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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浜镇忆旧(八)浜镇商贸(中)

 崇明彬彬 2017-08-03
      崇明浜镇忆旧(八)浜镇商贸(中)
                  陆文彬

浜镇忆旧,犹如把玩古董浜镇,浜镇碾米厂,是镇上第一个使用现代蒸汽机,同时还保留使用传承千百年的古代的油榨,展现的现代和古代文明的交集。让人感慨先进设备的同时,感受中华文明的伟大!

我看到了浜镇染坊、酒坊、茶馆点等衰落,看到了茶馆点内的特色炉灶,看到它们在浜镇消逝。听到了酒坊内的传奇故事,看到了酒坊老板“寿棺”游街的神奇一幕。看到了旧时的茶食店的老房子还在,但茶食店早已退出浜镇的历史......

    一、蒸汽机动力碾米厂和古老油坊。因蒸汽机的出现,引起了十八世纪的工业革命。我的记忆中,从小就看到的浜镇碾米厂,就是用蒸汽机作动力。故推断,该厂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已出现在浜镇了。该厂除加工稻子脱壳外,农民拿来黄豆后,经机械轧扁后,再送到附设的古老榨油坊里榨油。

     该厂位浜镇大桥南边不远处,坐西朝东,西边是车间,有蒸汽机,以及脱壳、轧扁机等设备。中间是家庭生活区,东边临街(解放后命名为建设街,现称蟠龙公路)为榨油坊。碾米厂由江家开办,所以他们是浜镇使用现代动力机的第一人家!浜镇的商贸发展历史上,应该为他们记上浓重的一笔!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该厂墙外的一个排气口,蒸汽机启动后,不断发出“嘭嘭嘭嘭”震耳欲聋的声响。为挡住排气口喷出的气流,在那里用砖头砌成一个小方型围护拦。日久天长,那个围护拦,被喷得墨墨黑,像涂了一层厚厚的柏油。大概是木柴燃烧后产生的黑色烟油,日积月累形成。
由于排气口“嘭嘭嘭嘭”的震耳的声响,在日常生活中常被浜镇人用作调侃的话语。比如有人说话音量大了,人们就说:“您是碾米厂的排气口?声音这么大!”或者说:“碾米厂的排气管装在您的嘴里啦?说话那么冲!”
蒸汽机的相关知识告诉我们,蒸汽机锅炉燃烧木柴,烧水沸腾为蒸汽,通过管道蒸汽被送到汽缸......蒸汽打开右侧进气阀向汽缸右侧冲高压水蒸汽,打开左侧排气阀,高压水蒸汽推动活塞向左运动,运动最左端时,打开左侧进气阀关闭右侧排气阀,向汽缸左侧冲高压水蒸汽,使汽缸活塞向右运动。将汽缸活塞的往复运动通过联杆滑块曲轴转化为旋转运动。可能老式蒸汽机的设计,还比较初级,由此产生排气口的噪音较大,发出了“嘭嘭嘭嘭”的响声。
蒸汽机旁边一个巨大的飞轮(它的主要作用是储存发动机做功冲程外的能量和惯性),大概有一人高,有时启动蒸汽机时,用脚蹬手扳飞轮,让其转动一下,用它的惯性帮助驱动。蒸汽机启动后,通过输轴的小轮子,套上长长的皮带用来带动其他设备,诸如脱壳机、轧扁机等。还有一个小发电机,故车间里有电灯,大概是浜镇最早的电灯了。
一袋袋稻谷倒入脱壳机,很快白花花的大米出来了。一袋袋黄豆倒入轧扁机,一下子被压成扁扁的豆片,使人感到这些家伙的速度好快啊!威力好大啊!显示了现代文明的成果。
浜镇碾米厂的蒸汽机消失了,但在网上还能查找到了一个相似的碾米厂的蒸汽机的视频,老人截下了几张图片,犹似见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份外高兴!(见下面截图)。 
碾米厂蒸汽机  碾米厂蒸汽机6

