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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经历浩劫后，天才人物大多数已经老死，新的尚未诞生，借谚语所云——只能从矮人中选将军了。启功先生被推到了中国书坛首领地位。 启功先生学问很高，知识渊博。他固然知书，所以不是任笔为体、聚墨成形的外道。是否佳书？很多人以为是。佳在哪里呢？回答是佳在字修长、瘦骨、清秀，干净利落、周正端庄、雅俗共赏。 雅俗共赏，是近代一个时期审美风尚，这个风尚在书法界的特点是书法家把“实用的工艺性的美观高于艺术表现力的美”的既定观念作为自己的追求。不过，追求实用的工艺性的美观——启功先生书法的这个“得”，在书法艺术表现力上已经包含着“失”了。 启功先生书法的干净利落、周正端庄的优点一般初学者也不太容易达到，但也仅此而已。在书写方式从毛笔转换为钢笔的时代，实用性——可辨认性又不失美观，是大家认可的“大众书法美学”。这种大众的审美把书法的表现力弱化为泛泛的“美观”。 “美观”就是把美术字（或印刷字）的对称、均衡作为标准。就书法审美来说，这个标准对于实用性书法是必要的，但是用其衡量更高境界书法艺术作品的高下则是大谬。工艺性的“美观”和艺术表现力的视觉冲击力的“美”是有巨大差别的两种境界，像伟大的古代书法家王羲之、颜真卿、怀素、张旭、孙过庭乃至苏轼、黄庭坚、米芾及祝允明、徐渭、王铎、傅山等人，其书法表现力绝对不是美观二字所能道的。在我看来，中国的书法艺术是中国艺术中最高的一种，而一个把“美观”作为书法追求的人，就一般人来说，这种追求是个人自由，别人无权干涉；但对于书坛领袖来说，未免让我们觉得失望。实用性的书法（如商店的招牌）需要迎合大众心理期待的美观（美术字类的书法），但中国书法的最高境界却在于表达心灵的自由，而心灵的自由却不是美观二字所能笼络的。 我以为启功先生的书法最大弱点是表现在技法的程式化的简单，简单而不是如东晋人的有内涵的简约。其个性的简单就是钢笔字化，钢笔的表现力浅，结构均衡，线条单调。他的书法集其实没有必要印那么多篇幅，有几幅就行了，原因是千篇一律，大概有四五个字就知道他的书写特点了。作伪者极容易复制启功书法，赝品冲斥大街小巷。张大千可以伪石涛山水逃过黄宾虹法眼，但他却不敢伪名家的书法。书法大家的线条质量和通篇的神采需要特定的书写速度和一次性不可重复的顿挫，而这些都需要心胸和天分，这决定了大家之作是不可为庸人伪的，勉强伪之也极容易辨认。 在我看来启功先生于书法表现力的理解恐怕一生都没有入门。比如其临写怀素的《自叙帖》，简直是把天上的飞龙描成了墙上的壁虎，怀素书法奔放自由的想象力和毫端的微妙处全被忽略了，剩下的只是写字匠的技巧。 可为什么许多人都觉得启功先生书法“好”呢？这是因为近代书法日益衰微，懂得书法的人太少的缘故。书法领域为尊者讳，互相吹捧，这就是直接造成国民书法修养趋低。 不过启功先生毕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天分，他的书法尽管浅显，但毕竟不是“龙飞凤舞”的恶札。但我劝学习书法的青年朋友，可以学习启功先生学习中国书法传统的路数，但不必直接模仿启功书法，对于一个愿意把钢笔字写美观的人当然无所谓，可如果一个有天分的人向往延续中国书法艺术传统并立志成为书法家，那就要尽量避免学启功的字，因为一旦形成书写习惯，日后想脱离启功狭隘的个人风格就困难了。 启功签名赠书给作者 口头否定一个人的艺术成就是容易的，但是真正清醒、深刻地批评也很难，这需要批评家目光如电的鉴赏力，更需要自由、宽容而不是虚饰、客套的学术空气。希望朋友们多多支持对名家的批评，创造一个正能量的轻松学术氛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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