司机下车揭开前盖，鼓捣了一下，又继续往前开了。我松了口气，心里默念谢天谢地。 没想到跑了几公里，司机又叫了一声，这次就比较严重了，司机下车折腾了好一阵子，又才排除了故障，重新发动了汽车。我心里开始犯嘀咕了，这是在暗示什么？我知道跑长途的司机都是抽烟的，我猜想我是不是应该请他抽烟。我随身携带的包里刚好有四包菊花牌香烟，这是我向妹妹要了一张购物票买的，准备带给父亲的礼物。我决定拆开一包，我当时还不会抽烟，我抽出一支来递给司机说：“师傅，请抽烟。”司机也不客气，随手接过烟去含在嘴上，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 这一次因为抽着烟，汽车比较听话，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我正在想什么时候该递上第二支烟，汽车突然又抛锚了。这回抛锚比前两次严重，司机下车折腾了半天，还不断吩咐我从驾驶室往下传递工具，一会儿扳手，一会儿改刀，我就不断地爬上爬下。待重新回到车上坐好，我已经明白我该如何做了。车一启动，我就拿出先前拆封的那包烟，放在司机前面的驾驶台上，又再添上一包，叠在一起，很真诚的说：“师傅，不成敬意，这烟你拿去抽。” 司机也不客气，甚至连虚情假意的客套话也没有一句。不过接下来车就开得很顺利了，再没出现任何故障。到了思濛，按惯例北上成都南下乐山的客货车，都要在这儿打尖吃饭，路边的小饭馆，和经常跑这条路的司机都很相熟，各有其主。时间已是中午，司机停车后问我吃不吃饭，我囊中羞涩，且怕和司机一块儿吃饭，结账时由我担当，承受不起，也有悖搭车省钱的初衷，于是撒谎说：“我不饿。”司机自然明白我的心思，也不勉强，独自一人进他熟悉的饭馆吃饭去了。我就在附近四处走动，打发时间，猛抬头看见货车厢，不由得联想到丢在车厢中的公鸡，它也和我一样，滴水不沾，粒米未进，不免感觉几分凄凉。 约摸过了二十来分钟，司机吃完饭，解了溲，又才继续上路。此后沿途全无耽搁，直到进入成都南门，司机把车靠在路边，对我说：“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自己坐车进城。”我12岁时到过成都，还留有印象，下车一看，正是武侯祠，这儿有到盐市口的公交。我爬上车厢，把公鸡提下车来，给司机道了声感谢，然后各自分道扬镳。我曾担心，在乡下自由自在的公鸡，被拴住双腿，丢在车厢板上，小一整天没吃没喝，经历这样的折磨，会不会熬不过就死了。结果一看，它居然还坚强的活着。现在回忆起这一幕场景，真心觉得对不住这只公鸡。 2 第二次搭顺风车，是坐火车，时间在1980年代初期，距离也远到将近700公里。那时我大学毕业在学校工作，实习期月薪不足50块钱。虽说比当知青条件要好，但我工作的高中在乡村，每个星期返城，需乘坐汽车，一个月车费便要花去好几块钱，加上负担母亲生活费15元，我手里就只剩下20多元。一旦乘坐火车去攀枝花探亲，往返车费就需20多元。碰到这种尴尬，只好被迫又打起了搭顺风车的主意。 还是我妹妹的关系。她人缘广，认识一个在燕岗机务段当调度的王师傅，一联系，对方即满口应承，说：“没问题，来就是了。”当时，我是趁农村高中放农忙假的机会，特别请了一个星期假。过去火车慢，第一天出发，第二天到，在路上往返便要耽搁四天。 妹妹领着我先乘坐汽车来到燕岗，找到王师傅。王师傅人很客气，也豪爽，他说今天不凑巧，认识的列车员是明天早班的车，要我妹妹先回去，他负责安排我晚上的住宿，明天一早走。妹妹知道我心里很不情愿，问王师傅还有别的办法没有。王师傅说：“今天走也行，可以坐电瓶车进去。”按王师傅的说法，电瓶车很舒服，可以睡觉。我一细问，这电瓶车沿途会走走停停，大概三天才能到攀枝花。我心里想这速度简直坑人，根本不能考虑。我跟王师傅解释说，我只有一个星期假，王师傅明白了，告诉我们等一下，他再去联系。 我心里不消说有点着急，妹妹安慰我说：“王师傅是调度，在铁路上干了几十年，很吃得开，他有办法。”我自然希望王师傅办法越多越好。不一会儿，王师傅从调度室过来了，他说：“这样好不好，坐押运车进去。”他解释说押运车是负责押运货物的，车上有押运员，负责分段押运，确保货物安全。他已经和燕岗段的押运员交代好了，由他护送我到普雄，托付给普雄上来的押运员，护送我到西昌站，再由西昌站上来的押运员，把我带到攀枝花。当时的感觉，我犹如成了托运的货物，不断被转运，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这种安排了。 妹妹见已经安排妥当，这才坐车回乐山去了。