碾米厂里古老的榨油坊。主要工具有:蒸灶,灶上有一口铁锅,锅上有一圆型木桶,用来蒸煮轧扁后的黄豆片;圆形竹箍,由竹片制成,竹箍内衬上稻草之类的条形草叶,然后装填蒸煮后的黄豆片,制成包饼,用脚踩踩结实后,把它们码放入木榨的槽里。木榨,由两条粗壮的原木制成,木榨为槽型,铺在地上。木榨的尾部有两个凹口,便于插入木锲子。木锲子,一种长方形木砌子放在油榨里的豆饼尾部,再用一种头尖尾粗的木砌子,从木榨的凹口处加塞在长方形的木砌子后面。这种木砌子的尾部还用一个铁箍,把尾部箍牢,防止被大铁榔头敲裂。然后用鼓型的大铁榔头敲打它,进入到一定程度后,拔出木砌子,再加上一根长方形的木砌子,然后再插上头尖尾粗的木砌子,再敲它,达到不断挤压木糟内的豆饼,使之出油。接油缸,木榨头部地下有一口盛器,接住榨出的油。鼓型大铁榔头,用它敲打木锲子,挤压油榨内的豆饼。挤压到挤不出油后,便掏出接油缸内的豆油。拆除油榨内的木砌子,取出豆饼,去除包裹在豆饼上的草叶,榨油完成。

       榨油郎是个劳力活,大热天里的蒸灶散发着热气,油榨内的豆饼散发着热气。高高举起的铁榔头,有好几公斤重。敲打木砌子时,用足力气,并喊出“哼”或“嗨”的简易榨油号子,随后听到“噗”的一声,就是鉄榔头与木锲子的碰击声。木锲子硬梆梆地被榨油郎的一榔头挤压进去。号子虽不浪漫,但却是流传千百年的最原始的榨油号子了!“哼”、“嗨”一声响,黄灿灿的豆油从木榨里流出,香气四溢满油坊,以至满街散发着豆油香!据史料记载,我国在汉代以前人们食用的油均为动物油,植物油的获取约始于东汉。所以这个“哼”或“嗨”的一声,已流传千百年了!看看古代的“油榨”图(见下图),那个油榨原理,基本与我看到的相差不大,仅仅是,那个图上的油榨的出油口在中间,油榨上有一个木框架,用来踩踏大木榔头,敲打木砌子。当时的榨油工,可能也是一声“哼”和“嗨”字的简易号子呵!

古代油榨1

探望浜镇蒸汽机机碾米厂旧址。

浜镇碾米厂的当家人江叔叔,身材魁梧,勤劳办厂,待人和善。江家是浜镇历史上使用现代机器的第一人家啊!在浜镇的商贸发展史上应记下浓重的一笔!浜镇老人虽早已认不出该厂的旧址,但心里还挂念着它。2016120日下午在浜镇大桥口候车准备回上海时,还有一段时间,就请弟弟带我去看一下附近的碾米厂旧址,拍摄了几张照片。下图左边一张,为“关家弄”弄口一间路边小房子。右边一张为,往里走看到一块指示牌,上面的红色字体为“加工米粉”以及红色指向箭头。第三张,为“关家弄”。右边一张照片中有一棵小树,就是原来蒸汽机的排气口,以前发出震耳欲聋的“嘭嘭嘭嘭”响声和一个砖砌的围护拦,喷得墨墨黑的地方!

最后两张为:浜镇碾米厂旧址上的加工米粉的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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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米厂的蒸汽机是镇上最先使用的现代文明的产物,也是最早带上——碾米厂。在这里能听到“嘭嘭嘭嘭”的震耳的声响,提醒你:我是先进的蒸汽机,这就是我的响脾气!在这里能听到榨油郎的“哼”、“嗨”的原始榨油号子,提醒你:我是延续了千百年的古老榨油坊,还在为社会服务!这里展现了奇妙的“现代”和“古代”的乐曲,展现了新旧文明的交响的唱和,他们不冲突,和谐相处,互为补充。不管你们洋机器再“响”,冲不淡我们心中对中华古代文明的激情,永远不会忘记它们的伟大!我们也看到了未来,乐于接受新事物,创造比洋机器更响亮的品牌!

