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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荐诗—诗/黄春元 评/段维

 梅花岭 2017-07-10

黄春元作品选(15首)

黄春元

黄春元,网名:铜人像,一九四七年二月生人。曾就读于武汉师范学院,毕业后长期任中教师、中学高级教师。为湖北省诗词楹联学会及武汉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担任《武汉诗词》期刊副主编、心潮诗社理事、武汉竹枝词学会秘书长。诗歌题材广泛,关注民生,风格追求平易淡雅。近年来,创作有新诗及旧体诗四千余首,部分作品入选《网络诗词一百家》《中国当代诗词精品库》等。有诗集《春元诗稿》(新诗集)、《铜人吟草》(格律诗集)、《铜人七律》(自选集)、诗论《竹枝乱弹》。并于2010年获黄鹤楼诗词大赛二等奖(白云阁奖)、2012年获黄鹤楼笔会诗词桂冠奖。

本期审稿:姜彬(湖北省楹联学会常务理事、湖北省中华诗词学会副秘书长、大冶市诗词楹联学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

编        辑:陈朝晖


汤池浴

夫子斯文尽,唯余短裤头。

气蒸千滴汗,水沁几分硫。

赤胆虽相照,丹心却不酬。

贵妃曾共浴,太白枉凝眸。

 

搬家

果真幽谷迁乔木,晴朗浑如解放区。

北屋品茶盟雀鸟,南窗曝背梦唐虞。

往先休问谁为主,此后须由我道孤。

高价租来福中福,六千薪水六成无。

注:福中福为租住小区名称。

 

爱巢——访程林新居

纵横不过几平方,半壁江山沙发床。

寸土寸金精利用,如诗如画巧装潢。

撑他眼目书千卷,醉我情怀酒一觞。

梦醒龙湾初夏夜,悄然细语俩鸳鸯。

 

坐火车

古稀犹似小皮球,一脚凌空挂两头。

狂饮三杯非醉驾,酣然一梦是盲流。

邻床莽汉吾难忍,隔壁佳人尔好逑。

最是街灯无赖甚,偷窥卧榻不知羞。

 

书癖者

不嗜烟茶不贪酒,偏将血汗换书归。

伤财劳命妻儿怨,似醉如痴朋友讥。

至会意时独感慨,于忘神处自嘘唏。

多年陋习终难改,抱影寒斋向落晖。

 

石壕吏读后

荒村十处九皆空,冷雨孤灯一杜翁。

血泪千家惊眼底,烽烟万里恸心中。

笔随家国同歌哭,诗与人民共始终。

今古骚人音律细,不关疾苦岂为工。

 

体检报告

胰岛无能尿带糖,偏高血压待商量。

瓷牙外借关风口,淤塞横生梗脑腔。

骨密堪登西蜀道,眼花好望北冰洋。

问将何物还家国,一颗丹心共热肠。


临江仙·红菜苔

        妩媚非关衣紫,风骚不在腰纤。一生冤孽却因甜。开花终妄想,结籽更空谈。

        湖北半山鲜嫩,世间多少贪馋。佐之腊肉共眈眈。不知饕餮士,几个识羞惭。

 

卜算子·暮春

        桃杏脸吹黄,杨柳花熏白,得意忘形四月风,竟作偷花贼。        游子懒吟诗,却赖囊羞涩,站着旁边挂眼科,好个斯文客。

 

清平乐·黄鹤楼笔会命赋菊花时恰逢十八大开幕

       飞云且驻,来共骚人聚。同到谪仙留笔处,改写崔郎诗句。       挥毫蘸了秋阳,抹成三镇金黄。更透冲天香阵,风流不让虞唐。

 

虞美人·临别妻语

        老妻昨日回家了,临别留忠告。房门切记要关牢,一日三餐还得细烹调。      打针吃药休忘记,切莫生闲气。健康身体事当先,絮絮叨叨字字暖心田。

 

鹧鸪天·寄诗友

        说起铜人每汗颜,遮羞醉酒半山前。一城药店皆盈利,三镇骚家不值钱。      心未死,脑将残。近来愈觉作诗难。无须拘泥黄粱梦,留点工夫同病怜。

 

