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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资深意拳爱好者谈意拳

 宗放 2017-07-13



意拳推手是四十年代初才发展出来的技艺,并不是郭云深祖师一脉相传的技艺,当时王先生在北平中山公园教拳,有一班有钱人及上了年纪的人,从王先生学拳。这一班人是王先生的主要来源,当时不可以忽视。话说这班人练拳到了一段日子,觉得自己有点功夫,也是跃跃欲试,但是如何教他们实作,有时爱躯惜体,外有各种生意要理,内有娇妾在房,哪能像那班无牵无挂的小伙子,一条裤子,两个拳头,说打就打,本来就好勇斗狠,打伤了也不当回事,血气方刚复元得快,把人给打伤了当然更快,但是为了迎合这班有钱人的要求,又可以维系这些人的练习情趣,总得发展一种技艺,既不伤人又能试艺,为此,武术界有现成的可以借镜。这就是太极拳的推手。杨家太极拳的推手,同样也是发展到第二代的时候,太极拳已获享盛誉,不少王公大臣,公子富商,都在学习太极拳,总不能像杨班候教学生那样,出手见红,谁跟你学?于是发展出太极拳推手,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是经过一段日子的改进,才形成今日的模式。

而40年代之意拳界,为因应潮流,也采取了太极拳推手的观念与模式,加上一些南少林拳拆手的形态,创造出今日意拳推手的模式。此推手一出,果然大受练意拳者的欢迎,那班富贵中的人自不用说,就是一班原先练武艺者亦感染此风,乐之不疲,推手确实觉有技巧性,娱乐性,不用下太大功夫,往往又似乎能显出很有功力一样。所以近年所谓内家拳,包括意拳在内,都以推手做为评定武艺的标准,试艺都说咱们推推手看看,输了自己顶多退后几步,赢了,对方退后几步,又不伤人,回去还可以吹牛皮,输了的,照样可以吹,说我听听他的劲如何而已,是让着他,才退后几步而已。

你敢向西洋拳,空手道试试手吗,这是一个考验武艺水平的试纸,不管胜负,敢试就是已经有了一定的信心,不论练什么武艺,只要敢跟西洋拳动手,那就有点料了,不是说西洋拳是高阶段的武艺,而是西洋拳实在无花无假,自古希腊发展至今,经历了两三千年以上,出土的四千年前的米诺土(今日的克里特岛上)的壁画,就有西洋拳比赛的图像,其架势与今日之西洋拳几乎一样。西洋拳的发展,尤其是近一百年的科学性改进,成为一个极有效而纯实用性的武艺,完全是为了对抗而设的,虽然存在一定的体育与商业性,不过始终不离对抗性,已把体能与技巧结合在一起,训练效率最高。

能跟西洋拳动手,那表示你已进入了技击性的水平,不管平日吹牛多么厉害,推手多么纯熟,一旦各干各的对打,往往就会不知所措,练拳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要面对现实,不存幻想,练出来的东西,随时可以动手,那一种武艺都能应付,中国功夫本来是最没有局限性的,因为太没有局促行了,也就是完全没有训练的规范,各师各派都为所欲为,记过都为了钱,结果流于江湖游食者诓骗人的工具,今日中国功夫最水皮,乃是世界性的海龙王,虾兵蟹将,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你不懂何谓水皮,水的皮能有少份量。

意拳还有一个好处,大家都不说出来,就是借此推手,可以与这伙富贵中人接近,拍马与无形,为何推手能数十年屹立不衰?这也是其中一个的因素。无可违言,推手所具有的娱乐性,趣味性,确能令人满足,这乃然是主要的原因,说了半天没说半个有关推手的技击性,顶多提到它的技巧性,是否其技击性不值一提?实际上也是如此,韩老师当年虽然也教了我们一些学生推手,但并不鼓励我们练习,他认为推手无益于实战,是一种玩拳的东西,以他那种硬邦邦的性格,狠不得一拳就把对方击倒,多一拳也嫌烦,也不好这种黏黏糊糊的玩意,要练打,不如打打沙包,穿护甲,带拳套练练搏击还要来的实际。所以我们那班师兄弟,虽然也会推手,但都没有经常练习,知道有那么回事就行了。

推手这玩意,内中技巧行很强,就像打羽毛球,公园玩的与正式运动员比,技术上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到了八0年代后期,北方意拳南下,他们是较为重视此技者,把推手作为鉴定意拳水平的一个标准。香港的这些人跟他们推,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像公园玩的跟运动员打一样,让人觉得好像完全不会拳术一样,就连本人在一九八五年后,在北京跟他们交往,一样让他们推得团团转,令自己信心大失,学了那么多年拳,好像什么没有一样,泄气极了。他们则洋洋得意,觉得香港这班人什么也不行,练了多年跟初学没有两样,难怪韩嗣煌先生到香港教拳,说你们香港意拳的水平为什么那么低,没有一点意拳意识。言下之意,北京的意拳水平很高,盖香港的人,敏于行而于言,不会像他们那么会吹牛皮,一张乌嘴,百灵鸟一样,而让香港人就觉得水平低了。本书前有韩嗣煌先生的练功像片,可以比较一下他有意拳意识的功夫于我们的有什么不同,俗语所云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读者自行鉴定可也。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意拳意识(意念),同在韩师门下的,都不知道意拳意识是什么东西,至今我们这班师兄弟差不多都已步入老年阶段,聚会饮茶闲聊,问的还是打唔打得(广东话),唔打得,有个屁用,韩老师也不懂意拳意识,打得,韩嗣煌懂意拳意识,光坐着讲拳,老虎会吃人,因为它是老虎,不是先有了吃人的意识才吃人的。韩师父(师傅?)当年说打就打,他也培养出说打就打的徒弟,铁马骝是个典型,与人在旧式茶楼谈拳,那种卡位式的,中间还有一个大痰盂,说道谁行谁不行,对方亦非善?与者,平日亦打得两咀(粤语,意:能打两下), 两人站了起来,对方还没有摆好架势,一拳就将对方撂倒,一闪又坐回卡座,附近的茶房还以为是地板湿水滑倒的,赶紧拿了拖把来拖,跟人动手,先设种种条件关卡,跟当年阿汤找绍哥比武一样,来势汹汹,以为箭在弦上,原来还要预约时间地点戴拳套等等,又不立刻提出具体时间,可能要回家看看通书黄历,拣个好日子对应他的时辰八字,这班契弟(粤语:骂人语,类蛇鼠类),都是一丘之貉,同处一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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