眼前的那个“米粉加工”场地,看起来不显眼,其实已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用上电力设备了,设备更先进。按钮一按,稻谷就变成白米;按钮一按,大米就变成米粉。

时代总是发展的,新的、先进的总会代替落后的!

二、染坊。我见到的浜镇染坊,东市有两家,西市有一家,都在浜镇河的南岸。农家为织彩色花布、条纹布或格子布等,就把纺成的原色棉纱拿到染坊,加工成所需要的颜色。染坊使用涂腊等工艺,为农家加工蓝印花布。1954年我被军校录取离家时,就用一块蓝印花的包袱布,包着贴身衣服出门了。不像现代人拎着包或推着行旅箱出门。说明上个世纪五世年代土布仍很盛行,这是染坊生存的客观条件。
    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时代,虽然染坊盛极一时,但随着机械织布业的发展,土布逐步退出,染坊也随之衰落。解放初,只剩下一家,后来全身而退——浜镇的染坊一家都没有了!

当时染坊使用橡皮手套等劳保用品不普及,所以有的染工的手臂被染成深蓝色,深深地打上了职业的烙印!

在我的记忆中,最让牵挂的,就是在染坊内见到一个底部磨得很光洁的凹形“石元宝”,以及与它匹配,表面磨得很光滑的凹型石座,这个玩意儿派什么用场?我参观博物馆时总是带着心中的问题寻找答案。直至20131213日参观嘉定博物馆时,看到一个蜡像,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石元宝”的操作的图像。(见下图)。估计染过色的布,晒干后便会产生皱巴巴,凹凸不平。把这种布穿过这一对相叠的石元宝,用来压平,相当于熨斗的作用。我这里杜撰一个名字,叫“冷熨斗”。另一张照片,我参观崇明博物馆展品时,看到了染坊展品中的“凹型元宝石”和蓝印布,就拍摄了下来。

 染坊   137

三、茶食店,浜镇的茶食店,就是我们现在一般称为制作蛋糕等干点心的店家。那时没有电烤箱,土法上马。用两只大的平底铁锅,底下一只放置在炉灶上,锅内放置蛋糕模具,然后注入蛋漿等原料,另一只平底锅当锅盖。上面有一圈护栏内放置炭火,还有一个三角架,作为把手,用来移动锅盖时使用。当烤制糕点的原料注入后,就把有炭火的锅盖合在平底锅上,两面有火,形成烤箱。不一会糕点香飘满街。搅拌鸡蛋漿,不像现在的电动搅拌机,一会儿就搅拌好了。那时用一口大铁锅,几十斤鸡蛋一个个破壳入锅,再加些面粉、糖等辅料,然后用一捆长竹片,当搅棒,在大铁锅里搅动,要花较长时间和较大的力气,才能搅拌成蛋糕原料。看到过这样制作过程的人,都有感慨:吃蛋糕,不忘制蛋糕人啊!

镇上有三爿茶食店,东市河北刘姓,靠近大桥,西市有两家一家陶姓,一家钱姓,都在河南。刘家和钱家的孩子,都是我的同学。

当时茶食店能生产几十种干点心,算作高档食品了。由于经济条件,这些美味干点心,大多当作礼品相送或“敬老”,或当作婴儿的食品“爱小”,一些干点心用开水一泡,就是婴儿食品。大一点的孩子难得吃到一点,当父母亲给你买一点,让你尝尝,感觉:真好吃!现在人们吃到好味道时,总说:与小时候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其实,以往好吃的东西不是常吃,所以一吃到好食品,总是好味道。现在吃的东西越吃越好,好东西越吃越多,味蕾也吃得迟钝了。这是吃不出“好味道”的重要原因之一!