风入松·散步 

        满街灯影幻红蓝,醉了一家三。晚风摇曳花千树,光斑灿、味也香甜。闲步今宵深圳,梦游昨日江南。         妻儿前面语喃喃,喜气共沾沾。笑声吹入冬烘耳,偏教俺、气恼心惭。半月呲牙讥讽,汗珠沁湿衣衫。

 

望海潮·中山大道行吟

        夜灯初放,人头攒动,古街再现风华。车水马龙,前呼后拥,帅哥笑挽娇娃。四处起喧哗。仅银丝老者,暗自称佳 。博古谈经,拈须一路屡矜夸。          张公手笔堪嘉,惜后城马路,多有泥巴。民国几经,翻修扩建,比肩店面商家。广告密麻麻。若两相比较,岂止无差。旧貌新颜,敢称锦绣更添花。

 

八声甘州· 三镇沦陷补记

        又倾盆豪雨灌江城,一夜变沧桑。有麻姑惊诧,街衢瘦了,肥了湖塘。遍地波翻浪涌,老少濯沧浪。唯独龟蛇俩,痛饮黄汤。           谁遣天兵天将,敢腾云驾雾,勇斗龙王。讶形容狼狈,遍体是泥浆。问他们,何方神圣,待凝眸,血染大旗扬。齐声赞,人民子弟,百姓儿郎。

段   维

段维,字不言,自号抱玉散人,1964年出生于湖北省英山县,法学博士。现任华中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党委书记、新闻传播学院教授,中华诗词学会理事、湖北省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湖北省楹联学会副会长、《九州诗词》杂志主编。公开发表学术论文90余篇,出版有《网络时代的版权保护》《网络版权保护论纲》学术专著二部、其他合著四部,诗词作品多见于《中华诗词》《诗刊》《星星》《九州诗词》等刊物,2010年公开出版《竹太空心叶自愁》诗词集一部。2013年获首届荆楚诗词聂绀弩奖。

欲将旧韵换新颜

——品读黄春元先生诗词

段 维

        诗词写好不易,能写出自家面目更是难上加难。眼下“老干风”劲吹,“格律溜”播洒,不忍卒读。2014年我得到黄春元先生送我的一本《铜人七律自选集》,读完之后,顿觉品格卓异,一扫颓风。这次先生特地发来15首诗词,希望我写一篇2000字以内的短评,尽管很有压力,但我还是高兴地应承下来。

       旧体诗历来讲求雅正,尽管代有新变,仍旧不离其宗。近代以来,新变步伐加大,但无论是胡适的白话尝试,还是黄遵宪的诗界革命,都很难称得上成功。直到聂绀弩诗的横空出世,自成一家,此“变”才算得到相对的公认。

        我读黄先生的诗,就感觉不乏聂诗的风骨。而我又很喜欢聂诗,这也许就是我爽快地答应写点所谓评论文字的根由吧。说黄先生的诗有些“聂味”,我觉得主要表现为两方面:

       一、表面上的打油与骨子里的深沉

       打油一词通常含有贬义,其实“油”打得好,就是诗的所谓“谐趣”。胡适曾说:“陶潜和杜甫都是有诙谐风趣的人,诉说穷苦都不肯抛弃这一点风趣。因为他们有这一点说笑话做打油诗的风趣,故虽在穷饿之中而不至于发狂,也不至于堕落。”(见《胡适文集》第8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319页)聂绀弩也是打油高手,在诙谐滑稽的背后,是他在逆境中的不屈人格。黄春元先生的诗亦颇多貌似打油处。在《汤池浴》中,他用这样的句子作结:“贵妃曾共浴,太白枉凝眸。”前后两句对照,写出了文人的落拓与不甘。在《爱巢——访程林新居》诗中,起笔就是“纵横不过几平方,半壁江山沙发床”,“纵横”搭配“几平方”,“半壁江山”搭配“沙发床”,无理而妙,表达了先生对友人处境的同情,读来令人唏嘘。在《体检报告》中,先生面对各种疾病鉴定结论,坦然写出“问将何物还家国,一颗丹心共热肠”这样笑中带泪的句子。诗于谐趣中蕴含着很浓的讽刺意味。