傍晚，王师傅把我带进燕岗车站，托付给押运员。他们显然很熟悉，且事前已经说好，所以并无多话，王师傅只挥了挥手，对押运员说：“拜托了。”押运员也只简短回应：“放心。”然后带着我朝列车车尾走去。 押运车在列车最后一节车厢，空间不大，但有桌椅，供押运员休息，即便增加一人，也足够回旋。成昆线过乐山沙湾后，除西昌段是在坝子上行驶，其余基本都在山谷隧道间穿行。一到晚上，车窗外一片黢黑，只有经过车站或城镇时，能看到闪烁的灯火。押运员在这样的环境中如何排遣寂寞，我不知道。我只看见每到一个站口，押运员都会出去巡视一番，待列车重新启动又才回来。我没有询问押运员具体是怎么工作的，那样显得我好像在盘查人家似的。但押运员回到押运车厢休息时，我和他面对而坐，张丞相望李丞相，彼此没有话说，场面也非常尴尬。 于是我想到交谈，但交谈应该彼此呼应，偏是人家押运员独处惯了，且任务在身，不能完全投入对话。常常就只能我一人讲述，把装在肚子里的笑话一个一个往外掏。 我讲的第一个笑话是领导的。有个县委书记，文革中被打倒，墙上到处贴着一幅标语，因为他头比较大，标语就抓住这个特征，要砸烂他的猪头。结果猪头没有砸烂，文革结束，他又官复原职。这人被打倒时，红卫兵揪斗他，问他事情，他点头哈腰，唯唯诺诺，语无伦次。复出后，在千人大会上讲话，侃侃而谈，振振有辞。他说：“同志们，现在是新时期，我们又迎来了科学的春天，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打打闹闹了，要多读书，学习新知识。过去，我们只听说过印度，不对了，印度他妈的还有尼西亚，它的全名叫印度尼西亚！” 像这样缺乏文化闹出的笑话，我有很多，可以讲一个小时。再加上男女方面的笑话，可以几个小时不重复。 就这么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到了普雄。新上来一个押运员，与燕岗过来的押运员办了交接手续。其中一个交接环节，就是燕岗押运员介绍我说：“这是燕岗调度室王师傅的朋友，拜托了。”新上来的普雄押运员也爽快，并无多话，只应答一声：“好的，放心。”像这样的场面，到了西昌，又重复上演了一次。 整个一晚上，换了三个押运员，他们的任务是确保货物安全不出差错，自然不能睡觉，我则是因为不断被转托，需要反复地讲述故事而不便睡觉。拿四川人的话说，我是坐了一晚上的车，吹了一路的牛皮，冲了一路的壳子。 就这样一夜不曾合眼，终于在早晨6点钟的时候，火车驶进了攀枝花车站。正在我担心怎么出站的时候，西昌押运员已经收拾好他的装备，背到肩上，招呼我说：“跟我走。”我跟在他身后，朝车尾方向，顺着围墙，一直走到一个小门边，那儿无人看守，他带我走了出去。分手时他说，他要去车站招待所，我道了声谢谢。站在火车站围墙外的黑暗中，远处是灯光明亮的广场，那儿有去市区的公交车。 3 那两年，因为夫妻分居，成昆线我没少跑。 按原来想法，一个星期的农忙假，我在攀枝花住宿五天，然后买票返回乐山。这期间，恰逢有个星期天，有学生家长让女儿带信，请我们去格里坪玩耍。妻子是班主任，在教这个孩子。当时她任教的企业学校，在攀枝花首屈一指，就连攀钢的子弟很多也来她们学校就读。她教的这个学生，父母是金沙江水运局的，离我妻子的学校有20公里。他们是托关系过来的，又因为学校没有学生宿舍，这女孩就寄宿在我妻子处。女孩的父母非常感激，多次邀请去她们家做客，盛情难却，只能去了。 这一去，闲聊中得知我过几天要返回乐山，学生家长觉得正是报答的机会，遂极力保证，说她们认识一个列车员，是专跑成都到攀枝花这条线的，叫我不要买票，到时候她们送我上车，由这个列车员把我带到夹江。话自然是这么说，但上了车才知道，并不是去这个列车员休息的车厢，而是坐在旅客车厢中，这情景已经近乎有逃票之嫌了。 这位列车员，身穿白衫头戴白帽，具体身份我不知道他是锅炉工还是餐车炊事员，但他有本事把我安排在车厢中的座位上。我没有车票，却有座位，而且一路上没有受到惊扰，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开车前，白帽白衫陪我坐了一会儿，他主动介绍说，他和金江水运局的学生家长是老朋友了，我是学生家长的熟人，彼此也是朋友，出门在外，理当相帮相衬。说完又掉头同旁边一位中年妇女聊了几句家常。我这时才突然醒悟，白帽白衫今天可不止带了我一个人。 把我们安顿好后，他说还有点事情要忙，待会儿再来看我们。他走后，我问中年妇女：“你也是他带上车的？”“是啊，”中年妇女说，“我这几年上成都，都坐他跑的这趟车。”我听她一说，心里有点踏实了。我见中年妇女在翻检她的旅行包，里面装满了大袋小袋的食品，随口说了句：“你带的东西真多。”