有一年回浜镇,弟媳妇说:“今年刘家茶食店里在上海的闺女,回浜镇探亲,看到你弟弟后,问:'你家二哥呢?’你们过去谈过恋爱吗?”我说:“我们是小学的同学,升初中时,我到县里崇明中学读书,怎么小学生就谈恋爱了?”弟弟说:“不可能的!”这是茶食店故事外的故事了,浜镇不大,刘家离我家又不远,彼此都很熟悉,一分牵挂,一分乡情!

浜镇历史上最大的一家茶食店旧址还在(见下面照片中浜镇大桥的右前方那间老平房,20161012日拍摄),但茶食飘香浜镇的历史,早已翻过一页,昔日的蛋糕等点心早无踪影!这是一间历史建筑,原来店前有凉棚、浜镇河和一座小石桥,现已消失。它的西边有一条小路和蟠龙河,因河较宽,故河上的一座石桥较长,那座石桥也已消失。那条向南的小路还在。以前那间老平房往东一长溜的店面平房和凉棚,以及一条浜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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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浜镇大桥的右前方那间老平房的正面图,即浜镇历史上最大的一家茶食店旧址以及西边的那条向南的小路。

 

四、茶馆店,茶馆店,是老百姓喝茶聊天听书和搓麻将(现在称棋牌室)的休闲地方。浜镇大桥东西,各有一家'浜镇大桥南北,也各有一家,都有书场。根据客源,四家茶馆店不会同时开设书场,有点:你唱罢,我来唱的景象。最多一两家,根据客源轮流开场。有时日夜两场,听众除镇上居民外,还有周边十来里范围内的书迷。那个时候没有电视机,连半导体收音机也少有人添置,所以晚上听说书和评弹,是当时唯一的时尚的业余文化生活。现在通往乡下的路边,大都没有路灯。几十年前更没有路灯可言了。那时农家灯火也很节省,可想而知晚上书场散场后,通常是在静悄悄地走夜路,虽然有的带着手电筒,仍难以消除夜晚中的孤独感。在这种情况下,农民仍然赶着远路、回去时走夜路到浜镇听书,这是他们对文化生活的强烈追求和渴望,不然难以理解他们对评弹和说书的钟情!上面讲听书人对文化生活的渴望,我还在前面的《引子》里说了陌生人夜晚走进浜镇时对夜间书场的感受:“如果你在夜间走路,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更没有路灯,但你发现远处有强烈的灯火,娓娓动听吴侬软语,弹词抑扬顿挫,轻清柔缓,弦琶琮铮,纷纷传来,十分悦耳,茶香飘逸,沁人心脾,岛乡僻镇,还能见此满堂听客,笑意盈盈,怡然快乐,那是浜镇的茶馆店里书场在演唱。”
    每场说书,通常说两回。每次总在悬念的节骨眼上收场,说书人拿起书桌上一块,称作“止语”的小方木(该种小方木不同人使用,出现在不同场合,就有不同的称谓,诸如惊堂木、醒木等),往桌上一拍,说:“且听下回分解,明日请早!”以示本场结束。有时听众不过瘾,就出钱加场,再续说一回。
    书场开唱时,门外总有一些附近的小孩听白书。我经常在家的对过汤家茶馆店外听白书,其他几个茶馆店,有时也去看一下热闹,但离家远一点点,也感“陌生”,不会驻足听书。像《玉蜻蜓》、《珍珠塔》、《三国》、《水浒》、《西游记》、《济公》等故事,最早就是从书场里听到的。浜镇书场,也是我的童年启蒙教育的地方。