        聂绀弩毕生主攻七律,黄先生的触角近来则伸向词域。在《鹧鸪天·寄诗友》中,他自我感慨:“一城药店皆盈利,三镇骚家不值钱。”在《卜算子·暮春》中,他有这样的描写:“桃杏脸吹黄,杨柳花熏白,得意忘形四月风,竟作偷花贼。”也许因为词与诗的体性之别,先生的词作风格并不那么凸显,而是有着多样性。如《临江仙·红菜苔》中“妩媚非关衣紫,风骚不在腰纤”,是很正统的词味;《清平乐·黄鹤楼笔会命赋菊花时恰逢十八大开幕》中“挥毫蘸了秋阳,抹成三镇金黄”纯然是新诗的路数;而《虞美人·临别妻语》则带有武锡学式的白话调子;《风入松·散步》又倾向于李子式的白话风格。限于篇幅,我在这里只能“一提了之”。

        二、杂文风格与散文句法

        一般来说,严肃的打油诗必然与杂文是血亲。诗评家常说聂体诗是“杂文的诗”或“诗(体)的杂文”。聂诗这种杂文内核追问到底,并非是其首创,而是承自鲁迅一脉并发挥到极致,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钱钟书在《谈艺录》中论及以文为诗时说:“诗文相乱云云,尤皮相之谈。……向所谓不入文之事物,今则取为文科;向所谓不雅之字句,今则组织而斐然成章。谓为诗文镜域之扩充,可也;谓为不入诗文名物之侵入,亦可也。”黄先生诗之题材不受限制,涉及洗浴、搬家、坐火车、体检等等,可谓杂;入诗之词语浑无禁忌,囊括“短裤头”“解放区”“小皮球”“尿带糖”等等,亦是杂。“杂”中含讽,是杂文的内核。这一点在前面已经论及,不再赘言。而以文为诗的特点还体现在“内散外律”的散文句法上。比如,一些新词新语,甚至是俗语入诗,需要有高超的驾驭手段,否则会显得突兀而破坏诗的整体意蕴。聂诗善于用对仗联句缚住那些“出格”的东西,使之为我所用,并于用中出奇制胜。在这方面,黄先生亦善于把捉圭臬。像《坐火车》中“狂饮三杯非醉驾,酣然一梦是盲流”的联句,“醉驾”与“盲流”都是新词,却因为对仗的工巧而显得甚为自然。再比如,诗的七字句多用“二二三”句读,但有时为了使句读有所变化,诗人故意用“三一三”或者“一三三”句读。当然这样的变化又必须在快读中归并为“四三”句读,否则就失范了。黄先生亦深得其道,他的很多诗句就是在坚持“底线”的前提下力求变化。如《书癖者》中“至会意时独感慨,于忘神处自嘘唏”用的是“三一三”句读;《石壕吏读后》中“笔随家国同歌哭,诗与人民共始终”用的则是“一三三”句读。这些句读的变化,给人以新奇感,自然也就增加了诗的张力。当然,聂诗的散文句法还体现在虚字巧用、俗字雅用、化用成句以及直接借句等方面,黄先生不妨以“拿来主义”丰富自己。

        相对于诗,黄先生的词还是比较传统的,尽管词的语言风格比较多样,但那不过是语言之“文”与“白”的选取,所表达的内容和所使用的词语并没有诗那般“叛逆”。以文为词,前人少有探索,是否是个禁区,无法断定,在此也就不做探讨了。

        写到最后才确定文章的题目为“欲将旧韵换新颜”,这其实是套用毛泽东主席的诗句“敢教日月换新天”,但在是选用“敢”,还是用“试”抑或用“誓”字时,我还是颇费斟酌的,最后选定用“欲”字。因为“欲”字不仅代表一种追求,也代表“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境界。

        基于以上分析,我有一点小小建议:黄先生还可继续以七律为重点,继承聂诗风骨,甚至将其发扬光大,就像聂绀弩之于鲁迅一般。果如是,至矣哉!

 

                          2017年6月29日于桂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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