中年妇女以为我在表扬她，很得意的笑了笑说：“这都是给亲朋好友带的。”说着，拿出一袋攀枝花特产，放在茶几上说：“这袋是送师傅的，待会儿他来了我就给他。”女人这么一说，我不觉有点沉重了，是不是我也该送点什么呢？想来想去，只有随身携带的两袋白糖，那就送一袋白糖吧。 果然，列车启动后不久，白帽白衫又从前面车厢走了过来。这次他坐在我身边，特别交代了一句，他说：“如果中途列车员查票，你要么上厕所走一圈，要么就说我是某某某带上来的。”我点头表示记住了。这时，中年妇女拿出准备好的特产，递给白帽说：“这是给你爱人的。”白帽没客气就收下了。轮到我拿出白糖递给白帽，他就拒绝说：“不行不行。”我执意要给，他才收下了，还连声说：“哎呀，不好意思了。” 他这次走后，就再没出现。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车厢里亮起了灯光，窗外则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路灯的灯光，弯弯曲曲地从车身旁边飘过。尽管白帽临走时作了交代，我始终还是担心有人过来查票。毕竟30多岁的人了，一旦被人指斥逃票，这脸面如何安放？这样的念头一直困扰着我，让人忐忑不安，无法宁静。终于，火车出发后大约两个小时，前面车厢过来了几个身穿制服的列车员，一路走一路说：“查票了。”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他们渐渐走近的身影，我不知该不该躲进厕所里去。我甚至想到，万一列车员堵住厕所敲门，岂不更加难堪。想来想去，索性硬着头皮，直面应对。 就这么悬心吊胆的等着……没想到，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查票的列车员经过我身边时，居然直接就过去了，问也没问。我这才松了口气，往旁边一看，中年妇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座位走了。 一颗紧张的心暂时松弛下来了，接下来是漫漫长夜。周围的人渐渐进入梦乡，我也困意来袭。但我不敢深睡，又开始担忧起出站的问题。火车到达我此行下车的地方是夹江站，时间大约在早晨6点左右，白帽说他会送我出站，可是，万一他睡过头了，那我咋办？旁边的中年妇女到成都，是终点站，要晚3个小时，所以她毫不担心，睡得非常沉稳。我却既怕睡过站了，又怕出站无人护送。更要命的，是我根本不知道白帽白衫的姓名，也不清楚他睡在哪节车厢。此时我才深有感触，这托人逃票的心理压力，一路上如影随形，搞得人心神不宁忧心忡忡；钱倒是省了，精神损伤却是太大了。 那一夜，我基本没有合眼，我是数着成昆线没完没了的隧道，耳闻轰隆声，车轮摩擦声，注视窗外无边的黑暗和闪烁的灯火度过的。随着站牌的标志越来越往北，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特别是到了燕岗，再过去峨眉、夹江，那距离就是几分钟一站，半小时一站。我开始不断地张望前面车厢的过道，像盼救星一样，希望白帽突然出现，却就是不见他的身影。过了峨眉了，进入夹江了：10分钟！20分钟！！25分钟！！！ 火车已经降速，驶入夹江站了，我也快逼疯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帽出现了，他从容不迫的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提到车下，又扛到肩上，一路领着我朝出站口大步走去。天还没亮，四周围一片漆黑，但站台及出站口却是灯火通明。因为出站的人不多，无须排队，只开了一个检票口，是个中年女检票员在负责检票。白帽走上前去，低声说了一句：“大姐，对不住了。”对方也不回话，也不阻拦，任由白帽把我带了出去。白帽把行李交给我后，随即转身径直走了。火车只有五分钟的停车时间，他得抓紧赶回。 几十年后，每想到这一幕，我仍余惊未了。其实，白帽是常跑铁路的人，所谓“铁油子”，什么时候该送我出站，他心中有数。但我是初次无票乘车，并不熟知内情，所以难免搞得提心吊胆，紧紧张张。 但无论如何，自今往后，我是再也不坐无票车了。 责编：蒙蒙 本文版权归属有故事的人，转载请与后台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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