书场开唱时,门外总有小贩出摊,售卖香烟、零食等休闲食品。书场开唱后,茶馆店里的伙计用开水浸泡毛巾后,向听客抛扔热气腾腾的热毛巾,一抛一个准,也是一门功夫。听众接过用热毛巾擦脸后,神清气爽,听书更有精神,他们都乐于往毛巾里塞上小费,伙计以此得到报酬。老板对说书人不但付酬,还要包吃包住。

浜镇的茶馆店里的烧开水的灶头很有特色,用砖砌成长长的一条灶头,中间是个火槽,十几个装满水的铜吊子,排列在火槽上。把玉米棒或者其他木柴等塞进火槽后面的灶膛里,火槽最前面是烟囱,烟囱的吸力使火苗一溜烟地往前串成火龙,一排铜吊子下面都有火苗,形成不同的受热面,最后有柴火上面的铜吊子的受热量最大,里面的水最先烧开,然后拿它给听客灌水,并把它前面的那只铜吊子移过来,处在受热量最大的位置上。新灌上水的铜吊子,放在最前面,就这样不断移动铜吊子,开水不会长时间断档,能不断给茶客注水。这种灶头的设计,虽简单,但科学,能充分利用燃烧中的火苗的热量。这种灶头,我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到过,也算浜镇茶馆店的特色炉灶了!现在的浜镇,也没有了它的踪影,只有留存在浜镇老人的记忆中!

浜镇也有赌场,押宝之类,有的就在茶馆店里,有的另外设置场地开设赌场。一位居民“押宝”赢了好多大洋(银元),算上“富裕”了,但不久,又输得一贫如洗!浜镇旧时也有鸦片馆。解放前有根烟枪,是财富和时尚的符号,有的老板因此致贫。解放后被禁绝,一位说三国的说书先生,因吸食鸦片,解放初曾被公安局带回县城戒毒,后由夫人代替先生说书。说书人,说了一段时间,就到其他地方说书,叫“跑码头”,过一段时间,又回来说书,所以能经常见到几个说书艺人的老面孔。

五、酒坊酒店。浜镇不大,但酒店最多。俗话说:浜镇经济好不好,就看浜镇的酒店多不多。我见到时还有七八家,应该说是镇上最多的一个产业群。
    浜镇的酒坊哪家最大最有名,有的资料说蔡振兴酒坊名气大,周围村镇酒店均到此批购老白酒。我记事时叫季家酒坊了,开设在浜镇东街,灵龙街的转角处,临两条街面,前店后坊。即前面是酒店,后面有酿酒坊。(见下图:那栋楼房的下面,就是灵龙街,那座平房,就是季家酒坊的旧址所在地。)
浜镇灵龙街21

    季家,在东面的宅院里,还有酒甏的储藏室。有时跟着他的儿子季庭春到那里玩,他虽只比我大几岁,但长一辈,故叫他季伯伯。领我们到他家的院宅里玩耍时,经过一个贮藏酒甏的储藏室,一排排堆得很高的装满黄酒的酒甏。他对我说:酿的黄酒出缸时,用木棒在酒缸中间一捣,黄酒缸里翻腾出一个中心圈里的酒,掏一勺特别甜这种酒只有酿酒人才能享受了。

他继续给我讲藏酒房间内的神奇故事,说:晚上经常能听到那个藏酒房间内'哗啦啦,好似酒甏塌塌倒下的响声,拿着灯出来看看,酒甏堆放得很整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所以父亲在床头上藏有宝剑,以此压邪!他的父亲也鼎有意思,秃头光亮光亮的,晚上如果他去听书,书场上有人就会开玩地笑呼唤茶馆店老板说:“老板:汽油灯关了,电灯泡来了!”此时的季老先生,还得意地拍拍光秃秃的头顶说:“不用了,开着灯,书场里更亮堂,说书人更来劲!”引得一片笑声。他晚年时再婚,不久又离婚。镇上传说,离婚时他送给女方一车子财物。晚年时他做了一口自己百年后享用的黑漆棺材——寿棺。有一天他请人把寿棺放在棺材专用四轮平板车上,到街上游街示众,不知出于什么典故。这种寿棺游街,我的记忆中没有见到过第二例。

东街西头,比较大的河北有两家赵姓酒店,因他们有亲族关系,所以人们常把西边的称西宫和(音),东边的称东宫和(音),河南有一家。还有一些酒店,有时开了,有时转行,像高凉棚里,也开过一爿酒店,还自己酿造高粱酒,一个小蒸锅,放在河边蒸馏,蒸汽经过弯弯曲曲的管子冷却后,白酒就从管道口,一滴滴地滴流出来,此时满街酒香。不过这爿店,因生意不好,没有经营多长时间,就停业了。另外一个在上海做过大厨的人,在“黄锦成”旁边开一家大菜酒店,开业后,晚上店内的汽油灯点得灯火辉煌,炒菜锅边上装有风箱,燃烧煤炭,炒菜时,风箱一拉,炉火旺旺,炒锅烧得滚烫,炒菜时吱吱地直冒油烟,都是上海菜馆的一套操作,使用的盆子,也特别精致。炒出的菜肴,色香味俱佳。但热闹不久,因脱离了当时的生活水平,不久也歇业了。
    浜镇的西街有两家,河南顾家,河北施家,施家的羊肉面很有名。一天中午我走到那爿羊肉面店时,看到父亲在里面吃羊肉面,我走进去说:“爸爸,你一个人在这里吃面。”父亲看到我,就夹了一块羊肉给我吃,真好吃!但我赶快离开了。人虽小,懂得父亲很勤俭,难得自己给自己买好吃的,让父亲美美地享受一顿美味羊肉面!那个年代的父辈们都上有老,下有小,一辈子都很艰辛!现在有了更多的社会经历,一个父亲养育六个子女的责任和担子何等的艰辛啊!写到这里,我的眼里也有点湿润了!
    上面讲的顾家和施家酒店,都各有酿酒坊,夏天时看到顾家自制酒药,场面也难以忘怀。烈日下赤背赤脚踩着研磨酒药材料,还要筛细,做成酒药团,满身弄得白蒙蒙的。能自制酒药,说明酿酒,也有一定的规模了。 盘龙公路酱园店旁边也有一爿宋家酒店,早晨还兼做大饼油条等早点。

浜镇酒店,主要销售崇明米酒和黄酒,酒店里用的酒壶都是锡制,冬天有温酒的带炉子的温酒木桶,里面有热水,酒客打好酒后,酒壶往温酒桶里的小孔一插,一会儿酒温热了,在酒店享受美酒了。

浜镇的酒坊,即制酒行业,解放后因粮食“统购统销”,制酒业就歇业了。初时有的店家违法私酿米酒,查实后都被处分,从此没人再敢私酿了。随着粮食市场的放开,我已不在浜镇,后来发现在“西黄锦成”开办过一家酒厂(可能是生产队的队办企业),后因亏损停办,至此浜镇的制酒业彻底消失!

浜镇上的酒店,是浜镇商业经济繁荣的一个标志性行业,人多、客多,酒店行业才有盈利,所以酒店多少,是一个经济情况的标尺。随着湾港淤塞,浜镇经济衰落,客源流失,酒店经济逐步退出浜镇经济。目前旧式的酒店一家都没有了,只有一家漂亮的农家乐饭店(见下图),做做路经浜镇的游客,或返乡探亲的浜镇人的生意。我在这里吃过一次,那天是五一节,生意特别的好,虽然弟弟早已预约好,但因忙不过来,还是等了一些时间才能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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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酱园。浜镇的源济酱园店在大桥西南,十来米处,在蟠龙公路边上,店门朝东,河上有座石桥,与河东的浜镇河南的街道沟通,市口特别好。酱园,前店后坊。酱园制作的各种酱菜,十分可口清脆。收购生瓜季节时,原料堆满酱园场地,临时请些短工做些前期工序,刮刮瓜囊、晒生瓜等。露天院子内有好几口酿造酱油的大缸,缸顶盖着竹篾编制的尖顶缸盖。酱园,是浜镇标志性店家,是远近著名的名店,生意十分火爆。

下图:酱园店旧址附近街面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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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中药房。浜镇的中药房共有四家,东街上的德胜堂较有名,据资料反映该店自宰鹿、自煎膏的德胜堂药店的产品远销启东、海门。到了我们这代人看到的德胜堂,已有郭家支撑,店员一名,包中饭,每到午饭时郭夫人提了一个饭篮,一荤一蔬,一碗米饭送到药店供应店员就餐。店堂里金字招牌仍旧灿灿发光。店员每天早晨开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几条店招挂屏悬挂在,靠近河沿的凉棚的支柱上。店门前一只长条凳,供顾客休息之用。

店里有坐堂中医,我家里有一套线装中医书,父亲说:德胜堂里的沈医生在病危时送给我的,看不懂。故没有很好保管,不知去向。后来东面的朱医生常来药店,有时人们请他写对联之类字,磨好墨,有次我看到他手里没有毛笔,他看到了我一脸疑惑,就笑着对我解惑说:这是手指书,不用毛笔!,随后他的食指在砚台上蘸上墨汁后,手指一动,漂亮的字出现在红纸上。
说起朱医生,有段风趣的话语。一次下雨,朱先生还是信步笃悠悠地漫步街上,人们说:朱先生赶快过来躲躲雨!他风趣地说:跑快有什么用啊,前面不是下着一样大小的雨吗!所以后来看到有人在雨中奔跑时,就调侃喊着说:不要奔,前面一样下着大小的雨,像朱先生那样慢慢地走!

小时候见到德胜堂药店,在端午节(?)时制作中药糕点。那天药店的门口的凉棚里摆上两张凳子,搁上一个条板,糕点师傅就制作添加中药的糕点。这种传统后来消失了,人们也淡忘了!

另外几家中药店,西市有两家,在河南的一家较大,河北一家较小。在盘龙公路南边靠近碾米厂南边一家更小的中药店。解放后商店合作时,并入大桥口的综合商店里,有中草药柜台,后来消失。现在已无中草药店的踪影!

八、银匠店。在浜镇的东市的河南,紧靠两爿洋布店之间,较狭小的门面,柜台上有玻璃小柜,里面摆设银器样品。柜台上还有自鸣钟,可能兼做修钟的业务。我们小时候见到时,银匠时已满头银丝,加工银器时,一盏放着很多根灯草的油灯,使用脚踏吹起的皮老虎(有时用铜管嘴吹),吹着灯草,火力加旺,用来焊接。再敲敲打打,一个个漂亮的银器出来了!店主是一对老年夫妇。这是镇上的最后一位银匠师。一想起老银匠,有时还浮现他们的身影。

 九、车行。浜镇车行,是指崇明木制独轮手推车,在龚家客栈的东隔壁,是施家祖传。他们本家在浜镇大桥的东北的蟠龙河旁边。在那里经常可以看到两人拉的大锯互相拉来拉去,把木头破解成料材,在镇上制作独轮车,一手好手艺,做出的车子既漂亮又轻便!同时兼做修理旧车的业务,镇上独此一家!也是浜镇的最后的家传手艺了!此车曾经戴物戴人的重要交通工具。

120(崇明博物馆展品)

十、祖宗画像室,浜镇东街的河南有祖宗画像室,专门为人家绘制祖宗画像,人们在过年祭祖时都要悬挂画像,所以也是一个不可缺少的行业。不管是谁,活着时最普通的人死后都画成穿官服了,个个很体面光彩。据说,祖宗画流行与明清,我看到的都是画的清朝的官服(见下面网络截图)。为什么要画成这样的服饰,没有找到过答案。

祖宗画像

(待续)

日志(267-12)浜镇忆旧鈥斺數昙2(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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